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原位

    转眼到了十七,这日叶兰蓁却没在早饭时看到卫临,她一愣,心里泛起些不知名的情绪……

    卫母见她目光落在卫临常坐的位置上又愣住,牵起她的手解释道:“今儿不是临儿沐休的日子,还得去太医院,估摸着应个卯也就回来了。”

    卫母的动作让叶兰蓁回过神来,“他是太医院院使,平日就忙,今儿就算不回来也是平常。”至于她心里泛起的那些情绪,大概只是对卫临的习惯罢了……

    ……

    直至几位与卫母交好的夫人都到了卫家,又至开了席,卫临还是没从太医院回来,叶兰蓁尽力去克制那些因为习惯卫临而泛起的种种情绪,至于为何一直难以平复,有所挂念,大约是因为每位夫人都当着她的面向卫母问上一句“你家卫临今儿不在?”

    眼下一群人都到了戏园子,那戏台上一开锣唱起来,卫临却还是没来,台上唱得精彩,卫母同几位夫人也听得聚精会神,叶兰蓁抿着茶却只听得咿呀作响,混不觉那台上在唱的什么,大约也是她真心不爱看戏。

    百无聊赖间,听得背后有人小声唤她,“叶姑娘,叶姑娘……”

    她别过头,见来人是银丹,这次出府几位夫人都带着丫鬟马夫,马夫在戏园子外头候着,丫鬟都跟了进来,就候在屋里最后头的门旁,只三不五时上前添些茶水点心。

    “不用添什么……”

    “不是,是长贵,他从外头来的,让我来告诉姑娘一声,说大人这会儿正在戏园子门口等着姑娘。”

    叶兰蓁忽就听清了那些咿呀声,台上唱的是出《墙头马上》,正唱到俩人隔墙相望,一人骑着马,一人倚着墙,相望那刹,俩人眼中只剩对方,走动的马与阻隔的墙都浑然消失了……

    ……

    三月初春,街上还算热闹,只见马车停在戏园子大门一侧,卫临也没安坐车上,顶着还有些料峭的寒风立在马车旁等她。

    要说卫临长相只算端正,这样的样貌扔进人堆里不一会儿也就认不出来了,但他无论身处何地总是身板挺直,平日眉头常皱为眉心添了道刻痕,又兼这些年在太医院身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稳重气质,只站在那处好像就让人平添了几分心安,叶兰蓁那一早的情绪或许也是因此慢慢平复了去。

    见她出来,卫临脸上牵起笑来,“耽误你看戏了。”

    “本来也不喜欢,陪着罢了,倒是大人,怎么不进去?”

    “我也不喜这些……兰蓁,随我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话音落下,卫临伸手向她,要扶她上马车。

    习惯或许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段时日以来,年节和重要日子都是同卫母卫临一起度过,此刻卫母在戏园子里与一群好友听戏,卫临却孤零零站在这里,鬼使神差般她已将手搭在了卫临掌心……

    卫临手有些凉,这凉意让她清醒了些,待她想抽回手,卫临却收紧了手没给她这机会。

    “信我。”

    叶兰蓁看了卫临许久,没再挣扎,顺着卫临动作上了马车。

    ……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此时叶兰蓁心绪已平复下来,突然就觉车上只有自己与卫临气氛有些微妙,索性一路看着窗外,不去管卫临几次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

    马车也同上次一样到了山脚,卫临先下了车,照旧伸手去扶叶兰蓁,见叶兰蓁面露迟疑,卫临开口解释道:“在半山腰,马车上不去,得走一段。”

    “半山腰上……到底是什么……?”

    到了此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是……叶伯母当年下葬的地方……”

    “我娘?!”再无半分迟疑,叶兰蓁忙就扶住卫临的手,可以说是直接跳下了马车。

    她着急往山上去,卫临也加快了步子在前头引着她,山路并不崎岖,可她心急,小跑起来踩得并不稳当,幸好有卫临扶着,不然几次差点摔在路上。

    心急是真,可当那孤坟映入眼帘,她却停下了脚步,这距离足以让她看清石碑上的字,可她脚下却像生了根,紧抓着让她难以迈出步去,人总说近乡情更怯,直至今日她才尝到个中的滋味……

    卫临没作声,只默默松开了她的手,任她心中翻腾。

    好一会儿,叶兰蓁才像是从梦中惊醒,缓缓走上前去,直至跪在碑前,人或许看不到另一人的心,可卫临却能看见叶兰蓁抚上碑时颤抖的手,还有那坠在泥里的水滴……哪是抚上墓碑而已,更是十三年未见的母女重逢……他没跟着上前,只是站在原处,甚至还背过身去,生怕有所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卫临听到身后由远及近的细碎脚步声,回身一看叶兰蓁已站在眼前,只见她眼眶鼻头微红,脸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痕迹,大约是收拾妥当了才出来的。

    “出宫以后……我也想过要不要找一找,可又想,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做了十三年的叶澜依,印象里虽有母亲温柔抚着我,可母亲的面容却有些模糊了……那些回忆,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我凭空想出来的……即使我如今做回了叶兰蓁,可母亲是再不可能温柔地抚着我了……即使找到了,也不过是个冰冰冷冷的念想罢了。”她嘴上说着,视线还在那碑上。

    “可……”叶兰蓁喉头哽咽,眼眶又红起来,只得停下话低头用手中帕子胡乱压拭着,直至把即将溢出的泪抹干净了才接着道:“可我如今才知……即使是念想……我也是想要的……”再压不住情绪,她只得低头任泪水大滴落下。

    此刻卫临内心也并不平静,叶兰蓁说话时他拳头越捏越紧,喉结上下滚动着,直至叶兰蓁落下泪来,他再也克制不住,伸手就捏住了叶兰蓁手腕。

    “兰蓁!我……我……”

    叶兰蓁被他这举动惊到,扬起头看他时面上还挂着泪痕,连手都一时忘了抽回去……

    “……就在这,就在叶伯母面前,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与我成婚!无论苦乐,往后我与你一同分担!我发誓只忠于你一人!绝不负你!若有负心定叫我……”

    叶兰蓁终于回过神来,猛抽回了自己手打断了卫临接下来的话,“卫临!你疯了……”

    “我……”卫临收紧了已然空了的手掌,却没将话一同收回,“不是疯了……我是真心想娶你,也不是第一日想娶你,我母亲也喜欢你,她也会好好待你……”

    “出宫时我是什么心思如今还是!不必再说。”

    卫临早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每一次都是,他有心靠近又如何,俩人间始终隔着一个死去的人,只要记着那人,叶兰蓁就会自觉不自觉地掐掉俩人间产生的哪怕一点旖旎情绪……看来,活人确实是争不过死人。

    一阵沉默,两人目光都落在别处,卫临为何沉默叶兰蓁不知,她的沉默却是因为无措,或许还因为卫临对她有恩,这无措里还夹杂着几分愧疚,至于别的……有果郡王在心里,无论是个什么情绪,她都只会觉得是愧疚……

    正当她受不了这沉默,抬头打算说些什么,偏巧卫临此时也将目光移了过来,两人相视,卫临笑起来,那笑像是想通了什么,勉强间又带着释然……

    “你……”

    话没说出就被卫临打断,“你猜的没错,我说准备,那就是备好了,早几日我就该带你来了,我却夹了私心今日才带你过来……我甚至想……今日到底要不要带你过来……”

    “为什么?”

    卫临从袖里拿出了那两张地契递向叶兰蓁,这两张地契是他今儿一早就放在袖中的,带去了太医院,又带到戏园子,此时也该拿出来了……

    叶兰蓁不明就里接了过去,“这是何物……”待看清上头所写,还是被惊得双眼瞪圆了望向卫临。

    “都还还没落名,尾契在长贵手里,待你有空,让他随你去落上你的名字。”

    “是……生辰贺礼……所以今日才给我?今日才带我来?”这理由牵强,叶兰蓁总觉得不是这原因。

    “贺礼不是这个,没早给你是想留你多住几日……既给了你……兰蓁,你搬回叶家老宅吧。”

    “什么?”

    “让银丹和佩兰跟你走,她们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其他还缺什么就告诉我母亲,让她帮你准备……”

    “不……这到底……”叶兰蓁脑子里混乱起来,试图打断卫临的话。

    卫临却没给她机会,“你和我母亲有缘,若你愿意,过几日让她开几桌席,请些人来,正儿八经认你作干女儿,往后我们就是兄妹,你若不愿,那也好,做回叶兰蓁也更纯粹些,若是有事大还是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帮你,不过……想你这性子,大约宁愿自己担着也不用我帮什么。”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过,你出宫来就是斩断了与宫里的联系,往后就是叶兰蓁了,之前我总想着日久生情……但细想想,我又何尝不是你与宫中的联系……我给你的承诺,始终只做到一半。”

    叶兰蓁只觉得卫临那笑里的勉强都散尽了,余下的只是真心实意,“伯母虽不在了,却也是你的来处,如今也算母女相逢,再回到叶家老宅里,我不再打扰你,从今往后,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叶兰蓁了,往后的日子,是纯粹的……叶兰蓁的日子……兰蓁,这才是我想送你的生辰贺礼。”一份送出去就真的断绝一切机会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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