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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初醒

    安都皇宫内有一园子,面积不大,却栽种了不少花树,一年四时里花开不断,因而被赐名为揽华园。

    现下正是这园子百花初绽的时候,蜂蝶在丛中飞舞,偶有花瓣落入水面,撩动池中游鱼。

    素雪抱着手臂守在亭子连廊的尽头处,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看逐渐西落的日头,面上越来越焦急。直到她的视野里,兰时身后跟来一群步履匆匆的宫人,为首那名少女宽衣广袖,看起来身份尊贵。

    一行人直奔揽华园来,素雪面上一松,径直迎上去,行了个礼。

    “二公主安,奴婢可算把您盼来了,殿下怎么叫也叫不醒,原先只说是小睡一会儿,叫奴婢在一旁看着……”

    南朝二公主,李珺,适时打断了她:“你别急,来的路上,兰时都同我说了。快带我去看姐姐。”

    几人沿着走廊步入池中央的八角亭,就见一红衣女子闭目倚在栏杆上,长裙曳地,眉心花钿衬得她面若芙蓉,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睡相恬静,正是当朝大公主,李矜澜。

    李珺伸手搭了下李矜澜的腕子,眉头轻蹙。

    兰时与素雪的心一同揪了起来,却又听李珺说道:“脉象平稳和缓,应是无事,难道……是吃醉酒了?”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兰时道:“大皇子今日及冠,殿下趁兴,是喝了几杯水酒,可往日酒量并没有这么浅的,况且,已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李珺扶着李矜澜的肩头,摇晃起来,边摇晃,边喊着:“姐姐,姐姐……快醒醒……陪珺儿一道去晚宴了……”

    恰在此时,李矜澜猛然睁眼,神色惶恐不安,看向李珺。

    李珺被她的神情吓住,收回手,呆在原地。

    好疼……头好疼……

    李矜澜扶了下额头,感觉头似被人用榔头锤过,有千斤重。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薄薄的刘海覆在额前,底下是一双翦水秋瞳,穿着素色的衣裳。

    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李珺。

    她顾不得头痛,一把拉住了李珺,又惊又喜:“你怎么从北朝回来了?他们竟然肯放你走!”

    李珺回头与神色各异的宫女们对视一眼,转过头:“姐姐,我何时去过北朝?他们……又是谁?”

    李矜澜不说话了,缓缓转头,认出了她身后的兰时、素雪,以及一些记不住名字、却觉得面熟的宫人。

    只是她们都比她记忆中的样子要年轻一些。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沿着八角亭子走了一圈。其余人目光随着她动,都不敢吭声。

    就在这有些凝固的气氛中,李矜澜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百年前,李家太祖平定南边战乱,立南朝,延续至今。约四十年后,高山燕氏平息北方多部落混战,立北朝。自此,中原大地上,持续两百年的纷争,终于告一段落,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南北两朝,以东西走向的苍岭为界,各自建立政权,两朝之间偶有往来。

    然而,在她皇兄登基那年,北朝忽然发兵,大败南朝,攻势迅猛连占两州,皇兄无奈将尚未婚配的长康公主李珺送去北朝和亲,以息边关战事。那一年,李矜澜失去了唯一的妹妹,在之后的年岁里,也再没能见到她。

    可眼下,李珺还留着未及笄的发式,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她认出了眼前的春日盛景是揽华园。可自从父皇驾崩后,此处就鲜少有宫人打理了,变得荒芜破败。

    还有,她的眼睛也好了。

    李矜澜觉得不可思议:“今日……莫非是皇兄的及冠礼?”

    她看她们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只能在脑中拼命搜寻相关的记忆,估摸着给了个答案。若是她再说错了,难保她们不会请来道士为她做法除祟。

    半晌,素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公主,奴婢要被你吓坏了!”

    李矜澜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贴身宫女,记忆里的她二十五岁时出府嫁人,而现下还是个小丫头的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无论是做了场梦,还是别的什么,她带着一段漫长而孤苦的回忆,重新回到了十六岁那年。而睁开眼前所感受到的悲痛欲绝,仍在她心中回荡着余响。

    姑且,就当那是上一世吧。

    快速平复震惊的心情后,李矜澜清了清嗓子:“我做了个怪梦,忽然被叫醒,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们不必太担心,我现下已好了。”

    李珺舒了口气,有些好奇道:“方才姐姐说我去了北朝,我去那做什么了?书上说北朝有雪山千仞,我可有在梦中看到?”

    李矜澜看她一派天真,更觉得胸口闷痛,随口扯谎道:“你是走到一半,怕冷,又回来了。”

    李珺:“那实在是可惜了,不过我想也是,就我这身子骨,怕是未出安都就缩回来了。”

    她虽是玩笑口气,李矜澜却笑不出来。

    李珺的生母安妃怀孕时,误食了父皇的补药,险些流产,虽然后来孩子是保住了,可李珺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身体一向羸弱。故而,父皇给她的封号是长康,盼她活得长久康健。

    正是这样一位病弱女子,远赴异国换取边关若干年的平静,化为史官笔下寥寥数语。

    李矜澜不愿再看到那样的结局。

    上天给她从头再来的机会,何不试一试,将史书改写?

    姐妹俩说话间,一同朝着举办宫宴的坤和殿走去。

    暮色四合,掌灯人逐渐将宫灯点上,水面倒映出灯火。捧着食盘的宫人排成一列,鱼贯而入,宴上的丝竹之声,渐渐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快要走到坤和殿,李矜澜的脚步却越发放慢了。

    记忆中,今日这场及冠礼,办得盛大。白日里已由礼部主持典礼,父皇李照业为她的皇兄李珏加冠,安太傅为其赐字,文武百官凡是排得上号的,都出席了及冠礼,共同庆贺南朝皇室嫡长子的成人。

    到了晚上的宴会,便是些近臣携家眷与皇家同席而坐,以示天家对这些臣子的厚爱。

    凭空多出十二年的记忆,任谁也变不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了。想到一会儿要重逢的那些人,李矜澜无法确保自己不会失态。

    踏入坤和殿,只见殿中男女分席而坐,中央铺着朱色织毯供舞乐歌伎表演,最上方是天家正座。

    南朝时兴风雅,好奢靡,几案上各摆了一只瓷瓶,插着当季绽放的鲜花。宴席尚未正式开始,只上了些时令鲜食、腌渍果脯,用形态各异的碟子盛放,光一人案上就有十道前菜。乐人还在调试琴弦,偶有拨弦之声,隐入席间宾客的笑谈中。

    见两位公主入殿,众人纷纷暂停交谈,起身见礼,李矜澜凭借着记忆,一一寒暄回应。

    若是十六岁时的她,对这些应酬交际还有些兴趣,现下却是半点兴致也无了。

    她正欲转身入席,余光瞥见一抹蓝色,扭过头,目光恰与一年轻男子撞上,心下一沉。

    安子介在这对视中站起身。

    他身量高,隔着两三个人,向她一拱手,一身直襟长袍质地极好,举手投足间满是世家公子的清贵,神色是一如往常的冷淡。

    正是前世她那位官至御史大夫的驸马。

    他长她三岁,出身河阳安氏,祖上三代皆入仕,又生得好,当年勋爵贵女们中意他的不在少数。

    前世,李矜澜与他成婚后分居数年,所谓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李矜澜朝他微微点头。安子介又重新落座,侧过脸与身旁人交谈。

    上一世的事慢慢浮现,她想起来,正是在这场及冠宴的中途,父皇突然提及,听闻安子介谈得一手好琴。光听琴声不够,他又让李矜澜应和着琴声舞剑。

    在南朝,贵族擅长六艺并愿意当众展示,是很值得称道的一件事。当年的她为了父皇高兴,就配合着琴声舞了几下。

    一曲毕,圣上抚掌大笑。李矜澜出了身汗,又被一冒冒失失的宫女泼了酒,只能离席去更衣,经过小桥时脚下一滑,竟不慎掉入了池中。

    她幼时掉下水差点淹死,自那之后就怕水。偏偏安子介恰巧路过,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上演。

    一切过于巧合,可为了皇家颜面,她与安子介的婚事便由父皇做主定下了。

    当年人人都恭喜她,说圣上为她择了好驸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暗暗咽下了这口气。待她想明白这桩婚事不过是场阴谋时,也已经晚了……

    她在这愣神,被李珺扯了扯衣袖。

    李珺含笑看着她,轻声道:“看我三表哥看傻了?”

    李矜澜眨眨眼,想起李珺的生母安妃正是安子介的姑姑,不由得有些尴尬,知道她是误会了。然而此时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只能拉着她朝女席前方走去。

    二人甫一落座,候在一旁的宫女就为她们斟酒、净手,还滴了几滴香露,香气萦绕席间。

    李矜澜扫了一眼案上菜色,心下不由得感叹她父皇作风之奢靡。她朝上位看去,那里仍空着,等着南朝地位最尊贵的人落座。

    正这么想着,殿内宫人忽然都安静下来,宾客们也旋即站起身,低头拱手行礼。

    一片恭迎声中,南朝皇帝李照业步入坤和殿。

    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皇后刘卿,与今日及冠的长子李珏,仅落后他半步。再次,是后宫一众妃嫔侍从等。

    重新见到这许多旧人,李矜澜垂下头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掩去眼中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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