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只鹦鹉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这日恰好是元宵节,叶兰蓁被早早叫到了卫母屋里用了早饭,之后便是每日例行服药,那药就放在她面前,旁边则是卫母装药的空碗,只见她深吸口气屏住呼吸,一副壮士断腕的架势端起碗毫不拖沓地将药灌了下去。

    卫母则在一旁笑着看她,面对卫母,她总是温和成熟的,一直照顾着卫母的情绪,一如她十岁之前照顾自己的母亲,面对卫临时,她总是保持冰冷,除却那些无法抑制的作为一个平常人被关心时情绪外溢的偶尔,她总是克制保持着距离,只有在这个时候,看她皱起眉屏住呼吸,苦大仇深将药咽下去的模样,听她喝药前找的幼稚借口,卫母才真正觉得叶兰蓁也还只是个孩子,大约是卫临太过早熟,卫母早早将他当成了家里的支柱,忘却了他作为孩子的样子,如今面前的叶兰蓁让她再次想起了那些时日,对她也就更亲近了。

    待她喝完了那药,卫母还是像前几天那样忙给她递上一盏温水,接着却又拿出了熟悉的小袋子,不只是熟悉,就连纹样和颜色都一模一样,她见那袋子着实一愣,这两天都不曾再见这袋子,她还以为只是只是自己喝完第一副药会有,却没想到今天这第二副药喝完卫母又拿出了这么个袋子给她,“这又是什么……”

    卫母也还是先将东西放在了桌上,“也是长贵一早送过来的,拿着感觉应该也是个瓷器什么的,也还是嘱咐我你不收也没事。”

    叶兰蓁只觉得麻烦,收东西一次也就罢了,这怎么还有第二次,可她想起那白色的小鹦鹉又不由地想知道眼前者袋子里装的是什么,迟疑再三还是拿过了那袋子,只还是多问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卫母却也回答不了她这问题,“临儿每次都出门后才让长贵给我,这几日又走得比鸡早回的比猫还晚,也没机会问他。”

    这也是事实,宫里有大事时她机会每日都能见到他,什么时候让人去寻他也都在,反而是住到了他的家里,才知道他像是根生在了宫里,反而几日不得相见,上次那白瓷鹦鹉都还没问个清楚,现下手里又多了一个,她心里苦笑,这算不算旧债未偿又添新债……

    她小心打开了手里的袋子,这次不是白色,而是绿色,她心里有了猜测,将那小玩意儿倒在手心,果然也印证了她的猜测,也是瓷制的鹦鹉,但却上了一层绿釉,她猜到了是什么,却还是有些惊讶。

    当时她宫里确实是有两只鹦鹉,一白一青,白的那只聪明,随便一教就学会了吟诗,绿的那只笨些,怎么教也学不会,大家都以为她喜欢白色那只,其实她更喜欢绿色那只……她伸手时会温和的蹭她的手指,有次她病了,只觉得自己跟被拴住脚的鹦鹉也没什么区别,鬼使神差就解开了两只鹦鹉的链子,想着至少它们俩还能有自由不是,白的那只没什么动静,跟往常一样站在杆上,像是被束缚惯了不知道自己自由了,而绿的那只则是飞了起来,她以为它向往自由,没想到它却落到了她的肩上,慢慢挪着靠近她的脸颊,好似依偎着她……或许在宫里太过孤寂,想她竟在一只鸟儿身上感觉到了温暖。

    这么个顺序……卫临到底是无心,还是当真知道她更喜欢这一只……

    若说上次她只是片刻失神卫母没察觉到异样,那么这次卫母是真切的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古怪了,“兰蓁?兰蓁?”

    她回过神来忙回:“什么?”

    卫母看了一眼那瓷鹦鹉,有些不解,“这鹦鹉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不像是高兴……”

    她收敛了情绪,胡乱找了个借口:“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他怎么先给了个白的,又给个绿的,看上去也差不多……”

    “大约是想你喜欢这些猫儿鸟儿的,就什么颜色都想给你一个?”卫母不知缘由,也跟着她猜测。

    “或许吧……”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有些年幼时背着母亲做了坏事的感觉,好在卫母没太在意,将话头转到了别的事上。

    “到时候你自己问问临儿怎么左一个鹦鹉又一个鹦鹉的送你。”说完这话又想起件事来,接着说道:“对了,今晚有灯会,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出去逛逛,说起来……”说到这卫母脸上挂上了几丝怅然,“……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去元宵灯会上逛逛了。”叶兰蓁将卫母的情绪看得清楚,但怕真勾起卫母伤心事并没有多问。

    ……

    元宵这晚似乎京中所有的百姓都涌上了街头,整日被锁在深闺中的小姐们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透气的机会,街上熙熙攘攘几乎将叶兰蓁卫母一行人冲散,花灯也晃得她们一行眼花缭乱,纱绢制的灯笼在夜里发出柔和朦胧的光、玻璃制的灯笼散发的光则是明亮耀眼,走马灯上绘着的故事也吸引着几人的注意,更奇特的是几盏冰灯,晶莹剔透看似十分华丽,但上头无任何花纹色彩,又显得十分朴素,华丽和朴素两种对立的风格在这些冰灯上相处得十分融洽。

    卫母拉着叶兰蓁的手就走在人群里,身后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十分吵闹,按理说叶兰蓁在宫里什么样奇特华美的灯没有见过,又生性喜静不爱热闹,应该是不喜欢这些吵闹处的,可当真的身处市井,眼见的灯笼虽不如宫里所见华美,可吵嚷的人群却在上头添了许多风情,那些个灯有了人气也像活了过来一般,和人群一起庆祝着人们的热闹与团聚,这些人气好像抹去了她在宫里的遭遇,又将她拉回了十岁前依偎在母亲身旁的时日,重新往她的骨血里注入了新的气息,就连一直刻在心上的果郡王好像也在这冲击下模糊了些,现下所感受的唯有吵嚷和卫母温暖的手……

    或许……如果母亲没有病逝,如果她没有入宫,是否也如现在,有疼爱自己的长辈,或许还有个小家庭……她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情绪,或是在惋惜,亦或是难过,或许还有现下吵嚷带来的温暖,种种情绪交织让她有些失神,好像迷路的旅人,不知该去往何处…

    卫母那边心情也不平静,面上也就没有什么激动高兴,反而挂着愧疚和难过,走出几步甚至还重重一声叹息。

    叶兰蓁注意被这声叹息唤了回来,她忙抓紧了卫母的手,好像要将忽视卫母的歉意用这种方式传递过去,“您这是怎么了……”

    今日元宵卫母特地放了张妈回去与家人团聚,眼下身旁除了几个还不甚懂事的小丫头也唯一叶兰蓁,卫母喜欢她,也没拿她当外人,也就幽幽开了口将心事说给了她听。

    “忽然觉得愧对临儿……”

    叶兰蓁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卫母心情郁郁原因难道是因为全家出游唯独卫临得在宫里当差不得跟来?“这……大人在宫里大概能见到些更漂亮的灯……”

    卫母见她误解,忍不住轻笑出声,倒散了些郁气,接下来的话也好开口了许多,“不是这个,只是感叹,自临儿父亲去了之后,我终日沉溺悲痛不愿走出来,在这些大节庆也就不再愿带临儿出门,置身这热闹,只会让我想到自己命途多舛,临儿也懂事,从不要求什么,只跟着我苦守……现下想来,好像真的亏欠他太多……”

    “娘娘可知,我名字中的临本不是这居高临下的‘临’,而是麒麟的‘麟’,父亲深爱母亲,得了我也算是喜得麟儿,只是后来父亲一死,大伯就说我这名字冲了堂哥,让我改成了居高临下的‘临’,我其实也无所谓,甚至觉得‘临’字更好,在太医院里,我又没父亲关爱照拂,还不如自己从上往下看个仔细……”不知怎地,叶兰蓁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卫临在宫里说的这话,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劝慰卫母,嗫嚅一番只说了句:“他……大抵也只是想快些长大撑起这个家……”

    闻言卫母又长叹口气,“临儿确实撑起了这个家……反而是我这个母亲,好像只一味拖累他……沉溺过去悲痛让他也不得欢愉……”

    叶兰蓁更加用力抓紧了卫母的手,“您别这样说……”若是自己母亲……即使病重,即使自己会很辛苦,可只要陪在自己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她也许是懂卫临想快些长大庇佑的想法的,“他不会怪您的……只要您陪在他身边……想必他就心满意足了……”她越说越想起了自己母亲,不禁低头难过起来。

    卫母见她这样也慌了神,忙收起情绪拍着她的手背安慰起来,“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卫母早决定不再沉溺过去悲苦,只是今日此情此景让她有些收敛不住。

    此时两人正好走到个纸灯笼摊子前站定,“要是临儿也能一块儿来就好了,咱们一同赏灯也算我这个母亲弥补一二……”

    叶兰蓁却被摊上挂着的一个灯笼吸引了目光,那灯笼做的精巧,颜色搭配的也极为俏皮,更为重要的是——那灯笼,是个麒麟造型。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