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璃听到公孙信的话先是一喜,又是一悲。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最后一句却是公孙信和着裴玉璃哀哀切切的声音一齐念出来的。
裴玉璃眼中迸发出一阵希冀,她有些激动,“信郎,你记得了?”
公孙信却笑道:“这话从何说起?裴小姐,这首词在下小时候便会背了,怎么会忘记呢?”
“小时候便会背了……”
裴玉璃眼中的泪终于漱漱而落,眼中好不容易出现的神采也泯灭了去。
她身子一晃,好险差点倒下。
公孙信吓得赶紧想要伸手扶她,又念及男女大防,收回了手,只是问。
“裴小姐,你没事吧?”
裴玉璃神色悲凉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公孙信心头一震,怔怔的看着她。
裴玉璃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她微微的福了一礼,绝然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裴小姐……”
裴玉璃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公孙信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中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又闷又软。
桑课等人面面相觑,方才那样的场景,两个人都不像是假的,可是却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
裴玉璃当日便告辞要回裴家,萧舍派人将她护送回去。
公孙信也告辞回去了,他们也都看出来公孙信因为被提起母亲的事情而有些低落,也都默契的没有再多问什么。
距离裴玉璃和公孙信的相见又过去了半月。
这天,萧舍刚从齐家回来。自从他上次救下了那个男孩,齐家便常常给他递来请帖,萧舍也常去做客。
那天的男孩是齐家家主最小的儿子,萧舍因此和齐家搭上了线,也算是被动选择吧。
萧舍刚回来,便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房顶上跃了进来。
他无奈笑道:“你怎么总是从这种地方进来?”
桑课轻巧的落地,他们已经搬到了佘府,萧舍专门给她留了一个房间,他说:“无论你何时回来,这里都会给你留着。”
“对我来说,从哪里进门都是一样滴!”
萧舍只是笑笑,道:“你来的正好,今天六王爷要正式去裴家提亲,我们也被邀请了,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有热闹为什么不去,桑课十分高兴的答应下来。
“我扮成你的小厮?”,桑课想了想问道。
萧舍笑道:“你就扮成你自己就成了,到时候没人注意你。”
“好吧,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那我先去换身行头,马上回来!”
桑课嗖的冲进了屋里,片刻后又嗖的窜了出来。
她换掉了身上的绑袖常服,换了一身蓝色襦裙,叫人眼前一亮。
桑课笑道:“还行吗?我们走吧!”
萧舍脸上微热,默默的点了点头。
上次那场定亲宴办的那样仓促,这次就更像是正式宣告的补偿。
宴会还没开始,他们这些外宾就在园中随便逛逛,不一会儿,他们就和公孙信碰上了面,公孙信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气。
萧舍关心道:“你怎么了?”
公孙信将事情原委宣泄了一通。
原来是他刚刚被小厮打翻酒水弄脏了衣裳,就被带去后边换了,没想到恰好碰上六王爷和裴家人在谈话。
六王爷仗着皇家身份,趾高气昂的接受裴家的拜见,又非要求裴玉璃将面纱揭开和他见面。
裴玉璃受不得这种侮辱,强忍着没有发作,又被裴家家主暗暗威胁,才不情不愿的揭了面纱。
没想到那六王爷竟然口出恶言。
“他说裴小姐失踪的那几天,说不定早就,早就……”
公孙信实在是无法将那几个字给说出口来,气的他满脸通红。
桑课和萧舍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所想,公孙信能“恰好”碰上这一幕,只怕是有人故意安排。
孙弱文忍不住道:“你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对人裴小姐有意思了吧?那你小子可太混蛋了!”
公孙信面色一红,又一白,气焰也消了下去,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他们听不清楚。
萧舍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
公孙信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起不该有的心思的。”
萧舍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们兄妹三个,只有你没有受到那个地方的影响,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万一……”
公孙信悚然一惊,瞪大了眼睛,大太阳下突然打了个冷战。
若是真的,那他简直不敢想他身上出现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萧舍尽力安抚他:“你别慌,我们尽快去找温姨,请她再帮你看看。”
接下来的宴会,公孙信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般,他们也顾不上避嫌,只得坐在一起,防止他出什么意外。
宴桌之上,人人觥筹交错,只有热闹。没有人在意,坐在高堂之下的那位小姐,在父亲的威慑下强颜欢笑。
当天晚上,几人赶到竹林,却被眼前景象所惊。
原本被温女种植了各种药材,挤的满满当当的小院竟然变得空无一物。
好熟悉的感觉,桑课心中一凉,一股寒气爬上了脊背,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温姨?”
他们冲进了竹屋,却发现竹屋里异常干净,是有人特意打扫过后的干净。
孙弱文道:“难道是搬家了?”
几人都看向桑课,毕竟她是和温女关系最亲近的人。
桑课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后认真道:“我去想办法救她,你们留在这里。”
萧舍立刻反对:“救她?你知道她是被抓走了?你要去哪里救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孙弱文和公孙信也一脸不同意的看着她。
桑课摇了摇头,强硬道:“我一个人去,尚有希望。”
说罢,桑课竟然毫不犹豫转身即走。
萧舍下意识伸手抓她,却捞了个空,他猛地一怔,心中一阵恐慌。
萧舍跑出去要追,孙弱文和公孙信也连忙跟着跑了出来,
竹屋之外,桑课的身影像离弦的箭一样倏然远去。
“别追了,我们跟不上的。”,孙弱文拉住了他们两个。
萧舍神情低落,眼神追着那个身影,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蓝色的襦裙,明明是那样干净轻柔的颜色,却在猎猎狂风中飞舞出一派决然。
孙弱文拍了拍萧舍的肩膀,道:“放心吧,她的轻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萧舍微微点了点头,眼神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安。
“唉——”,孙弱文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腰牌,递给萧舍。
萧舍接过腰牌看了看,一脸不解。
孙弱文道:“这是我在院子里发现的,这是金国的东西,那些人故意留下这个东西,应该是想引来到这里的人自动入套,我把这东西收起来就是怕你们一个冲动,只是没想到桑课似乎比我更了解那些人……”
萧舍听到金国的时候愣了一下,心中猜测,莫非是冲着他来的?
孙弱文看着公孙信道:“我曾经参与温姑娘对公孙棋和公孙芸的治疗,想来二弟的问题应该是一样的,我们不妨分头行动。只是不知二弟是否信得过我?”
公孙信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大哥的。”
三人互相看着,萧舍郑重点头,转身朝桑课离去的方向追去。
金国皇宫,苏承安穿着便服,坐在书案前细细的画着一幅水墨画,墨笔轻轻勾勒,他眉目冰冷,嘴边却噙着几分不甚明显的缱绻笑意。
“陛下。”
苏承安瞬间收了笑,重新变回了那个威重君王。
“何事?”
“回陛下,宫门口有人送来一件东西,有……有些奇怪。”
苏承安皱了皱眉,这种事情怎么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来。
“呈上来。”
“是。”
内侍不一会儿便拿着东西进来了,苏承安抬头一看,眼神一喜,道:“宫门口那人呢?宣她进来。”
“是。”
来人一身蓝衣,目不斜视,站稳后便恭敬行礼。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苏承安停下了踏出去的脚步,挥手挥退了御书房内的其他人。
桑课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苏承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终于还是收起了多余的情感,冷声道:“起来吧。”
桑课站起身束手站在旁边,她匆匆赶来,身上满是风沙的味道。
苏承安又开始画那幅画了多次的画卷,淡淡问道。
“不是已经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桑课按捺下心中焦虑,问道:“温姨呢?”
苏承安却微微笑了,“怎么?这次没找到吗?”
“你!”
“放肆!”,苏承安的声音骤然冰冷,“你既然选择了离开我,那就好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桑课气都不顺了,只是执拗的瞪着他,语气还是一样的毫不客气。
“你抓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又是为了研制什么蛊毒的话,研制好了就放了她吧!”
苏承安都气笑了,“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朕的面前来指手画脚!”
桑课眼神一暗,冷声道:“就算你不放人,我也自有办法能找到她!”
“你尽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