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最近想约你见面的人有点多，联数、云安、天易网星这几家老大也想约你晚上吃个饭。”

    一大早，苏琪就拿着会议资料进了办公室，才早上八点半，会议还没开始，她趁机说了一下最近比较密集的邀约。

    傅年月没回答她。

    正值深秋时节，办公室里窗户大开，江风徐徐而来，吹得人心里发寒，素来行事爽快的苏琪此刻却格外焦虑。

    这大半个月以来，飞扬持续派人来游说，创始人团队和飞扬的人大吵了几场，最后双方都不欢而散，场面闹得很难看。

    前阵子飞扬下了最后通牒，星云不表态，飞扬开始极限施压，很多和星云有合作的友商都想收到风声，一个个都想约傅年月和许南安探探情况。

    一些不太重要的合作商都被苏琪从名单里剔除了，但是有些和星云利益捆绑很深的合作伙伴却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都给我推了，说我暂时没空，替我向他们赔罪，就说有时间我和许总亲自约他们。”

    “让他们稍安勿躁，星云的情况还没那么糟糕。”个屁。

    傅年月看着昨天更新上来的一份合作解约公司的名单，一阵心烦意乱，这么说完，又收敛起了糟糕的情绪，细细地看上起来。

    她端坐在椅子上，柳叶眉轻轻皱起，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上面利落地标出一些重要和不重要的合作商以及简单地写了写对不同的合作解约处理细则。

    今天她那头微烫的黑发被用一个精巧的白色鲨鱼夹盘出了一个温柔清爽的发型，发夹尾端缀着漂亮的流苏，配上她那一身茶白的衬衫连衣裙，显得优雅从容，面上看不出一点着急。

    许久，它才合上笔，把那份文件往苏琪面前一推，“上面这些公司解约事宜，按我说的去办，涉及违约赔偿的通知法务去跟进。”

    “天音、华运智飞这两家让法务重点跟进一下，涉及产权纠纷的处理得干净一点。”傅年月特别提醒了一下。

    苏琪顿了一下，她打开文件飞速地浏览了一下，不禁犹豫道:“这会不会太硬刚了点？”

    这两家公司是飞扬所属的子公司，全是星云的长期合作伙伴，彼此联合成立了不少研发项目，虽说都是服务于飞扬系的，但核心产权却是归星云的。

    “硬刚？你觉得现在我们和飞扬的关系，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傅年月嗤笑了一声，她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入门处的那面辉煌的荣誉墙，眉眼间是嘲讽的笑。

    墙面最显眼的地方挂了一张合影。

    正是当年星云和飞扬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签约现场那天双方团队留下的合影，现在再看，倒是有点讽刺的意味。

    傅年月收回了目光，椅子转到了右侧面向江边的窗户，秋风盛着凉意而来，她冷淡道:“飞扬这次拿下星云的决心很大。”

    从昨天开始，傅年月已经陆续收到不少重点研发团队的技术骨干递上来的辞职信了，很明显，飞扬那边已经着手挖人了。

    对于一家科技公司而言，人才就是重要战略资源，飞扬此举，分明连面上功夫都不想做了，就是要赶尽杀绝。

    就在昨天晚上，傅年月还收到另一个重要消息，据说飞扬已经和其他同行大厂打好了招呼，势必要拿下星云。

    所以上一次越驰婉拒合作，也在飞扬的预料之内，难怪秦承远敢这么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星云开放所有技术。

    苏琪也满目愁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她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服软吧。”

    “毕竟咱们和飞扬合作牵涉那么多，那边应该不会狠心痛下杀手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傅年月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底下湍流不息的大江，好一会儿，她才道:“下周帮我约一下天行律所的人。”

    苏琪点了点头，拿着文件转身就要出去，傅年月却转过身来把人喊了回来，“越驰的闻总，还没回过公司？”

    苏琪停住脚步，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脸色有点挫败，“我听说，上一年越驰拉了一条新的产品线，闻总带人忙了一整年，前阵子才消停下来，估计没个一两个月都约不上他。”

    闻于斯爱休假这件事是业内人士众所周知的，除了他刚开始接手越驰大刀阔斧做改革那几年他能每天坚持007，近几年除了越驰有大动作的时候，就没见过他哪天能做到每天全勤的。

    想让他单独抽时间出来见面的，那得是越驰的重要战略合作伙伴，不在越驰供应链里的合作商想见他，还得看他的心情。

    “还要再约他吗？”苏琪犹豫地问。

    傅年月走到了办公桌后的文件柜上，无意间打开一张有关技术论坛的邀请函，她突然问:“这段时间，越驰有没有举办一些行业论坛？级别比较高的。”

    闻于斯这人特别神秘低调，私生活也特别保密，入行这么久，傅年月也没听过关于他的一星半点的八卦和桃色绯闻，想使点不正当的手段见他一面也无从下手。

    她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发现这些年和闻于斯见面最多的场合不是圈内的娱乐场合，也不是一些商宴，竟然是一些正儿八经的行业论坛。

    一年到头，总有几次在行业会议上能见到他的身影，反倒是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商宴上没怎么见过他出席。

    苏琪想了想，“最近越驰和好几家车企联合东南汽协主办了一场汽车行业论坛，飞扬也在。”

    “有邀请函吗？”

    “有是有的，但——”

    “邀请函给我。”傅年月直接打断了苏琪的话。

    “可是公司现在这种情况，您和许总都不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公众场合。”

    现在星云和飞扬“分手”的传言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会上要是遇上一些客户或者合作商，那恐怕会很不好办。

    甚至遇上飞扬的人，很有可能又是一场唇枪舌战，到时候对星云不好的传闻只会甚嚣尘上。

    本来星云是计划在明年上半年进行最后一轮融资的，眼下两家公司合作破裂本来就很影响资本的投资意向，要是傅年月再和飞扬的人正面不对付，恐怕资本会对星云更没有信心。

    D轮融资大资本不入场，星云许多预先规划的大项目根本就转不起来，再谈盈利和上市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傅年月最后还是出现在了会场。

    这次论坛举办的规模不小，短短半个小时内，傅年月已经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为了掩人耳目，她今天的衣着风格和往常不太一样。

    平时她出席一些重要场合，都比较喜欢一些知性风的穿搭，她的气场不如一些女大佬强，偏温柔的风格，平时说话并不会显得过分强硬，谈生意的时候更喜欢软着来。

    大约是她的形象不太符合一些人认知里的气场强势的女强人，平时衣着形象意外的有辨识度，很轻易就会被一些熟识的商业伙伴认出来。

    今天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特意穿得比较温婉柔和，少了些许冷静和理性，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哪家老总的女伴。

    “这位女士，请出示您的邀请函。”傅年月站在会场门口，有工作人员示意她出示电子邀请函。

    会场门口人来人往，短短十几分钟，傅年月已经看见了不少老熟人，唯恐被人认出来，她赶紧打开手机，让工作人员赶紧扫码进场。

    会议开始得很快，她才刚坐了十几分钟，整个会场就是一片安静，唯有场上的美女主持拿着话筒在讲述流程，然后一个个邀请专家主讲。

    但傅年月今天不是过来专门听论坛的，在越驰和其他车企的专业团队轮流就某些新技术和行业新趋势作总结探讨时，她眼睛却在四周巡视着。

    她选择的位置在靠后排，直到主持人宣布会议中场休息时，傅年月才看到悄悄从前排离开的闻于斯。

    一如既往的低调和众星捧月，闻于斯刚独自走到窗边透气，傅年月就看见不少人围过去和他攀谈。

    基于良好的商务礼仪，闻于斯并没有摆架子马上离开，而是很有耐心地和往来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

    他站在窗边，五官被光线虚化得看不清本来的模样，只剩下一双冷黑的眸子缀着一轮穿不透的光，让人不敢轻易放肆。

    有意巴结闻于斯，意图攀上和越驰合作的公司不少，各家代表人都在换着花样去奉承他，希望以此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闻于斯唇边勾着极淡的笑，看起来温文有礼，但却并不那么平易近人，天然地带着上位者强大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傅年月看着人群中的他，不经然撞上了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收回了目光。

    奉承的人千遍一律的话术让人觉得索然无味，闻于斯不动声色地忍耐着，但终于没忍住。

    他神情自若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姿态格外的散漫，逐客意味十足，周围的人识趣地散去。

    傅年月见不再有人围在他左右，她趁机在他离开时堵住了他的去路，“闻总，占用您宝贵和你谈点重要的事，可否给个说话的机会。”

    她朝他温柔客气地笑着。

    大约是怕他出口拒绝，傅年月又抬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越驰作为星云的第二大股东，我想眼下星云和飞扬的矛盾，闻总应该有所耳闻吧。”

    “毕竟越驰也不想投资打水漂吧？”

    闻于斯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有眼神不好的人上前来，朗声大唤了一句“闻总好久不见”，但目光在看见他身侧的傅年月时，那人显然想歪了，原本客套的话变成了，“好眼光。”

    虽说不是商宴，但在场的无不是自家公司里数一数二的重量级人物，身边带着一两个貌美如花的秘书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在那人一惊一乍地赞叹完后，其他人分明也想歪了，无一不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有好事者开始八卦地注意着这方的动态。

    毕竟从不近女色、从无绯闻传出的闻于斯竟然有一天也会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实属罕见。

    有认出傅年月的人却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星云和飞扬前脚“分手”，后脚就和越驰“联姻”了？

    真是一出好戏。

    闻于斯瞥了傅年月一眼，毫无诚意地赞美她一句，“傅总今天很漂亮。”冷淡的语调，听起来像反讽。

    傅年月完全没有给人带来麻烦的自觉，她神情自若地朝闻于斯微笑道:“闻总，为了不再让人误会你我有不正当关系，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说附近有家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