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让工作人员把弗兰克抬走后，他又去了那栋烂尾楼，把海蒂的躯体也一起运回公司。
江南和徐风收拾完屋子，下楼扔垃圾的时候，遇到了散步回来的杨茜夫妇。自从疫情解封，他们忙于工作，也好久没见面了，便约定晚上一起吃火锅。
“仿生人也有人类的感情吗？”，杨茜往锅里放着食材。
“没有吧。”，江南接过话，“他们只会运行程序，并没有自主意识。”
“那弗兰克怎么会爱上海蒂啊？真得很不可思议！”，杨茜摇下头，“你们两个谁懂，解释一下呗。”
徐风往嘴里扔一颗花生米，边嚼边说：“像这类高级智能人，都有自主运行程序的能力，甚至可以自己更改程序。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完全是机械程序化的，根本用不着为他们惋惜。尤其是你，江南，别再自责了，那俩仿生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当为民除害了！”
“说得轻巧，弗兰克就倒在我面前，跟将死之人没有区别，我心肠再硬，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江南从桌子底下踢他一脚，“我可不像某人，那么冷血！”
“你说祁睿啊！”，徐风故意甩锅出去，“他那个人确实冷血，亲手结果了自己研发的仿生人，就跟杀了自己孩子一样！”
“是，这个我赞同。”，徐涛倒着果汁说。
“祁睿是谁呀？”，杨茜问到重点。
江南愣了一下，连忙说：“他是那个展览会的负责人，也是仿生人的设计总监，一个朋友介绍我认识的。”
徐风双手抱胸看着她，不怀好意道：“也是她相亲对象。”
杨茜和徐涛惊讶地张开嘴，江南的脸泛红起来，拧着眉瞪他：“你别臭来劲儿啊！火锅爱吃就吃，不想吃就回家！”
“我饿着呢，为什么不吃？！”，他拿起筷子，在锅里涮肥牛。
杨茜看看他俩的脸色，小心翼翼问：“你俩在闹分手啊？”
“不明显吗？”，徐风挑下眉。
“好好的，干嘛闹分手啊？你是不是做啥对不起她的事了？”，徐涛低声问。
“我啥也没干，是她家人安排相亲，她背着我去见了。要说对不起，也是她对不起我满腔真心！”，他扯起嗓门，声音大到足以穿墙。
江南的脸色像刷了一层腻子粉，她撂下筷子，愠怒道：“你说够了没有！”
那双犀利的眼睛，宛如一把刀子，刺痛了徐风的心。他装作若无其事，舔舔腮帮子，静下来吃饭，不再招惹她。
过后，杨茜问江南，“你俩怎么回事，真要分手啊？”
“没有，他开玩笑的。”，江南打起哈哈。
“徐风再没个正形，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你跟我老实说，到底为什么要分手？”，杨茜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南也不再瞒她，如实相告：“我俩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他顶多算我一租客，随时就会搬走。”
“啊？！”，杨茜惊掉下巴。
“就是这样。”
过了许久，杨茜才勉强接受，这狗血现实。她语重心长说：“你相亲是对的，徐风这样的人，靠不住！他嘴太贫了，长得还花心，不适合结婚。”
“可是，你之前说....”
“之前他还是你男朋友，我总不能说他不好吧。”，杨茜扯开话题，“你相亲对象长得帅不帅？”
“长相嘛，偏温润公子，但实际上，他挺有个性的。”，想到祁睿，江南勾唇一笑，“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过了会儿，杨茜戳下她腰肢，“你和徐风朝夕相处，那么多天，有对他心动过吗？”
“嗯...说没有，那是假的。”
“发生关系了吗？”，杨茜很直白问。
“当然没....”，说到这儿，江南瞄下她肚子，“你怀了吗？”
“刚测了，没有。”，杨茜苦恼地撇下嘴，“我有个朋友一次就中了，现在娃都生了，你说我该不该去看医生呢。”
“不用看，明年你肯定能怀上。”
“你咋知道？”
“我，我猜的！”，江南从飘窗上起来，“挺晚了，我得回去了。”
徐风在客厅和徐涛打游戏，转头瞥她一眼，问：“要走了？”
江南没理他，自顾离开，徐风追到楼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我告诉杨茜，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只是我的租客。”，江南转头看他。
“噢，早说清也好。”，徐风很平静，吐下烟圈，“沈教授给我安排了宿舍，我这两天搬过去。”
江南猛然止步，带着一丝愤怒，仰起头问：“你要搬走？”
“对啊，如果你和祁睿交往了，咱们继续同居就不太好了吧。”
“呵，想得还挺周到，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不客气，人之常情，将心比心。”，徐风臭贫着，往嘴边递烟。
江南瞪着他，抬手把烟夺走，掷在地上，用鞋子捻灭，大步往前走。没走多远，徐风拉住了她，来到一棵大树下。
江南背靠着树，目光击穿他的身体，问：“你要干什么？”
“你说你被仿生人挟持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我，现在呢？想我，还是想他？”
“空白，满意了吗？”
“这样呢？”，他凑近些，盯着她的唇，“江南，我想听实话。”
“弗兰克，海蒂，我在想他们，如果不是仿生人，还会为了爱情做出无畏的牺牲吗？”
“会！”，徐风坚定地说。
他低头想吻她，却被用力推开，听到她决绝空灵的声音。
“徐风，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黑暗中，出现一丝光亮。徐风斜倚在树上，低头抽烟，隐忍克制地说，“我走了，你就能得到幸福吗？”
“对。”，江南背过身。
“好，那祝你们幸福。”，徐风叼着烟，从黑暗中走出来，大步阔斧得离开。
*
徐风搬走的第二天晚上，江南做了个噩梦，惊吓出一身冷汗。她醒来睡不着，坐到窗前看月亮。
看着看着，情不自禁抬起手，写下两个字“南风”。忽然，手机震响起来，她迟疑了几秒，按下接听。
“江南，你没事吧？”，那头，徐风的声音很清醒，也透着紧张。
“这么神奇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江南兴奋地问。
“时空感应。”，说完，他反应过来，发出愉悦的笑声，“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在想我啊。”
“你少自恋了，我是做噩梦，有点害怕，睡不着。”
“噢，那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他坏笑着说。
“我不听！”，江南捂住了耳朵。
“起来看看月亮。”
“在看啊。”
“你知道月亮为什么会发光吗？”，他一本正经问。
“月亮本身不会发光，那是它反射的太阳光。”
“你知道月亮为什么只在晚上出现吗？”
“因为地球的自转。”
“那你知道，月亮代表什么吗？”
江南沉默了，望着夜幕，小船似的月亮，心情难以平复。
翌日，醒来后，江南下床洗漱，没多久，徐风发来消息，问：“起了吗？”
“刚起。”
“今天出门吗？”
“有什么事就直说。”，江南快速敲字。
“祁睿想找我合作，研发新的仿生人。”
“你答应他了？”
“还没有。我对仿生人不感兴趣，但他给的钱够多，让我很难拒绝。”
江南笑了笑，回复：“你很缺钱吗？”
“在这个时代，我无依无靠，也无家可归，总得挣钱，让自己富裕起来。”
“你不是无家可归....”，她编辑完，又逐字删去。
“我先去他公司看看，再做决定。”
“嗯。”，她简短地回。
下午，徐风发来消息，说已经和祁睿签了合约。江南想起弗兰克的命运，问祁睿为什么执意要研发仿生人，他说“那是我的使命”。
有一天，祁睿和徐风加夜班，江南去给他们送饭，见到了弗兰克的躯体，“他”冰冷地躺在那儿，像沉睡的人。她寻找不到海蒂的身影，祁睿说\'她\'的线路烧毁，送去检修了。
“新的仿生人，叫什么名字？”，江南问。
“还没定。”，祁睿说。
“它叫南风。”，徐风跟他唱反调。
“我可没答应啊！”，祁睿目光冷下来。
“我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连这点小事还不能决定了？”
“但凡你换个名字，我就不和你计较。”
“\'南风\'这个名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你倒是说说！”
“反正我不同意！”
看着他俩争执不休，江南拍下桌子：“你们吵够了没有，不就是一个名字嘛，起什么不行？！”
“它只能叫南风。”，徐风很坚持。
“等一下，江南，你觉得这个名字行吗？”，祁睿看着她。
“嗯....听着还不错。”，江南抿下唇。
徐风挑衅一笑，“怎么样？还有话说吗？”
祁睿不悦地瞥他，面向江南，却欲言又止，索性什么也不讲了，低下头吃饭。
江南来到休闲室，和机器人打乒乓球，它的技术堪比专业运动员，打得江南措手不及，很快大汗淋漓，累瘫在椅子上。
徐风找过来，递给她一瓶饮料，问：“我搬走后，一个人还习惯吧？”
江南咕哝：“习惯啊，有猫妖陪我，一点也不孤单。”
“是吗？”，徐风挑起眉。
“你呢，在宿舍住得还习惯吗？”，江南托腮问。
“不太好，那只大猩猩总来敲我门，还没完没了的给我灌输人生哲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替我想个办法治治它！”
“我能有什么办法？它又不像小猫小狗，还能驯化。要不你搬出去，现在有钱了，也能租个好房子。”
徐风注视着她的眼睛，勾起了唇角，“你真得不想我，再搬回去吗？”
“我是不想沉沦在触及不到的月亮，还有明知道存在，却抓不住的风。”，江南摘下颈上的月亮翡翠，交还到他手中，“这是你留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