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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尝不是回娘家

    桃山,天气风和日丽,林间鸟鸣啾啾,一个再平静不过的日子。

    小木屋旁边的树上,山雀妈妈衔着一只又肥又大的毛虫满载而归,鸟巢里的孩子们早已张着大嘴候着了,它扑扇几下翅膀落在巢边,低头准备喂崽,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道兴奋的高声:

    “爷爷——!我回来看您老人家啦!!”

    这一声过于突然,惊得鸟妈妈松了喙,毛虫没进雏鸟的口,反而“啪叽”一下掉在小鸟崽脑瓜上,又落在巢中。绿毛虫抓紧逃生机会,扭动着身躯逃进巢穴缝隙里溜走不见了。

    時雨还在敲门,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鸟儿,对着他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语速极快,气势暴躁到即使听不懂也感觉是在骂人。

    “就是在骂吧。”有一郎环臂,眉梢微挑。

    “确实,谁让姐姐把人家的午餐弄掉了啊。”无一郎亦环臂,点头赞同。

    只有時雨不明所以:“这就确定对象是我了?而且为什么连原因都那么清楚?”

    “因为这个啊。”

    時雨眼睁睁看着无一郎从她后领上揪下了什么东西,在手心里摊开后,才发现那是一只肥圆的绿毛虫,脸色顿时媲美菜色,唰唰几步退后,背贴在门上才停。

    无一郎将手抬高,把虫子还给了鸟妈妈。

    看着这位母亲平息了怨气,叼着命运多舛的虫子飞回树梢,重新去喂她的宝贝崽崽们了,他转头看向時雨,笑着宽慰道:“已经没事了,姐姐别害怕。”

    “不是‘怕’,是‘恶心’。”時雨认真纠正他话里的错误,“甲壳虫的话我完全没问题,但是蠕动的就不行。”

    “而且一想到这种虫子有那么多条腿能同时动,就感觉全身都麻麻的。”她搓了一把胳膊,边说边转过身子。

    可没想到的是,这一回头,视野里居然多出了一张惨白如鬼魅的面庞。

    時雨本就紧绷的身体自发地做出了行动,嘴里惊骂的同时,也抬手条件反射地给了对面一拳,把人“嗷”的一声捶翻了过去,瘫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弹了。

    然而回过神来再仔细一看——这躺在地上吐白沫的人,不正是她倒霉的师弟善逸吗?

    没想到一大清早竟造下如此杀孽,時雨悲从中来,赶快蹲下将他抱在怀里掐人中,一边掐一边真切地呼唤:“别死啊!善逸!”

    善逸眼冒金星,但还是颤巍巍地转过头:“我,我没事,姐......师姐。”

    他话说到后半段突然卡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再开口时就改变了称呼,连语气也变了。只不过这调子透着一股委屈不甘,又不敢言的味儿,听着还怪可怜的。

    无一郎从時雨背后绕了过来,架着善逸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捞起:“好了,你已经躺够十秒了,是时候起来继续训练了。”

    善逸挣扎着要往地上倒去,十分抗拒地道:“我可是刚跑完山道回来,连早饭都没吃哦?所以再躺一会儿也没关系吧?而且脑袋还挨了一拳,这下是真的浑身都痛得要死啦!”

    “诶?可是跑完圈后的力量训练你还没有做吧?”

    時雨还蹲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掰着指头数起数来:“还有蹲起十组、左右弹跳十组、俯卧撑十五组、背跃、锤石......”

    “等这些都结束后,再挥一千下刀就可以吃午饭了,统共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完成,加油吧善逸!”

    “一个小时?!”善逸的表情像是在看怪物,长大了嘴,嗓音都发颤了:“那么大的量我通常三四个小时才能完成,姐、师姐只要一个小时吗?!”

    “嗯,是啊。而且这项基础训练我们三人也一直都有在做哦,当然我现在是做不了的,不过今早有一郎和无一郎训练的时候我有看过时间,确实一个小时就能完成。”

    善逸的表情更加惊恐,咬着手指的牙关磕出有节奏的咯咯声,一副流着泪怀疑世界的模样令時雨忍不住心生爱怜。

    想到这次回来的主要原因,時雨伸手揉了一把男孩金灿灿的脑袋,笑着宽慰道:“再努力一下吧,等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姐姐请你吃鳗鱼饭怎么样?”

    “唔......那说好了哦?”善逸抽了下鼻子,伸出小指。

    時雨轻笑一声跟他拉钩:“嗯,说好了。”

    “话说回来,就你一个在家吗,爷爷他们呢?”

    “爷爷和师兄在山腰的道场。”听她问起这个,善逸目光徒然暗淡下去,语气也有些失落:“师兄已经学会了第五型,最近在跟爷爷进行第六型的修行。”

    “不过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啊,爷爷!”

    時雨起身看去,远远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为首的人一看到他们就扬起了笑容,人还没过来,大嗓门就已经开了腔:

    “時雨!还有时透家的有一小子和无一小子!”

    桑岛慈悟郎精神很好:“你们过来玩啦?吃饭没有?没吃的话过来一起吃吧。”

    “爷爷,我们吃过了才来的。”時雨笑嘻嘻地凑过去,“不过如果是爷爷做的饭团,那多少个我都吃的下。”

    “你这丫头,要把老夫的存粮都吃空啊?”桑岛慈悟郎笑骂一句,却不拒绝她的靠近,被挽着胳膊往门口走去。

    “桑岛爷爷,好久不见。”

    见他们走来,有一郎放下环臂的手,恭敬地问候老人家。

    身旁的无一郎笑得一脸乖巧可爱,像极了回家探亲的小孙子,朝着桑岛慈悟郎小幅度挥了挥手:“我们来玩啦。”

    因为认识的时间足够长,加上又沾了点時雨这层关系,因此,虽然桑岛慈悟郎也算二人半个导师,有一郎和无一郎还是跟着時雨一起叫了爷爷。对方也并无反对的意思,反而乐得多了两个品性和实力都相当出色的干孙。

    只不过有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孙子是不会被爷爷为难的,其他身份则要另说。

    至于这其他身份指的是什么,懂的人都懂,倒也不必细讲。不过既然牵扯到了原则问题,那么不论对方是什么人,桑岛慈悟郎都不会让步。而双子也同样对此心中有数,不会逃避,虽说日后可能会有些艰难,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彼此还是能很和谐地以爷孙关系相处的。

    桑岛慈悟郎缓步走近了,三人对视的一刹那,都感受到了隐隐的张力。

    有一郎和无一郎顶着前鸣柱暗含试探的扫视,脸上礼貌的笑容不变,身板挺直,不动声色地抗下了仅针对他们两个的威压,泰然自若的反应令人赞赏。

    桑岛慈悟郎满意了,掩饰着握拳咳嗽两声,把上扬的嘴角勉力压下去,故作平常道:“都别站着了,进来坐吧。还有善逸,训练还没结束,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挥刀!”

    被对待的差别太大,善逸哭唧唧地跑走了。

    “话说時雨,我从主公那里得知你遇到了上弦,具体是什么情况?跟老夫讲讲。”

    “啊,那个啊,说来还真有点棘手呢......”

    時雨和老爷子交谈着进屋了,有一郎也迈开步子往里走,身后却没有传来无一郎的动静,扭头一看,无一郎正背对着他,与神色不善的黑发青年对峙着。

    有一郎眉头皱起,眼神暗下三分,转身走过来挡在无一郎身前,冷冷道:“找我弟弟有什么事吗?”

    狯岳阴鸷的目光从弟弟转移到哥哥身上,嘴角挂着点邪气,语气也令人听了不太舒服,挑眉道:“我可没主动挑事,倒是你弟一个劲儿地瞪我,你不如问问他想怎么样。”

    “如果你不用那种眼神看向姐姐,我也能省下盯你的时间去看看花草什么的。”无一郎面色冷漠,薄荷眸微微眯起。

    “比看你那阴暗的眼神要值一百倍不止。”

    ....

    屋外的电闪雷鸣,屋内是一概不知,時雨向桑岛慈悟郎讲述完了所有情况后,二人又复盘分析了一遍战斗中的细节利弊。

    老爷子不仅是前任柱,更是在鬼杀队待到退休的老前辈,時雨跟着他一遍通下来,内心颇有感悟,隐隐又有了能精进的感觉。

    聊了这么许久,口都渴了,時雨伸腰活动了下筋骨,打算去找点水喝,一起身才发现窗外夕阳高照,橘红色晚霞如火般烧着云朵,而有一郎和无一郎到现在也没有发出过动静。

    她先找了屋内房间——没有,又推门出去找,院子里也没有,不由得面露疑惑,想不明白为什么。

    有一郎和无一郎通常都不会主动离开她身边,就算有什么情况,三人之间也一定会相互告知,这次是怎么回事?

    正当時雨蹙眉沉思,眼前地上突兀出现两道影子,再一抬头,两人已经回来了。

    夕阳的暖光在他们周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遮掩了几分原本的凌厉,反倒显得二人气质温和,若是把配刀也收起再换成折扇,那谁看了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对贵族家的小公子。

    但是,時雨十分清楚温和什么的只是错觉,只一眼她就看出他们拔过刀,衣角上也有不明显的小口,晚霞并不足以盖过二人身上残留的刀气——他们跟人动过手了。

    一个最有可能的人选浮现在脑海:“你们和狯岳手合了吗?”

    两人闭口不答,然而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時雨,她猜得不错。

    “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時雨迟疑着问道。

    自家双子她再了解不过,遇到没他们强的便懒得出手,要是比他们强也不会无故去挑衅,除了鬼以外,几乎没有会让双子在意到主动拔刀的存在。但時雨也只能猜到这个程度了,具体内容她不怎么了解这位师弟,还真猜不出来。

    被她一脸疑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模样可爱到,有一郎指尖难耐地摩挲几下,还是伸出手抚平了她的眉心。

    然而,没必要把对方的嫉妒说出来,那也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东西。

    因此有一郎只是笑了笑,说:“他很上进,所以对我和无一郎提出了挑战,仅此而已。”

    時雨眼睛睁大了:“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简单?”

    有一郎肯定道:“就是这么简单。”

    无一郎也跟着点头,表示不用担心,只是普通的切磋而已,他和哥哥都没有受伤。

    “所以我们回去吧,打了一下午,肚子都饿了呢。”

    他这么一说時雨才想起来晚饭问题,之前光顾着复盘,晚饭完全没有准备,就算午饭还有剩,但那也绝对不够吃。

    想到这,她顿时紧张起来,在身上搜寻半天后才摸出一颗糖果,塞在无一郎手里:“晚饭还没做,先吃这个垫垫吧。”

    “阿——姆。”无一郎把糖果往嘴里一丢,眸子愉悦地眯起,“草莓味的。”

    有一郎挽起袖子往屋里走去:“既然饿了,现在就去做饭吧,问问桑岛爷爷今晚打算吃什么,我们也帮忙一起做。”

    “嗯,我来负责洗菜削皮什么的吧,会快一些。”時雨跟在他后面往屋里走,摸了一把腹部感慨道,“脑力运作了一下午,感觉我也有点饿了。”

    无一郎闻言把脸凑过去:“那姐姐要不要来亲一口?草莓味的糖果很好吃哦。”

    “不不不,不用了,你自己吃就好......”時雨赶紧把他脸推开,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环顾,提醒的声音放得很低,“还有你悠着点啊,刚才那样的话被爷爷听到了怎么办?”

    “唔......那就也问爷爷要不要吃好了。”

    “......无一郎,你是个人才啊。”

    時雨大为叹服:“不过为了爷爷的心脏着想,你可千万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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