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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花·四

    谢楚辞把玩着门令下坠着的玄珠,听到谷一方的话不禁失笑。“行了。眼下已经不早了,你们要入梦见周公,也该到了我们捉妖人上阵了。”

    送走了三人,谷一方停在门口久久未动,门两边挑着的灯笼烛光明亮,而烛光下他的眼神却讳莫如深。

    “春桃,你去夫人……”他话还未尽,一名婢女连爬带滚地冲了出来:“不好了,老爷。夫人…夫人她不见了!”

    婚房内仍旧是富贵明丽的装潢,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房间内满是萱草花橙黄的花瓣,其堆积得约有十寸之高,连床榻、木几等器具上都覆盖上了厚厚一层。

    “老爷,花奶奶给逃了!”管事急急来报。先前春桃前来禀报时,谷一方便感不妙,匆忙派了管事的前去查看,自己则赶忙回后院。

    谷一方焦急地来回踱了几步,每当他紧张的时候都会像现在这般右手拇指和食指搓着。待明日归宁,岳父一家肯定会发现端倪。脑海里突然浮现谢楚辞那张脸。这些臭捉妖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娘子的失踪是否跟他们有关联。

    可让那花妖给逃出来了,是不是她故意为了报复他而掳了他娘子。越是想冷静,他就越是冷静不下来。

    府中的下人分批出去找了整夜。谷一方跟着出去兜兜转转寻了一夜,急得他嘴里长了好大一个溃疡,连眼底下都垂着大片乌青。

    谷一方早早登了马车驱车前往相隔不远的岳丈府上。

    “岳父大人,小婿来迟。请先允许小婿进门后告知一事,与娘子相关。”

    此时的张府宅内静寂无比,谷一方跪在地上,红了眼眶。

    “贤婿,你是说双儿昨晚消失可能是被大妖掳走了?”张己正将谷一方扶起。

    谷一方悲痛道:“小婿已经找了一晚上,实在是别无他法。是小婿无用,只能来请岳父大人帮忙,赶紧寻到双儿。”

    “听闻当今圣上广贴纳贤簿,号召各大仙门弟子及捉妖师前往花妖流窜之地伏妖。没成想,也有花妖混进了季州。咱们寒泉城之前也未发生过任何有关于大妖伤人的事情,怎么偏生掳走了我家双儿?”张己正思及自己的掌上明珠不禁眼眶泛红。

    方氏捂着帕子垂泪:“老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找双儿、找双儿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啊!我可怜的双儿,呜呜……”张亦双自小被张己正和方氏宠大,哪成想这如花似玉的闺女会遭到这档子的事情,妖怪为非作歹、可憎至及,她的双儿可怎么办?她想都不敢想。

    “我派人出去,但捉妖的事情并非是我等凡人所能做的事情。要想尽快找到双儿,保住她性命,也只能去找寒泉城内的捉妖师了。”

    那方氏一听到保住性命四字顿时哭得更狠了,顷刻便哭昏了过去。张己正命两名侍女扶着方氏先回房休息,自己强忍着情绪有条不紊地安排手下。

    “老爷,府外来了五位仙人,他们几人自称是青岚宗、定元门等宗派下山历练的弟子。”张府管家匆匆赶来禀报方才门外之事。

    张己正眼睛顿时亮了,真可谓瞌睡来了递枕头,他的手忍不住发抖。他激动地催促着:“快、快请仙人入府。”

    谷一方抬起头,目光渐渐深了起来。昨夜谷府来的虽只有三位,但也是定元门、青岚宗的弟子。这同昨日的是不是同一帮人?不知道是不是昨夜一夜未睡,他的头现在隐隐开始作痛。

    “诸位仙人能够赶来救小女于张某人来说真是场及时雨。如果有什么要求,张某能够做的一定做到!”张己正对着穆九歌五人做了个揖。

    谷一方看到前头的谢楚辞和秦岱渊,脸顿时青了起来。他赶忙对张己正说:“岳父,这其中定是有诈!双儿昨日失踪前,就是这其中三人以宗门名义来我府中拜访。”

    张己正一下子愣住了,谷一方不可能说谎,且五位仙人来得过于凑巧,很难不让人怀疑。

    谢楚辞二话不说,施了个小法术,禁了谷一方的言。“张大人,我们几人都是正儿八经的仙门弟子,门令可作不得假。”

    “张大人,我们就是通过法器感知到了张府里隐匿的大妖气息。”秦岱渊左手一翻,手心里的花盘引变幻出来,其上有金光缓流,显得神圣无比。

    仙门法器对于凡人来说会产生一股圣洁之感,这也与它自身所蕴藏的天地灵意有关。张己正自然也能有所感受。

    “仙人是说大妖此时仍在府中?那双儿她……”

    “张大人,大妖不在贵府。我的法器只是感受到轻微的妖气,所以我们几人前来想要询问清楚情况,这样方能尽快找到大妖。”秦岱渊收回了花盘引,也撤了对谷一方施的禁言术。他接着道:“昨日前往谷府也正是因此缘由。不过昨日我们兵分两路,只有三人去见了谷先生。”

    谢楚辞双臂交叉抱肘,漫不经心地开口,“昨日和今日之事好像都同谷府有关联。”随后他转向谷一方:“是否谷府中悄悄藏了只妖?”

    谷一方振袖,赶紧回道,“一派胡言!都说仙门众人降妖伏魔,以苍生为己道。诸位既然是仙门子弟,如今逢人有难,非但不想着除妖救人,反倒于此浪费时间来揶揄在下,可悲,实在是可悲至极!”

    秦岱渊见谷一方慷慨激扬地陈情剖心起来,急忙转向张己正:“张大人,城内的大妖隐隐透出杀生之象,如不尽快伏之恐有大患。更何况谢道友也只是在分析线索,不无道理。”谷一方忌惮岳父是明眼人可见的事实。秦岱渊不得已出此下策。

    张己正在寒泉城乃至于季州都是响当当的好官名声,秦岱渊此话一出,谷一方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辩解什么,只得噤声。

    “那仙人认为?”张己正神情严肃地问向秦岱渊。

    “一切线索指向谷府,为何不前往谷府一探究竟。”秦岱渊指向谷府的位置,神神叨叨地念道。

    谷一方的一句不可吞在肚里,使得他目呲欲裂。他昨夜忧及今日归宁,连花奶奶出逃一事都来不及处理,寻了双儿一夜。这几人是否绑了双儿来了计调虎离山诓骗他?

    某一暗角的身影一闪而过,而朝向这儿的谷一方松下背在身后的右手,神色如常。他已经做了逆天之事,难不成现在还怕了这几个仙门子弟不成。

    暴雨将至,路上行人步履匆忙,他们对于这种气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乌云灰沉沉地往一处地方狂涌,隔着老远就可以望见谷府上方笼罩的黑云似是不堪重负般地压下来。一方天地被墨水倾倒泼染,顷刻间只可见得一丝天光。

    豆大的雨滴忽地砸下来,使得皮肤感触到隐隐的疼。霎时,火舌冲天直上,映照着乌云间透出的那丝天光都暗淡了许多。谷府管家额上不知是砸落下的豆大雨水还是因为焦急而生出的豆大汗珠。可这场无端的大火遇水却生得更加猛烈,蔓延的火焰似乎是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掉。

    “仙人,这不是凡火,烦请速速灭火。”张己正见是谷府燃起了熊熊大火,于公于私都是焦急万分,一张脸涨得通红。虽说他的女儿已失踪一夜,却不能排除她仍在谷府里的可能性。这种遇水尤甚的无名火一看就不是凡间物。

    火光映进他的眼睛,他喃喃道:“妖祸横行,妖祸横行呐!”意识到修仙人并非肉体凡胎,在他看到火势之前,他们几人或许早早就已知道了这边的境况。张己正颓然地倒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圈水花。

    “岳父,我就说他们居心不良!且不说双儿失踪。没有他们,我谷府如今怎会沦落如此?”谷一方扑通跪坐在了张己正面前。

    “不”,张己正手撑在地面,人仿佛在突然间苍老了数十岁。“他们既是宗门弟子,所行之事定有玄机所在,我信他们。”

    谷一方望着张己正一脸难以置信。他脸上的惊愕还未止住,绿色藤蔓自火中生长,呈球状向外增长,像是有意识般地直接将谷府燃起的火一点点碾压至消灭。

    谷一方蹭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那团几人高的藤蔓,喃喃道:“怎么可能!”

    “孽障。”自藤蔓中缓缓走出来个赤脚的妙龄少女,只见她一袭鹅黄衣衫,其眉间的橙黄一点格外出尘。她行至穆九歌几人面前,衣袂飘飞却不见半分湿意。“寒泉甘愿伏于仙门,但有一事相求。”

    “寒泉知道人间有言曰恶人有恶报,请仙人惩治谷一方以平寒泉城的冲天怨气。”萱草花妖寒泉缓缓转过身面向谷一方,细白的手指指向他,字字泣血:“谷一方诛仙精,为天道至凶;弑亲母,为人间极恶。此人行径最为可耻!”

    谷一方恶狠狠地盯着花妖,怒吼道,“你是妖,企图跟仙门中人勾结,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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