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中,牛込区街市热闹,两旁的店铺接二连三皆已开业。
其中最大的赌坊柏青厅坐落当中,光是规模就比旁边的两家大上三倍有余,像是一座突起的欲望之城。
门前地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一直通到金碧辉煌的店内最深处,两旁站着几位安保人员,虽都规矩穿着制服,可胸前紧绷的扣子和缝线看上去快要被肌肉撑爆。
龙太郎早已习惯了这种阵仗,忽视他们严肃阴沉的脸,带着身边的女人往里走。
玲奈路过时搂紧了男人的手臂,半是害怕半是撒娇道:“龙太郎,我们就这么进去真的没事吗?他们看起来都好凶~~”
要是以往,龙太郎可能会有闲心哄一哄她,但今日他赌瘾上来没工夫想别的,只是随意揉了一把女人的腰,语气淡淡:“是你硬要跟来的吧?那么就别多话了。”
“还有啊玲奈。”他目光寻找着空位置,“你确定你打牌还行吧?我可不想平白给人送钱啊。”
“放心吧!我很擅长打牌啦!”
“那就行......啊。”龙太郎远远看到了一桌有空位的,其他场子都坐满了人,只有这一桌是三缺一。
他往那边走去:“就那场了。”
玲奈不满道:“诶~~换一场有双人位的吧,我也想打!”
“别啰嗦!你站一局又不会怎么样!”
“才不要!!”
两人正争执,就看到那张三人桌起身走了一个,走的人看背影似乎有点眼熟,玲奈正在想是不是哪里见过,就被龙太郎一把拉了过去坐下。
玲奈刚坐好,一抬头发现对面居然是老熟人:
“肥鸟?!”
“我肥你个大倭瓜!!”绿鸟直接给她呛了回去。
齐刘海下一双黑眼睛瞪得滴溜圆,似乎也没想到玲奈会出现一般,她身子往后一仰,骂了一句:“晦气!”
“咱走了妹子。”绿鸟拍拍旁边坐着的人,“不跟他们打,怪影响心情的。”
龙太郎这才注意到旁边默不作声的人,看到的第一秒就睁大了眼,不是因为相貌如何,而是对方根本就没有露脸!
那身形应当是个女人,被头上戴的斗笠垂下的黑纱遮住了面庞,气质神秘而迷人,她懒懒地靠着椅背,只露出一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怎么看怎么白皙纤长,泛粉的指尖令他看了想嗦一口。
就算看不到脸,凭他多年玩女人的经验来看,龙太郎也敢断定对方长得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来了兴致,伸手去拦欲起身的两人,笑着劝道:“诶,难得碰上熟人,怎么能不来上一把呢?就算是天大的隔阂,打个两局下来也都和好了。”
“来来来,坐下,都坐下说。”
玲奈不满地去扯他的袖子,却发现对方完全忽视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的斗笠女身上。
同为女人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起,她很不高兴地来回打量着对方,语气尖酸道:
“打个牌戴什么斗笠?为了吸引男人视线不成,真是下作。”
“你说啥?!”绿鸟怒起拍桌,“我家妹子长得绝美!怕你看了羞愧才戴个面纱,警告你放尊重点知道吗?!”
玲奈不信,有美貌不露还遮掩那不是傻子吗,对方一定是容貌有毁才挡着脸的。
而龙太郎听了绿鸟的话眼睛一眯,喉结滚动哑声道:“那莫非......是怕赌输被人记住脸?”
“呵呵......”黑纱下传来轻笑,“不至于,我对牌局还是有些自信的。”
龙太郎被这声音笑得心痒,往后一靠挥手叫牌:“那就开牌了,玩扑克没意见吧?若你输了便摘掉斗笠怎么样?”
“可以啊。”
時雨好整以暇地歪头,连带黑纱也偏了半分:“那你输了就拿出双倍罚金如何?”
龙太郎笑着舔了舔后槽牙:“好。”
工作人员为他们上了牌。
“按照寻常的玩法以双王和A为最大,可组对子和顺子,二对二,先出完的一方赢。”
龙太郎拿出一万放在桌上,问:“这个数怎么样?”
時雨也押上一万:“没问题。”
第一局是普通对局,也就是不出千。
按照昨晚商讨的战术,这一局是为了试试水,以让牌桌气氛自然地进入下一局为目的。
绿鸟和時雨正常打牌,期间四人还不算熟稔,因此也没有交流几句,不过時雨能够感觉到,这期间男人的目光地一次次扫过她的手,若有若无的热感有点恶心。
但她仍保持着如常姿态,不紧不慢地打完了这一局。
不知是不是分心看她手的缘故,这一局龙太郎很不在状态,扔出的牌不是数字过大,就是错扔了本要出对子的牌。
绿鸟第一个出完了所有的牌,拍桌欢呼道:“赢啦!”
“诶嘿嘿,不好意思哈,诸位承让了哈哈哈哈!”
她快乐地将那一万円拨到自己和時雨的区间,又接住龙太郎抛来的另一万,冲对面咬牙切齿的玲奈笑得一脸贱嗖嗖。
“真是......!”玲奈扭头去瞪男人,“稍微认真点啊龙太郎!”
“啧,知道了。”龙太郎皱着眉揉了一把后颈。
确实不能光顾着看人了,还是早点赢下一局,让对方摘掉斗笠和面纱才是要紧的。
上一局留牌最多的是時雨,因此她负责洗牌。
女子的手法流畅而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老手。龙太郎注意到这一点,瞥了一眼对面的黑纱,心下多少生出了些戒备。
运用学到的老千技术,時雨在收牌时记住了所有大牌的位置,并且在洗牌时有意将它们编好号,确保每一张都能被龙太郎抽到。
看似彻底的洗牌后,她将动过手脚的扑克牌放在桌上,朝绿鸟伸手示意:
“请吧。”
“好嘞。”绿鸟挽起袖子第一个抽,但拿到手里的瞬间脸就拉了三分。
留意到这一点的玲奈愉悦地眯起了双眼,随即自己也抽了一张——是J,还不错。
而第三个抽的龙太郎沉着脸去摸牌,在看清牌后面色终于稍霁,打消了对方出千的念头。
包括后面抽到的几张也都是不错的大牌,甚至在中间一连来了三张A,他底气越发充足,在发完牌后斜靠在椅子上,射向对面黑纱的目光有如实质,对让女人摘斗笠一事势在必得。
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大牌具有绝对优势,龙太郎轻松取得了胜利。
随手扔掉最后一张,他往前坐了坐逼近時雨,眼底暗沉,声音里压抑着急切:“我赢了,愿赌服输,摘吧。”
時雨不置可否,伸手干脆地摘下了斗笠。
随着黑纱的滑落,一头银白长发也随之倾洒,对方肤若白雪,红唇鲜艳勾人,稍微上扬一点都要人命,果真如龙太郎所料定的一样是个美人,然而令人哀叹的是,这份美只给见了一半。
因为她的上半张脸带了一副面具。
“开什么玩笑!!”
龙太郎猛地起身,指着那滑稽可笑的狸猫面具怒声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玩我吗!!”
“怎么可能呢。”時雨语气平平,丝毫不为所动,“我本来就是戴着面具来的,难不成你还以为,这是专门为了整你而戴的么?”
“就是说啊,某些人脸不要太大了好吗?”绿鸟环臂嘘道。
龙太郎额头暴起青筋:“你......!你们......!!”
“好了龙太郎,只是打个牌而已没必要动气!”玲奈起身去拉龙太郎坐下,一边为他顺气一边暗地里偷喜,心道那定是为了遮丑。
对方一定是上半张脸毁容了,或者有残缺,不然不会这般处心积虑地阻止被人看见,然而即使都见不得人了,也没少涂口脂,真真是丑虾蟆花样多。
玲奈正暗中嗤笑着,身旁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她仰脸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
来的居然是我妻善逸!
他和揍趴柏青厅打手的人跑了的消息都传遍街区了,竟然还敢来?!
善逸刚从洗手间出来,擦着手朝白发女子点头:“時雨姐我回来了。”
時雨抬手招呼道:“抱歉啊善逸,这会儿正和人打着呢,你去搬个凳子先坐旁边吧。”
“干脆和我换吧!”绿鸟起身让位置给他,“我也去趟洗手间,上一把手气烂得不行,正好去洗洗手改下运势。”
善逸不确定地挠了挠脸:“好......那我试试吧。”
说完,黑发的男孩在桌前坐下,和旁边的白发女子交流起来,而在他们对面,龙太郎盯视的目光从時雨转到了善逸脸上,把握不准为什么这小子还敢进柏青厅。
......等等!
他突然想起昨晚的酒局,一个关系不错的工人告诉他说,有一个女人在街上当众为善逸出头,而且还是个极美的女人。可自己完全不信,只当同事是在说笑。
“哎呀是真的!”
那个人急切道:“我都看见了,又美又凶,打两个壮汉跟玩儿似的,她动静闹得那样大,却没人舍得走,为什么?就是因为长得是真的正啊!!”
现在看来,说得应该就是对面的女人没错了。
龙太郎刚才生出的火气顿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腹中一股邪火,他直勾勾盯着对面人,试探着问道:
“你就是那个替这废物出头的美人儿?”
“什么!!怎么可能?!”玲奈声音飙高了几个度,扭头刺向对面女人的眼神惊疑敌对。
她不信,一定是那些人胡说的,怎么会有美女会看上善逸!
時雨漫不经心地点头,承认道:“替他出头的是我不错。”
——果然!!
没了面纱的阻挡,对方露出的脖颈线条极美,又是白肤红唇,不用猜也知道上半张脸必然同样娇艳。
知道了这就是传闻中的美人后,想要看全女子面貌的欲望便达到了顶峰。
他难耐地舔舔嘴,又加了要求:“这样吧,改变下要求如何?如果你再输一局不仅要摘面具,还要给我亲一口。”
玲奈嗓音尖到极致:“龙太郎?!!!”
“别大声叫唤!!吵死人了臭婆娘!!”吼完女人,他转过身子再次急切地看向時雨。“怎么样?!答应吗?!”
鱼儿上钩了。
時雨求之不得,弯唇笑道:“那你的筹码也要相应增多才是。”
“自然,自然......我押全部的钱!”龙太郎被这一笑勾得魂都没了,掏钱的手都有点抖,眼看要撒一桌,他干脆把整袋子都扔在了上面!
反正是捡来的,输也相当于不赔,可要是赢了就赚大发了啊!!
“呵,那么成交。”
時雨勾唇,起身欲洗牌开下一局。
然而龙太郎拦住了她:“等等!这一局牌让我洗吧!”
不等众人反应,他已经动手洗起了牌。
時雨重新坐回去,大致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出老千罢了,赌上所有钱的人但凡会一招半招的千术,都会在这个时候用上的。
确实如她所想的一样,龙太郎展示了一波华丽的洗牌术,那些牌在他手里如拥有灵魂的游鱼般跃动,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凑过来看他操作。
即使身边围了一圈人,男人依然泰然若素,甚至加快了洗牌的速度,一张张牌闪得只有残影,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時雨和善逸面色平静,对方的速度只是一般,他们都能看到那些牌被移动到了哪里。
在俩人眼中,那些牌的花色和数字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对方技法很差劲,好几张大牌被自己切没了都没有发现。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心里都觉得对方千术太拉。
难怪输钱输到跑路。時雨腹诽道。
花里胡哨地整完牌后,龙太郎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将牌推到時雨面前,说由这位小姐做最后的切牌以示公正。
忽略对方油腻的表现,時雨面无表情地接过牌堆,并为对方送牌找死的行为感到遗憾。
然后无情地调换了其中大牌的位置。
她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只是切了一下牌而已,但旁边的善逸看出了至少五道残影,更多的他也跟不上了。
不出意外的,龙太郎输光了这笔钱。
時雨眼神淡漠,看着男人突然起身将手里的牌狠狠摔在桌上,推开椅子大步走来走去,脸色涨红暴起青筋,磨着后槽牙像是要吃人。
而这种状态阿婆讲过,俗称——上头了。
上头好啊,这个时候无论激他什么,对方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時雨悠哉地靠在椅背上,弯唇笑道:“看来不行呢,你。”
男人停下,凶狠地瞪过来:“我哪里不行?!”
“唔.....谁知道呢。”
她轻点唇角,勾起一个令人火大的笑容:“可能各种方面都是?”
“你这女人......我非要你烂在我手里不可......!!”龙太郎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他转身直冲前台。
看着男人在前台签订契约,時雨心里爽快感开始直升。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中,不管是牌局的输赢节奏,还是绿鸟随机应变的演技,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调动龙太郎的情绪,令他一步步踏入失控陷阱,直至做出找赌厅借钱的行为。
就连最初离开,又半途出现的人必须是善逸这一点也是其中的一环。
其实龙太郎说的不错,他们就是在玩他,这是一场从头到尾都为对付他而设下的局。
骗人者合该被骗之,欺人者莫不有被欺之时,乖乖受着吧,报应还在后头呢。
另一边,龙太郎换好了钱,抱着两百万面值的筹码回来了,他将圆币哗啦啦全堆在桌子上,立刻就要开启第四局。
这回他再一次抬高了条件,以两百万为筹码,要求对方输了就把自己陪给他一晚,问時雨敢还是不敢?!
这话太过孟浪,周围好些个围观的女性都面露不适,皱眉不认同地瞪着彻底失了风度的龙太郎。
面具下,時雨半抬眼懒洋洋地瞥他,冷声道:
“好啊。”
见她应下,人群又是一阵嘈杂,有一位穿着洋装的小姐挤过来劝她重新考虑一下,以她为开头又有几位看客出声要替她换一个赌约。
“喂——!!关你们什么事啊!都给老子滚开!!”龙太郎隔着桌子朝他们骂着,甚至做出要过来揍人的样子。
人群瞬间变得混乱,尖叫声夹杂着辱骂四起。
不远处一名荷官观望这里已有半天,见状上前维持秩序,将龙太郎拦住拉回原位,并厉声警告了他。
看着低头咬牙的男人,再瞟一眼对面嘴角淡漠的女子,荷官想了想,开口提议道:“玩了这么久诸位都累了吧,这局我来替大家洗牌和发牌。”
若不是玩家主动提出要自己洗,这本就是荷官的工作,两边都没有意见,收了手百无聊赖地坐着,静静地看他洗牌。
龙太郎的千术已经没用了,提出拿全部的借款来赌也只是因为一时脑热,现在他坐着听耳边沙沙的洗牌声,逐渐冷静了些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冷汗不由得冒出。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玲奈,对方一言不发像是气极,虽然还坐在那里打牌,但已经不回应他的目光,指望她配合出千更是不可能了。
正当愁苦不知如何是好时,荷官洗完了牌,站在龙太郎和時雨的旁边,开启了第四局的发牌。
龙太郎硬着头皮上了,荷官发给他手里的牌不好不坏,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只是在中间时收到了一张红桃A。
他接好这张来之不易的大牌,刚要往自己手里放就感觉不太对劲,似乎手中牌的厚度略有异样?
手指一搓,惊讶地发现那张红桃A后面又出现了一张黑桃A,荷官一次性发给了他两张大牌?!
还没等他缓过来,荷官又抛给他一张质感稍厚的牌,偷偷展开一看,剩下的梅花A和方块A也在他手里了。
龙太郎不动声色地偷瞄向荷官,对方随意地瞥过来一眼,并快速眨了两下。
——这是在帮他!!
的确如此,按照荷官的判断标准,像龙太郎这样的赖皮客根本不可能还得上钱,就算押下他做苦力也大概率会成天想着怎么逃跑,向他讨钱过于费力,倒不如帮他一把。
而且......
荷官的目光虚虚落在白发女子身上。
这个传闻中的女人来了却不去还钱,反而坐下来悠哉地玩起了牌,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想做什么,但让对方讨不到好才是他该做的。
時雨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改之前的郁色,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似在得意,心里明白有什么变故正在暗地里发生。
她抬眼,不知什么时候混入人群的绿鸟站在龙太郎身后,对视的一刻将食指中指并拢,挠了四下太阳穴。
面具下,泛着寒意的淡青眼眸一斜,盯上了旁边弯腰发牌的荷官。
荷官正发着牌,突然脊背一寒顿住了,仿佛被什么危险的存在盯住了一瞬,但这股冷意又立刻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迟滞的速度恢复正常,强撑着镇定继续手里的动作。
而在这半秒不到的时间,時雨从袖中闪进手里一张红桃A,看准众人的视野盲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牌从下方飞进了荷官手中的牌堆里,稳稳插入下一位该拿牌的位置。
玲奈阴着脸将发给她的红桃A收好,决定打完这一把就走,回去就踹了龙太郎。
然而身后发生了骚动,有一群人不断地凑了过来,“喂喂!”“怎么回事啊”地乱声叫嚷着。
她不耐烦地扭头,刚要开骂让他们安静,就听到一声洪亮的——
“他们出老千!!!”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指着玲奈手里的牌,大声道:“旁边男人之前已经有了四张A,现在这个女人手里又出现了一张!!这两个人出千了啊!!”
“啊确实,仔细一看的话那不是五张A吗?”
“真的假的啊!这么狂?!”
“喂——!!那边的荷官!他们居然敢出老千,赌厅不管管吗?!”
荷官发牌的动作停下了,他大步走过去看两人的牌,发现真的出现了第五张A?!
“怎么可能?!这......这......”荷官后退半步,鬓角被冷汗浸湿,心知这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局面了。
咬了咬牙,他当机立断跟着群众转了风向,冲眼前的男女怒斥道:“你们居然敢出老千?!这里可是柏青厅!!”
“来人!!把他们押走等候老板娘的发落!!”
龙太郎不可置信地瞪眼,猛地起身张嘴就骂:“明明是......唔唔唔!!!”
跑来的两个壮汉员工第一时间捂住了他的嘴,一左一右将人钳制住拖了下去,而一旁的玲奈吓得花容失色,同样脸色惨白地被人“请”了下去。
荷官顶着骂声,朝义愤填膺的众人不断鞠躬道歉,希望大家能冷静些,他这就去请示老板娘的旨意。说完,他又叫了几个人过来维持秩序,自己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去,一路小跑向走廊。
出去前他最后眺了一眼刚才的牌桌,白发女人在和旁边的我妻谈笑风生,似乎根本没有收到影响,但就是那副从容感,诡异得让他浑身发冷。
想到发牌时感受到的异样,荷官边跑边在心中将对方的危险程度提升至最高。
他可以赌上脑袋断定,此人绝不是善茬!!
....
荷官一口气跑上三楼,扭身冲过一个拐角,面前出现了一扇大门。
一整条走廊上只有这么一扇门,镶嵌着黄金纹路,中间用涂料绘出一截滴血的木头,正是红木会的标识。
他平复呼吸上前,敲门禀告了身份。
不多时门开一小缝,立刻漫出一股白烟松香,随后门朝两遍缓缓打开,露出一间挂着红绸缎的和室,像是从这西式装潢的走廊中割裂出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里面光线暗淡,只有朦胧的烛影,空气中熏香浓腻,两边墙上皆有松木挂画,摆在正前方台上的也是一盆巨大的松木盆栽。
一个着和服的女人跪坐在前,旁边摆着一个金盆,她施手从舀起一勺血水,轻轻浇在盆栽里。
荷官小心翼翼上前一步,注意着不让脚尖超过门口,咽了一口口水,对着前方女人的背影犹豫道:
“......当家的。”
赤松美姬没有扭头:“是他来了吗?”
荷官冷汗下来了:“......不,还没有清水大人的消息。”
浇水的声音止住了。
他顶着压力,快速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然后闭上嘴等老板娘的指示。
没人说话,空气如死一般安静。
荷官垂头站在门外,冷汗已经打湿了内里的衬衫,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女人终于动了。
赤松美姬起身,拿着木勺从他身边经过,留下一句“端着盆过来”。
荷官立刻脱了外套垫在地上,踩着衣服进去端起了金盆,刺鼻的血腥气直冲脑门,他忍着不适跟上了前方身姿婀娜的女人。
那背影妖娆妩媚,肩若削成,盘起的黑发下,露出的脖肩雪白夺目,然而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员工皆不敢直视,低头问好后便匆匆绕开退下。
荷官跟着赤松美姬进了一个暗室,里面的击打声立刻停止了,见她过来,几个赤膊的打手纷纷让道,露出前方被挂在柱子上的龙太郎。
男人前方的地上掉了五六颗牙,头已经没了人形。
而一旁地上,绑着瞪着眼脸色煞白的玲奈,她嘴里塞着布团,像是已经被所见的虐杀吓傻了,整个人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痴呆感。
赤松美姬从荷官手里的金盆中舀起一勺血水,走上前翻手泼在了玲奈脸上:“就是你欺骗了我们善逸的感情?”
玲奈刚缓过神来,又是一勺血浇下。
“噗呃......!”
“我是很高兴有善逸做员工,但这不代表我不会计较之前的事。”赤松美姬一勺接一勺地往她身上淋血,声音魅人,却令人心惊胆寒。
“那么可爱的孩子,得跟着我才安全,否则总有像你这样骗人感情的女人试图拐走他。”
艳丽的女人蹲下来,撤掉了玲奈嘴里的布团,无视她惊恐绝望的表情,掐着女孩的嘴将勺子里的血强行灌了进去。
咽血的咕嘟声中,赤松美姬抽空看了一眼柱子上没了声息的龙太郎:
“阿龙已经死了吗?真是可怜,那他的欠账就由你来还吧,毕竟你是他女人么。”
说完,她移开空了的木勺,随手丢进盆里,将躺在血水里的玲奈留在身后,转身出了暗室。
门外已有候着的人在了,带来的消息是清水大人不在酒店里,说是已经退房,前台也不知他的去处。
“......说好了今天约会的,到底跑哪里去了?!”赤松美姬恨恨地咬牙,猛地一挥手,“给我查!查到了直接把人请回来!!”
诸事不顺,在去往大厅的路上,赤松美姬也一直阴沉着脸,情人不知所向,属下汇报的消息也令人烦躁。
说是狸猫面,她都不知有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上一个戴着狸猫面成为老千传说的还是“江户狸女”,可那都是她小时候的事了,真要算起来,那人早该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如土才是,哪里又冒出新的“狸女”来了?!
而且据说那人还是当街带走善逸的女人。
她猛地站住不走,吓得后面的荷官也立刻止步,一阵阴暗的气息从前方女人身上传来,没有任何实质的表象却令人从骨子里感到危险。
荷官看不到的位置,赤松美姬再度抬头,美得惊艳绝伦的脸上因恨而扭曲,一副好皮相生生拧出了恶鬼般的凶锐,想到之前发生过的两次背叛,红棕色的瞳孔恨得似要充血。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藏匿好杀意后径直走向大厅侧门,进去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人群中和周围人有说有笑的白发女人,而那女人的脸上确实带着一张半脸狸猫面,图案和小时候父亲画给她看的一样。
‘听好了美姬,总有一天戴着这样狸猫面的女人会找上门来,你不要管为什么,只需牢牢记住,她一定是为了夺走我们的一切而来的。’
時雨结束了和一位老先生的聊天,又婉言谢绝了另一位小姐姐的下午茶邀请,就在这时突然感到了一股冷意,透过人群遥遥望去,她与风情灼灼的老板娘对上了眼。
“你来得正好。”時雨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手腕一翻指向桌上小山堆一样的筹码币。
那银色的圆币每一枚都面值一万円,在无聊时被人排列了顺序,一枚一枚地高高叠起,像是一座价值两百万的小型城堡。
她笑吟吟地勾起其中一枚拇指弹起又接下,抬头朝着人群开外的赤松美姬努了努嘴:
“诺,我还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