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月刚翻了页,祁南城的气温一夜之间直接从33℃降到了19℃,昨天还是酷暑盛夏,今天就已然进入了秋天。

    十月的秋风开始肆意扫荡这座经历世纪沧桑却依旧保持活力的城市,穿过城市边缘的郊区,扫过宽敞干净的城市主干道,最终在高楼林立的CBD悉数散去。

    越驰的高层是在13楼的5号会议室接待了星云的人,会议从早上十点开到现在,接近尾声。

    星云的合作方案,该说的都说了,最后,傅年月问坐在身旁的技术总监有没有要补充的内容,见对方摇了摇头后,她才看向对面的越驰的副总,“关于合作方案,许总还有什么需要特别了解的吗?”

    她坐在会议室左侧的最前面,身穿米白色的收腰长裙,上身搭一件淡色的西装外套,一双白皙修长的交合搭在会议桌上,一贯的温柔优雅,也利落冷静,给人一种自信十足的感觉。

    被叫做许总的男人约三十出头,他坐在对面最前端,穿着一身棕色的西装,一派精英严谨的模样,是今天越驰派来接洽的副总。

    见傅年月等人看过来,许望礼节性地摇了摇头,随即低头翻起了星云提供的合作资料,时不时和左右的高管低声交谈着什么。

    有几位年纪稍大的男人皱着眉摇起了头,傅年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的神情,心下略微无奈。

    飞扬步步紧逼,星云现在举步维艰,能否和越驰达成合作至关重要。

    可惜事与愿违。

    许望合上了手里的资料,他毫不吝啬地夸赞,“傅总,我们知道星云是一个很有梦想的公司,星云的实力我们也都很清楚。”

    “不过——”

    他话锋倏地一转,随即客气地给出了婉拒的意见,“我想你们应该也清楚,星云的业务方向和越驰的发展方向并不一致。”

    越驰是祁南城里唯一一个体量能和飞扬相媲美的制造车企,但是越驰集团大方向是布局在新能源市场的,而飞扬的智能汽车才是王牌。

    星云从起步之初就是以独创性的自动化驾驶技术倍受飞扬垂青,反而因技术偏向性的缘故,和飞扬的老对手越驰业务往来并不多。

    “我们知道越驰优势在新能源汽车领域,但是据我所知,越驰在自动驾驶这一块也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越驰作为一个老牌车企,对行业发展新方向更是关注,虽然眼下整体业务重心都部署在新能源市场,但这两年同样高度关注自动驾驶领域,年前还全资收购几个发展势头不错的相关技术公司。

    星云来谈合作,自然也是做足了功课的,傅年月脸上挂上了温柔的笑,声音是娓娓道来的舒缓,“许总,星云在汽车智能网联化和辅助安全驾驶技术这方面是有绝对性优势的,你们不妨再考虑一下。”

    “尤其是在汽车安全方面,星云目前所持有的技术和方案都经得起市场的考验。”

    “你们可以看一下数据。”

    这么说着,傅年月给前面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前方投影的PPT马上翻到了前面的某一页。

    是一组数据统计图,数据统计了近几年汽车事故的发生率,对比了飞扬的汽车搭载了星云的高级辅助驾驶系统前后的事故发生率。

    星云的技术能从一开始就受到各大车企的关注,自然有其独特性的优势,短短两年内就凭过硬的实力让飞扬的汽车事故发生率降低到原本的二分之一,远远低于其他车厂的水平。

    也正是因为安全这方面过分出色,这两年飞扬的汽车整体销量都在攀升,甚至一度压过了几个老牌的合资车企。

    在面向消费者的年度汽车安全性评比中,飞扬及旗下子品牌均在排名前列,备受好评。

    “许总,我想在安全辅助驾驶这方面,星云对越驰是有一定价值的。”傅年月笑着道:“毕竟,自动驾驶也是汽车行业未来的趋势。”

    许望也笑了,他长得亲切随和,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商场上哪有什么大善人,他委婉道:“傅总,星云优势我们都很清楚,但是目前越驰不会在这方面投入太多。”

    星云的技术走在行业最前沿,而越驰在这方面采取的是稳步推进的战略,两家无论如何都不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越驰拒绝的态度强硬,傅年月神色顿了顿,无意识地握紧手中那支黑色的商务笔,语气却平稳得体,“真的没有合作的可能吗?”

    眼下也确实是走投无路,有点病急乱投医,祁南城的车企大厂就这么两家,一个是飞扬,一个是越驰,其他中小厂都得看这两家风向行事的。

    现在星云和飞扬撕破了脸,星云本身是以技术起家的,并不具备独立的造车能力,想在这一行业走得远,就必须和车企深度合作,如果越驰不愿意伸手,星云失去了靠山,得罪了飞扬,恐怕寸步难行。

    星云众人此行的目的,越驰诸位高管心知肚明,但越驰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事,许望还是那句话,“星云是一个有实力也有梦想的公司,日后越驰如果有意向在这一领域深入发展,我们首选的合作对象必然是星云,但目前越驰没有这方面的投资计划。”

    许望惋惜地摊了摊手。

    他话说完,越驰的高管有人开始频频抬表看时间,有人告罪悄悄出去接电话,也有人面露不耐低头交头接耳,引得星云在场众人一阵难堪。

    傅年月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识趣地不再商讨合作方案,转而提起了今天的第二个目的,“我想以个人的名义回购越驰手里的部分股权,不知道越驰这边,能不能通融一下?”

    越驰是汽车行业的巨头,有着所有行业巨头都拥有的特性,喜欢广撒网,对于业内有发展潜力的新公司都有兴趣投资一下,除了飞扬,越驰同样也持有星云的部分股份。

    前阵子星云创始人之一柳邵突然不打招呼就把手里所有股份转让给了飞扬,直接让飞扬一跃成了星云的最大控股人,打得傅年月等人措手不及。

    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个事实,飞扬那边又突然传来高层洗牌的消息,没多久那边直接单方面撕毁投资协议,要她交出星云的控制权。

    星云是傅年月和几个师姐弟一手创立的,都是心血,她当然是不肯的。现在想拿回公司控制权,最优解就是从越驰手里回购星云的股份。

    许望挑了挑眉,显然也是对星云和飞扬撕破脸的事有所耳闻,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这件事我会帮你反馈给集团投资处的。”

    “不过我们越驰投资,是看好星云的发展,投出去的钱就是投了,很少会以这种形式收回来的,傅总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傅年月眉头轻微地皱了皱,觉得越驰有点太过不近人情,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许望却抬腕看了看表,“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我们稍后还有会,就不奉陪了。”许望率先站了起来,朝星云众人露出歉意的笑。

    越驰的其余参会的高层也站了起来,各自圆滑地和星云的人客套了几句后就陆续离席了。

    *

    在回公司的路上,傅年月一直靠在窗边,眉头紧拧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微微拢起的眉心是散不开的愁绪。

    车窗打开,正值深秋,秋风徐徐而来,卷起她的墨发,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但此刻脸色极淡,不复往日的柔和。

    车内安静了片刻,坐在一侧的小助理率先打破了车内的安静,她惋惜道:“要是闻总在的话,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新来的小助理,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点天真的过分,不懂商场的利害,说出的话有点愚蠢的可爱。

    傅年月眼睛缓缓睁开,她手肘撑着车窗台,任由青丝拂过脸颊,她温声回答:“这就是闻总的意思。”

    越驰是家族企业,整个集团的高层基本都是外聘的,实际上在越驰唯一能拍板说话的只有闻于斯。

    没有他的授意,许望不会这么表态。

    今天在详述合作方案上,许望分明对星云的高级辅助驾驶安全方案很感兴趣,但一提及合作,却又强硬地拒绝了。

    这里面的蹊跷也挺耐人寻味的。

    “啊?可不是都说闻总很好说话的吗?”小助理不解道,“挺多被其他巨头逼得走投无路的公司不都是通过闻总,才起死回生的吗?”

    越驰在业内素有“接盘侠”和“收破烂”的名声,后来接盘的几近破产的公司一跃成为越驰供应链里重要的一环时,谣言不攻自破。

    越驰闻于斯慧眼识珠的名声在业内大肆传开,倒是把和越驰不太对付的友商们气得牙痒痒的。

    傅年月没答话,她目光投向了窗外,车开得很快,窗外的高楼大厦极速倒退着,转瞬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她想起了当年和闻于斯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在四年前的一次汽车的行业峰会上,她是在合作伙伴的引荐下初次见的闻于斯。

    峰会是一场行业级别较高的会议,集合了汽车全产业链各大领域的知名巨头和全国各大顶级科研机构,来参会的都是业界知名人士,彼时会场绝大多数人都穿着得体的高定西装和礼服,一派精英的模样,彼此谈笑风生,体面也讲究。

    而闻于斯却只是穿了套随意的休闲装混在人堆里,冷静而低调,存在感很低。但由于他那出众的气质和让人难忘的外表,往来和他攀谈的商业伙伴依旧络绎不绝。

    那时星云还是个众星捧月的新公司,傅年月的心气也有点傲,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初次见了闻于斯,她就很自信地向他抛出橄榄枝,“不知道闻总有没有兴趣和星云合作?”

    越驰在业内名声很是不错,合作的公司有口皆称,傅年月等人起初野心很大,想多边押注,把业内所有大厂都拉进星云的生态链里来。

    他们想做所有车企的生意。

    那天闻于斯见了傅年月,大抵是有点意外,她还很稚嫩,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上锋芒毕露,毫不掩饰她的目标和野心。

    她长得很漂亮,身穿浅蓝色的长裙,远没有现在的稳重,有着学生骄阳向上的朝气。在那偌大的会堂里,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哪家老总带来的女伴,而不是一家新兴科技公司的领头人。

    “傅总还很年轻。”

    那日闻于斯简单地扫了她一眼,纵使对星云的技术很感兴趣,但面对这样不成熟的创始人,他的兴趣大打折扣。

    大约是她气焰过于张扬,他有意挫一挫她的锐气,于是他说,“商场上从来不缺有创意、有能力、有技术的新公司,但能笑到最后的,屈指可数。”

    “每天都有怀揣梦想的公司在倒闭,也有无数野心勃勃的新公司平地而起,星云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祝贵公司前程似锦。”

    那时他轻微地勾着唇笑,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却一派冷然,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和他温文俊美的外表截然相反。

    像一把装饰漂亮的刀,收鞘时暗藏锐气,让人下意识沉浸于它的表面美好,出鞘时却寒光乍现,无情伤人,让人避之不及。

    凉风袭来,带来微许的凉意,傅年月回过神来,她调高车窗,漫不经心说了句:“闻总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说话还挺伤人的。

    不过现在看来,他说的也没错。

    傅年月闭了闭眼,不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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