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姑……姑娘,啊!”
树冠之上,一个身着血红嫁衣的人瑟瑟发抖的攥着另一个人的……袖子。
桑课翻转手腕夺回了自己的袖子,再次抓起裴玉玟的肩膀,足尖轻点再次掠了出去。
“在那里!快追!”
桑课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身后的动向,她故意放慢了速度,等了一下身后的追兵。
两人在长安城上蹿下跳,招惹了不少目光,现在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新六王妃被人劫持了。
而倒霉催的裴大公子已经吓得脸色青白,晕过去了。
桑课无奈停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把他弄醒。
“裴大公子,你这也太不中用了吧,我上次带着裴小姐的时候,也没见她有这么大反应啊?!”
裴玉玟刚刚悠悠转醒,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当时便羞的满脸通红,哑口无言。
“在下……在下给姑娘添麻烦了,实在抱歉!”,裴玉玟惭愧道。
桑课疑惑的看了看,这人额上虚汗,脸色青白,唇色不显,确实是被吓着了,体内似乎还藏有虚证,倒是她有些咄咄逼人,不通情理了。
“这,是我太过分了,不该不考虑到你的状况,不然……”
“在下无事!姑娘,我们快走吧!”
桑课刚想提议让他先潜藏起来,裴玉玟倒先急着拒绝了。
他现在这样,看上去走路都困难,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
桑课不禁笑了笑,感叹道:“你还真是一个好兄长。”
“姑娘谬赞,在下啊啊啊……”
裴玉玟一句话还没说完,桑课抓上他的肩膀,两人再次凌空而起。
“裴大公子,那些人追上来了,闭眼!”
“好,好……”,裴玉玟立刻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姑娘高见!闭上眼后,在下果然好多了!”
桑课四下看了一眼,心道不妙,来的人比她预想的足足多了一倍,甚至还有人带了弩箭。
嗤!
数十根弩箭带着冰冷的寒光射向他们。
桑课心中一凌,立刻扭转身体换了方向跳了下来。
裴玉玟感觉到自己踩到了地面,又睁开了眼睛,却见桑课神色凝重的观察着墙外的动静。
“嘘!”,桑课回头提醒。
裴玉玟默默点头。
桑课低估了他们对于女子被掳的重视,他们为了不使门楣受辱,宁可得到一具尸体。
呵,真是好本事!
裴玉玟惊疑不定的看着桑课脸上的冷笑,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凌冽杀气,激的他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
“走!”
这次,桑课直奔长安城外,那些追击的人始终不远不近的坠在二人身后。
这样的距离始终给后面的人一种很快就能追上的错觉。
“快追!”
负责这件事的葛统领已经惊出了满身冷汗,新六王妃出了这等意外,这件事若是办的不好,别说官职,性命都有可能不保啊!
想着六王爷身边的人给的暗示,葛统领更是心惊胆战,他不小心卷入了这等皇室秘辛,实在危险。
“葛统领,前面就到咫尺崖了!”
咫尺崖?
葛统领眼前一亮,真乃天无绝人之路!
“传令下去……”
哗——
崖边的碎石被地面的震动震了下去,噼里啪啦的从山崖之上滚了下去。
“前面就是咫尺崖了,贼子,你已经无路可逃,束手就擒还有一线生机!”,葛统领大喝一声。
“呵!一线生机?阁下这话恐怕阁下自己都无法相信吧!”
桑课右手扣住裴玉玟的脖颈,一边往后退去。
那葛统领身后的人已经架起弩箭,冰冷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阵阵寒意从脚底爬上身体,那是死亡的威胁。
嗤嗤嗤!
无数支弩箭从天而降,桑课一边挡杀箭矢,一边被逼着后退。
噗!
两支弩箭狠狠的刺进了裴玉玟的身体,那身血红的嫁衣瞬间湿濡了,裴玉玟痛哼一声,脸色更加不好了。
桑课愣了一下,立刻顺势后仰,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悬崖边。
葛统领抬手拦下了下属的箭弩,走到崖边检查以后才挥手撤兵。
六王府。
“报!王爷,葛统领传信,贼人和王妃在咫尺崖双双坠落,葛统领正在带人前往崖底搜寻!”
六王爷沉着一张脸,道:“告诉葛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六王爷阴恻恻的看了一眼王府内的其他人,一场喜事办的如此精彩,这些人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王府突遭变故,诸位受惊了。”
六王爷缓缓道,谁敢在这种时候接下这等话茬。
场内宾客均面面相觑,纷纷起身告辞。
离开六王府,萧舍等人马不停蹄的往佘府赶,公孙信刻意绕了一圈后也赶过来了。
“他们还没回来。”,萧舍对公孙信道。
“方才那个人说他们掉下悬崖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公孙信叹了口气,他今天一颗心七上八下,左撞右碰,现在心情复杂的很。
“公子,要不要属下前去接应桑姑娘?”,周礼全提议。
“不必,你找不到她的。以桑课的身手,应该是万无一失,我们暂且安心等着吧。”
虽然是这么告诉周礼全,萧舍还是不禁攥紧了拳头。
突然,有人敲了两下院子的侧门,众人一惊,立刻全都警惕起来。
萧舍示意了一下周礼全,周礼全郑重点头,然后小心挪到门边,道:“谁?”
“我,快开门!”
是桑课的声音,周礼全面色一喜,立刻拔了门栓,将门打开。
“小心。”
桑课架着裴玉玟走了进来,他身上的嫁衣不见了,只剩下一件雪色里衣,胸前和腹部有两处血色殷红,人也神志模糊,几近晕厥。
周礼全忙帮着将人扶了起来。
将人送到客房,桑课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一下子坐了下来。
“桑课,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萧舍紧张问道。
桑课活动着酸痛的肩臂,无奈道:“唉,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我把那些人引到咫尺崖,再佯装跳崖,装个死也就好了,谁知道那些人居然带了弩箭,一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架势。”
“不过那个裴大公子,倒是挺仗义的,居然挺身而出替我挡了两箭,他伤势有些重,而且他好像身体不太好……”
“我没办法就先找了个地方给他疗伤,这才回来晚了。”
“哎呦!”
桑课痛叫一声。
温女伸手敲上桑课的脑袋,没好气道:“行事莽撞!”
刚刚萧舍他们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温女了,温女知道她一声不吭的冲进花轿,又“奋不顾身”的挟持了新王妃在长安城里四处乱窜,气的脸都青了。
孙弱文检查过裴玉玟的伤,道:“没伤到内腑。”
桑课方才说的轻松,心里还是紧张的,听到孙弱文的话后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这裴大公子真的因为给她挡箭这件事废了、残了、死了?
她可赔不起。
动荡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阴差阳错的新局面即将展开。
从昨晚起,他们将面对完全不同的局势,萧舍和公孙家交好的事情绝对是瞒不住了,而他们和裴家之间也产生了难以理清的纠缠。
清晨,桑课从窗边探出一颗脑袋,问道。
“裴大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能动了吗?”
裴玉玟听到声音后扭头看向窗户,看见桑课后微微笑了笑,这个笑给那张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许神采。
桑课看的更是惭愧了,这么一个温润守礼的大小伙儿,昨天跟着她好一通折腾,还差点把命丢了。
“有孙兄医治,在下的伤已经好多了,倒是在下已经与姑娘见过多次,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桑课。”
桑课笑了笑,两手一撑跳进了屋里。
“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府吧。”
裴玉玟下意识退后一步,声音都有些颤抖:“桑姑娘的意思是,又……飞吗?”
想起昨晚上的事,桑课笑了笑,道:“你不是害怕吗?这次就不飞了,我给你易个容,再悄悄将你送回裴府。”
裴玉玟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
桑课将人送回裴家。
昨日他称病卧床休养,说起来又是桑课阴差阳错的当了助攻。
终于解决了这件事,桑课心中的那一块悬了许久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她静静的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长安繁荣,街上人马众多,人们熙熙攘攘的来来往往,神色各异。
在道观修炼的那些年,她最喜欢的就是下山采买了,那时候,她和罗羽常偷偷溜到别的地方,玩够了才去干正事。
回到佘府,桑课迎面遇上了萧舍。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一种奇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一时间,谁也不想先开口说话。
“公子?”
周礼全的突然出现惊醒了他们。
“桑姑娘回来了?新沏的白茶,桑姑娘,和公子,要不要尝尝?”
萧舍点了点头,道:“送到小亭来吧。”
不一会儿,周礼全就端了茶水过来。
桑课看着格外热情的周礼全有些疑惑,萧舍见状笑了笑,道:“阿全很敬重你。”
“敬重?”
这个词有些重啊。
“嗯。”
但是萧舍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我没想到,你会那样去帮助一个人,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人。”
桑课顿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萧舍说的这个人就是裴玉璃了。
“我前,我以前有个朋友,很好的朋友。”
桑课的声音中藏着深深的怀念,就好像她说的以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和裴玉璃很像。”
性格很像,经历也很像。
“她在种种身不由己的压迫下,走入了一场悲哀的婚姻,结婚后不到两年,她便在压抑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桑课轻轻的闭了闭眼睛,压下了眼中的泪意。
萧舍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人多是身不由己。”
“我好像从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人。”
桑课愣了一下,笑道:“我哪有什么家人,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咯!”
说起来,她的运气确实不好,两次机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