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将近卯时,天色被墨色的纱布掩着,嫩叶上的露珠方才滴下,各家各户都陆陆续续开始忙碌。

    巧月敲门几次都没人应声,无奈去请了孙嬷嬷。

    姜挽云缩在一边捂着耳朵呼呼大睡,孙嬷嬷进来见状惊叹一声:“哎呦大娘子,快起来了,一会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姜挽云脑袋糊成糨糊,昨天府里都熄灯入眠时她正在考虑日后该如何,看了资料到大半夜,另一方面还有生物钟没调回来,古代九点左右就睡她显然还没适应,现在还被告知不到五点要去请安。

    她抱着枕头迷迷糊糊问道:“不会每天都要请安吧?”

    孙嬷嬷将人身上的被褥枕头搁置一边,扶她起来,“哎哟大娘子你到底怎么了,每逢三的日子,都要给老太太请安,主君都不例外,你怎么睡得住。”

    姜挽云脑海里飘着: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这语句回荡在脑海震耳欲聋,也就苦着脸梳妆了。

    巧月果然一双巧手,一对发髻三下五除二,最后簪了一个桃花玉簪。与此同时姜挽云总算清醒一点,昨天就想好了,这次说什么也得给原主讨个公道。

    一路行至,姜挽云看到那个大渣男,苏府的主君正给老太太奉茶,不知说些什么,面上都带着笑容。

    两排还分别坐着两个女人,一个身着浅粉色衣裳,布料上绣着大片花瓣,在她现代人审美看来特土气,但是这时候还是个潮流,头上簪的粉色珠翠也很衬人,长得特别有韵味,姜挽云也心中称叹,确实漂亮。

    另一个则是身着朴素的白衣,外面披着浅蓝的的披肩,也是做工秀美独特穿戴,头上只簪了个普通的木簪,明明是冷脸美人,硬是撑着不尴不尬的笑,姜挽云瞬间明白这个就是云小娘了,摆明了来认罪扮柔弱。

    再细细打量苏予正,姜挽云心道这人皮相倒是不错,五官秀正倒也配得上一句相貌堂堂,那也挡不住好想先上去给他两巴掌,但是还是克制住了。

    老太太看上去精神矍铄,抹额上一块翠绿宝石,仪态却也有气势。

    姜挽云不动声色打量完各方,忽然想到自己是最迟到的,牵着苏婉婉加快脚步,恭恭敬敬学着昨天看他们做的,屈膝行了个礼:“母亲万安。”

    苏婉婉:“祖母万安。”

    苏老太太见人越来越没规矩,心中也是不满,但顾念自己毕竟是长辈,前些日子大娘子又受了委屈,也不好说什么,最后淡淡应了句:“嗯。”

    姜挽云在心里翻白眼,居然还给她摆脸色,我还没开始闹你们就祈祷吧,婉婉这么可爱都不多问两句,没品味的家伙。

    落座后,下人们奉茶,苏老太太这才开口:“大娘子这两日可有歇息好?”

    姜挽云假笑,“多谢母亲关心,不太好。”

    话语一出,场面又瞬间凝滞。正常来说别人都会回个一切安好,但姜挽云是来讨公道的,就不扯什么弯弯绕绕,先呛她一下也能舒心些。

    “儿媳是从鬼门关回来的啊,没想到苏家上下竟每一个真正关心我的,就连罪魁祸首都还能安然在厅上坐着。”姜挽云特地加重坐的语气。

    云若随即一软,跪在地上啜泣,苏予正有些不满皱眉:“你怎么说话的?”

    姜挽云也站起身,走到云若身旁,正要说话却被云若抢话:“老夫人,主君,妾身真的冤枉,那天散步遇见大娘子和她聊了两句,大娘子自己语气激动掉到池子里去的,我真的没推她。”

    说得那叫一个委屈可怜,眼泪像珍珠一样落,姜挽云看到苏予正明显有些心疼了。

    姜挽云不会扮柔弱,只好皱眉,“儿媳自问嫁到苏家以来勤勤恳恳,总不能次次委屈噎回肚子里,府里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我还能自己往下跳不成,望母亲和官人做主。”

    云若一听咬牙,姜挽云果然忍不住用这事攀咬她,有没有被推她自己还不清楚吗?这摆明了整她,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于是止不住啜泣,朝姜挽云看去:“大娘子,我真的没有推你,你怎么能栽赃于我,我若是推了大娘子,我天打五雷轰,主君,你知道我从来不敢乱起誓的啊。”

    姜挽云真是有些惊奇,这大宅院难不成都是这样的戏精,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刚刚被叫出去的小孩说不定还在门口听着呢,到时候有样学样。

    苏老太太见状往他儿子那瞧,“二郎,你怎么看?”

    苏予正也是头疼,不想计较究竟是谁做的,只要大娘子安然了,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儿子都听母亲的。”

    “云小娘不敬主母,罚例半年,禁闭鱼露轩抄经。大娘子,你说呢?”说完苏老太太抬眼看向姜挽云,总觉得这孩子自醒来之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神态步姿都不像之前。

    姜挽云冷哼:“我都快进鬼门关了,就罚个禁闭,照这么说他们每个人推我得了,反正我这大娘子也是摆设,官人,你说呢?”

    这种男的不作为,自己老婆的事抛给婆婆,还想躲清闲,姜挽云才不让他如愿。

    苏予正被人点明,才从手里的茶杯中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大娘子,若儿也不是故意的,况且到底怎么摔池子里去的也不清楚,这样吧,再罚她抄十遍经,每日给你祈福。”

    “好好好,苏家倒真是不把我放眼里,那我直说了,云小娘不仅要给我道歉,还有抄经念佛每日忏悔,还得自己跳下池塘去,做不到你也看着办吧。”姜挽云声音严厉起来,说的话让众人神色各异,春烟怡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他几人则是这大娘子什么时候也会这么咄咄逼人了,和往日真是大不相同,要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谁假冒的。

    苏老太太发话:“大娘子,大家都退一步,别闹得苏府乌烟瘴气。”

    姜挽云一听就来气,“母亲也知道乌烟瘴气,若是真想给我个交代,怎么会还要等我醒来处置,罪魁祸首还大摇大摆走着,若非我一命呜呼了你们才觉得清净?”

    孙嬷嬷在旁听着是又欣慰又着急,大姑娘也知道为自己做打算,又生怕老太太主君发火。

    “这话说的”,苏老太太心中恼火这人,心里也开始上火,但还是扬起一个笑,“你是苏府大娘子,谁也不能怠慢你,这才趁你好转了商议,云小娘做得不对的该罚就罚,让她再跳下去就太没气量了。”

    “气量?”姜挽云缓步走回座位,喝了一口茶,“母亲,焉知我当时心里有多害怕,要是主君不舍得,那就算了,我正好回娘家一趟,省得在苏府受气。”

    谁家夫人急匆匆回娘家都不是个好事,传出总是招来笑话,更何况在这诺大的京城安家,更是要小心谨慎,苏予正坐不住了,“大娘子这说的什么话,该罚的就得罚,你多休息。”

    姜挽云毕竟有个当知府的爹,这知府和知府也有区别,昨日她翻了资料还以为自己父亲是在哪个山脚做知府能让人看不起,一看不就是京城旁最近的建京,也是繁华之地,没道理多卑微啊。

    云若听他们一言一语,知道这件事少不了吃顿罚,没想到要这么久,心中更是悲怆,抹着泪被扶下去,却被姜挽云叫停:“云小娘什么时候下池子?”

    她顿时憋得脸涨红,咬唇看着苏予正,那人就埋头喝茶,只好啜泣回道:“大娘子想的话我现在就跳给你看吧。”

    姜挽云假笑两秒,“翠云会代我去看,记住了,我怎么下去的你就怎么下去,我在下面待了多久你就待多久,少一分都不行。”

    现在自然是没办法让云若给原主偿命,但这点小事还是能报复回来的。

    原主出身不差,也长得端正,在苏府这样的局面只能归结于,长得太软弱可欺,一双杏眼含水波,柳眉婉转爱啼哭;性子也软弱可欺,大概是原先家里太宠爱,在苏府每每受气总是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口不择言,这才让人拿住把柄。

    其实很多事只要转个弯说几句,他们也不敢作祟,可怜原主还未能参透苏府生存法则,就一命呜呼了。

    云若跺脚含泪往池子那块走。

    好在老太太没留她吃早饭,不然看他们那饭桌礼仪,得谁先动筷,哪道菜有什么含义,想想就头大。

    回清平轩路上,姜挽云正陪着苏婉婉聊天,一会讨论白云怎么像糖葫芦,一会说走路的时候为什么裙摆会晃动,童言童语真的很可爱,说起话还断断续续的。

    “阿娘,白云是,不是还没,有泡糖水?”

    “婉婉好聪明,云要是泡了糖水,就是婉婉爱吃的糖葫芦了。”

    “我知道,白云要是泡,在染料里,就会变成,漂亮的衣裳。”

    “然后婉婉踢踏踢踏,裙摆就会跳舞啦。”

    苏婉婉笑得跟傻子一样,姜挽云神色柔和看着她,心中暗暗发誓,千万把婉婉教好,别沾上坏男人,让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是对原主这个身份的负责。

    可偏有不长眼的,比如说苏予正,慢慢赶到他们身后,笑道:“婉婉想穿漂亮衣裳啦。”一把举起苏婉婉,画面温馨,除了姜挽云翻了个白眼。

    苏予正抱着婉婉,转头看向她,“大娘子这次醒来似乎不太一样了。”

    “是啊,想明白了,守着牛粪不如自己出门挑水。”姜挽云边踢石头边漫不经心道。苏予正一时有些不明白,这是在骂自己还是怎么。苏大人往日听同僚引经据典阴阳怪气,回骂那叫一个利索,却没想到能从自己大娘子这听到这种摸不着头脑的话,顿时有些茫然。

    姜挽云疑惑:“官人不上班...朝?”

    汗颜,说太习惯了。

    苏予正笑道:“上完了,陪大娘子用个早膳再出门做事。”

    好像是印象中古代上朝时间早,也不是天天上朝,现在估计才六点半多,难怪有时间。但姜挽云十分嫌弃,若是现实生活见着苏予正高低也夸一句帅哥,浓眉大眼人高马大的,可惜在她心里已经是十恶不赦的渣男了。

    苏婉婉却拍着手:“阿爹,一起,吃饭饭!”

    好吧,姜挽云扶额,女主都发话了,还是得让我们乖乖女主体验一下父爱,省得长大轻而易举被一些毛头小子骗去。

    另一边云若啜泣着躲在屋里,叫人烧水沐浴,心想姜挽云这一招真是够阴狠,难怪说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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