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传来剧痛的那一刻,格雷森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是看着前辈逐渐模糊的身影,吹响了那支骨哨,任由破体而出的骨刺不断地生长。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广,越来越渺远。
……但前辈还在这里。
这样就够了。
***
曾经的格雷森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
他只是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了一点——懂得自尊与羞耻,善与恶,公正与不公的时间,早了那么一点点。
就是这么一点点,令他开始害怕排斥同龄的人们。
——喜欢着幼稚的事物,却又比成年人更加尖锐,更加冷漠。
——未必能够意识到自己在排挤他人……也未必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同龄人都是怪物。」
小小的格雷森想道。
「那么凶地吵架,很快就又能和好;大声哭闹,又能在下一刻露出笑容。」
但,在出于善意,帮助了被欺负的孩子,却被双方一齐嘲笑之后,格雷森突然明白了。
——对他们来说,这原来只是约定俗成的,算不上是欺负的,正常的玩闹啊。
无论是哭泣,是愤怒,是快乐或是期待,都是真实又虚假的,如同诺言一样,轻飘飘就能扔在一旁的事物。
就这样,小小的格雷森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讨厌同龄人。
——然后,他遇到了艾达。
***
“艾达小姐,你说格雷森保护了你,那你记得当时遇到的危险是什么吗?”
一行人走在漫长的道路上。
这片树林仿佛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月亮的位置也不再变化,像是舞台的背景一样悬挂在天幕。
于是踏入故事的几人明了:在结局之前,尚有未曾彰显的事物,未曾解答的问题。只要未知依旧存在,场景就不会落幕。
「艾达」摇摇头,声音恍惚:“……我不知道。”
什么样的事物,必须令她遗忘,令她被囚禁在时间之中,令她…令她等她的后辈死去之后,才有可能从中逃脱呢?
菲谢尔安静地看着她,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到了奥兹,于是下意识朝着身侧看去,又愣愣地出神。
雷泽也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在他想着,他陷入危险的,狼的家人们的时候……还有,在他想到自己和狼的家人们不一样,不是真的狼,心里难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味道。
只有诃伊特依旧欢快地笑着,似乎完全不被沉重的气氛所感染。
——谁也不知道白发的少女在想什么……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样。
……也许,和懵懂的狼少年相比,她才是比起拥有情感的动物,活得更接近人们常理概念中野兽的那一个吧。
——不知喜怒,不知思索,不分善恶。依靠着本能的思考,与活下去的执念,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大地上。
而问出问题的阿贝多也并没有纠结于这一个回答。
就像是闲聊一样,他一转话题,提到他们来这里的路上,遇到过一只魔物。
它有着类似丘丘人的形体,却有着更长的头发。能够成长和学习,如果最后能够成长起来,一定会变成无法估量的巨大威胁。
“骨骼从它的身体中生长出来,穿透了肌肉和皮肤。”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达」莫名打了个寒颤。
看见她异常的反应,炼金术士却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继续:
“——最后,它被我们杀死了。”
「调查员」脚步不停,半晌后,也只是轻声说:
“……那很好啊。”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树冠遮盖的阴影消失了。
他们走出密林,看见了艾达控制不住,在记录册中写下的,「伟大的事物」。
一段无比巨大,无比眼熟的骨骼横贯在他们面前。它细长,中空,唯一不同的只有并不平整的边缘与
——鸟类的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