26

    “因何而故?”

    “回陛下,与懿太子亡于同一场大火。”

    “......”司曜道:“既如此,那你为何会选择进宫?”

    “因为鲁太傅,”王某道:“先生说他相信陛下。”

    “相信朕?”司曜饥笑道。

    “也相信,故去的所有人的选择。”

    为什么进宫?

    为什么留在皇宫?

    王玄桢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兄长王玄槐,拜在袁大人门下。

    当袁大人进宫成为太子太傅时,兄长也被带进皇宫,他不知道,他兄长第一次踏进这皇宫时的心情,他兄长从未告诉过他这个兄弟。

    王玄桢经袁大人介绍拜在鲁大人的门下,鲁大人教他四书五经,教他诗词歌赋,教他修身立德。

    曾经的他,是块没有雕琢的璞玉,如今他已经成为了氏族追捧的精美玉器。

    少时的王玄桢,常常在宫外面,想想宫内的壮丽。

    那时大周朝,最富丽堂皇、气势磅礴、雕梁画栋、鎏金铜瓦的地方,祖父可以进出皇宫,父亲可以进出皇宫,甚至双生的兄长也可以进出皇宫,独独他不可以。

    那时的王玄桢,向往有一天也能踏进这城池,直到有一天,它用兄长的惨死告诉他,它残忍的让人心惊,那是一座吃人的城池。

    兄长王玄槐后来说起他第一次进宫的经历。

    兄长王玄槐第一次见到的天底下最高贵的人,是故去的懿太子。

    懿太子如沐春风的声音同他说:“你是袁安的得意弟子,你也不要过于紧张,就当袁安的学堂一样。”

    围在懿太子身边的有三个同他一般大的孩子:“司曜,你要好好向人家学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逃课。”

    “司暄,要好好替皇兄监督他,还有司瑜,现在有了王公子做伴读,也要好好念书。”

    小康平司暄道:“皇兄,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司曜他哪里也去不了,哈哈哈。”

    小司曜叫嚷道:“皇兄,我才不要读什么书呢?!我要去陆家,要去学武,以后还要同他们一起把北柔然赶出大陈。”

    小司曜扯着懿太子的衣袖:“我同皇兄说过的,皇兄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了。”

    “皇兄没有忘啊,只是皇兄不想司曜成为有勇无谋的莽夫,皇兄想让司曜成为能够挥斥方遒的大将军。”

    懿太子摸了摸小司曜的头,继续道:“不读书,没有谋略,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天下苍生,只会一将成名万骨枯。”

    小司曜叫嚷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你再在这里胡说,今年的围猎,皇兄可就不带你了。”

    小司曜叫嚷道:“别,千万别,我都和母妃说好了,今年的围猎送她一条白貂皮的。”

    “那就好好给我听课,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别怪皇兄手下无情了。”说着,摸摸旁边的小女孩,“司暄,这里就拜托你了。”

    小康平司暄道:“皇兄你放心好了,我办事,皇兄放心。”

    小司曜叫嚷道:“切,司暄,少拿鸡毛当令箭,你不想要毛茸茸的小白兔了?我要是今年去不了围猎,兔子可就没有了。”

    小康平司暄道:“皇兄会给我带的,总之,你这次就放弃挣扎吧,说不定在本公主的监督下,还能考个状元呢。”

    小司曜叫嚷道:“康平,你对我可真有信心。”

    小康平司暄道:“我对六哥你是没啥信心,但是我相信皇兄啊。”

    小司曜嚷道:“皇兄?”

    “总之,皇兄的太傅,定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司暄偷偷看了眼站在太子身后的林瀚升道。

    “司曜,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带着司瑜一起逃课,看我怎么向皇兄告状!”

    “......”

    小司曜看着司暄对着林瀚升羞涩,对着自己凶神恶煞,无语至极。

    小司曜和小司暄在那边一副随时都要干架的样子不同,司瑜,这位小太孙,文质彬彬的走到王玄槐面前。

    “参见皇太孙殿下。”

    “免礼。王公子,你叫什么?”

    “臣王玄槐。”

    “玄槐,今后你就是本宫的伴读了。”

    “......是。”

    这是后来兄长的描述。

    那时王玄槐他默默地看着他们,他不喜皇家人,觉得他们高高在上,俯视着众生,他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自从进宫后,王玄槐一直与他们皇家人保持着距离。

    他是最后进来的伴读,他的位子是最后靠边的,本来他旁边是个空位,但某一天之后那位康平公主坐在他旁边。

    康平公主出身不高,后入了太子的眼,才跟着六皇子司曜,皇太孙司瑜进了上书房。

    成绩跟不上自幼便读书的皇子们,再加上她本身最爱和六皇子司曜逃课,自然每次考评都是垫底。

    有一次,袁安讲到庄子《大宗师》,问道:“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这两句你们是理解的?”

    袁安环视了一周,道:“康平殿下,你来回答一下。”

    “......”

    小司暄看了一眼王玄槐,小声的说道:“怎么回答啊?”

    “交友要达到相交出于无心,相助出于无为。”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认识,她向他求助,他帮助了她,好像从那时开始,康平每次被先生提问都会向他求助。

    从那以后,兄长对他描述宫中生活的话里,不再是单一的皇太孙殿下,出现越来越多的是康平公主,或许连兄长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他喜欢这位殿下。

    东宫的那场大火,兄长没有逃出来。

    如果他知道,他喜欢的那位公主殿下远嫁到了幽州,没有嫁给她的心上人,兄长会不顾一切追到幽州吗?

    康平公主出嫁的那天,王玄桢站在人群中,看着载着公主的马车驶出城门,他什么都没有做。

    甚至都没有大不敬的上前,告诉那位公主自己兄长的心意。

    世人都知道,举世无双的懿太子命丧大火,却鲜少有人知道,琅琊王家的嫡长子也命丧于此。

    八年后,在这座冰冷的城里,再也寻找不到当年的痕迹,连兄长口中逃课的皇六子司曜都登基为皇,甚至要参加金科春闱。

    世事无常,世事难料。

    王玄桢认为自己给陛下当伴读,要远比兄长给皇太孙当伴读轻松,可却恰恰相反。

    即便过了多年,陛下逃课的能耐丝毫未减。

    比如现在,陛下又逃课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又出宫了?”

    “住嘴,每次出门,你都在后面叨叨,你再这样说下去,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别别别,奴才不说了,奴才这就闭嘴。”

    “对了,你还记得上次的高升酒楼吗?”

    “奴才当然记得,公子还在那里听书呢,公子还扣了我的月银。”

    “就记得你那点银子,记着这么长时间。”司曜笑着在常宽的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常宽嘀咕道:“那可是奴才的银子啊......”

    司曜看了满脸心疼的常宽道:“你这银子,干不干净啊?”

    常宽又想起了那银子,心疼道:“当然干净啊,奴才每日搂着它们睡觉,不干净的话,奴才怎么能伺候主子......”

    司曜扫了一眼常宽:“你赏给银子的说书人,死、了。”

    “死了?”

    “大理寺少卿上来递了本奏章,说是来查那位听曲的公子,”司曜看了一眼差点吓哭的常宽,继续补刀道:“说......是凶手。”

    “这......污蔑。”常宽大叫。

    司曜转过脸,也不看常宽:“知道你冤枉,别哭着一张脸了。”

    他继续说道:“大理寺少卿宋允舟,那认死理的性子,让本公子下旨,搜查听曲赏银子的公子?”

    “原来公子是来查案的。”

    “你以为本公子是干什么来的!”司曜伸腿给了常宽一下。

    “走吧,高升酒楼,本公子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将脏水,泼到本公子的身上。”

    司曜没想到小小的酒楼里,站着大理寺少卿宋大人。

    他笑眯眯地问:“掌柜的,我觉得你得好好装修你这酒楼了,大人物光临,有句话怎么说来的,蓬荜生辉,哈哈。”

    掌柜的姓刘,个子也不高,正弓着腰,对着穿官服的点头哈腰,估计心里有着一股怨气。

    看着穿着白衣的司曜,仿佛终于找到了出气筒:“你这小子,哪边凉快去哪边呆着去,去去去。”

    “掌柜的,你这不是酒楼吗?”司曜故意道:“我来吃饭,掌柜的不应该欢迎嘛,怎么还有往外赶的呀?”

    “本店今天不营业。”

    “难道你这里只招待官人,瞧不起我这平头百姓?”

    “你胡说些什么!大理寺少卿是来公干的。”

    “公干?莫不是这家酒楼里发生了命案!咦?奇怪了,上次我来这里有个说书的先生,今天怎么没来啊?”

    听到这句话,刘掌柜的脸色忽的白了,大声的叫道:“啥说书的?!本店没有说书的了,小店太小了,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

    “我这尊大佛?还别说本公子还真是尊大佛,大佛今天还就在这里吃了,这位官爷,要不要一起?”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