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冰冷刺骨的水似乎还蔓延在柔嘉的鼻息内,她不断的划动着脚和手想冲破这冰冷的水,她嘴里想要求救,但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断的划动着自己的双手。

    下一秒,周围的景色又变成了她的卧房,冷清的卧房只有一个侍女伺候在侧,整个院子也是空荡荡,若不是屋内传来了一两声低咳,还以为是座荒院。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好久没有看看外面的天了···”似有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气,旁边的侍女眼眶里布满了泪水,在扶起那人后悄悄的用手擦去了泪珠。

    “杏花好久未开了。”

    “婵儿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什么也得不到。”

    “下雪了···”

    那人用手绢捂住苍白的嘴低咳两下,因为咳嗽病容的白染上了两分红。她伸出手,手指纤长白皙在阳光的照耀下居然有些透明,天上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却瞬间融化。

    “我这一生像极了这片雪花,以为握住了,只不过一瞬间却什么都没有了···”

    “婵儿我好累啊。我想睡会儿···”说罢那人就永远闭上了双眼。

    “小姐,醒醒啊,小姐。”耳边似乎传来了声音,一下又一下,一瞬间眼前似乎刺来了阳光,照的关柔嘉不得不抬起了眼皮。

    “小姐你终于醒了。”婵儿用手挑起纱帘挂在两侧,端来漱口水准备服侍柔嘉。

    “婵儿,我不想喝药,到在杏树下吧。”柔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头慢慢的说道。

    “什么药,小姐怎么了?哪里有杏树?”婵儿去衣柜拿来衣服准备给柔嘉穿戴。

    柔嘉说罢又准备躺下,听见婵儿的话眸子突然睁大,看着眼前的光景,月白色的纱帘,床上铺装着她最爱的一领绝细的席子,放着藕色的长藤枕,两眼花丝细的薄被,枕边还放着她夜里睡前要读的话本子。

    柔嘉又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没看清,跑到铜镜前,镜前的人明眸皓齿,肌肤雪白却透着一丝健康的红润,乌黑的发垂在腰间柔顺极了,脸上还透露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真,当真是美丽极了。

    婵儿觉着小姐今日有些反常,醒来又是说着胡话,又是突然去梳妆台前照起了镜子。

    “小姐您怎么了,今日可是梦魇了?”婵儿的关心拉回了柔嘉的思绪,柔嘉看着眼前稚嫩的小姑娘,确认自己好像是重活了一次,可是又害怕真的是黄粱一梦。

    “婵儿,当下是什么年份,几月?”柔嘉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这是她未出嫁时还在府内的摆设,可是心下的不安还是叫她要仔细的确认一番才好。

    婵儿摸了摸柔嘉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才说道:“小姐也没有风寒啊,怎的睡一觉连今夕是何年都不知道了,今年是永安十三年呀,现下七月,小姐一向怕热,这不竹席都铺着了。”

    是了,是了,她真的重来了一次吗?

    柔嘉一瞬间眼泪便蓄满了眼眶,她用指甲在袖子里掐了掐自己掌心的肉,痛感传来,发现自己不是做梦,现下当真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了。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别吓婵儿。”婵儿看见柔嘉的泛红的眼尾和一瞬间涌上的泪水,只当自己的小姐出了什么事一下着急了起来。

    柔嘉回过神来,现下内心的激动虽还没过但是也知道不能让婵儿发觉有什么不对,便柔柔的笑了一下,嗓子有点哑哑的说道:“刚梦魇了,现下有点没缓过神来。”

    婵儿看见柔嘉还是这般柔柔的撒娇的样子才确定自己家姑娘是被噩梦吓着了。

    “小姐那都是梦,别怕。”婵儿说罢就拿来了漱口茶杯和净面盆。

    服侍了柔嘉洗漱完,婵儿便去厨房拿来了早餐。可柔嘉却隐隐瞧着婵儿似乎不高兴。

    柔嘉喝了一口南瓜粥,果然这粥是凉的,和上一世的记忆大差不大,嫡母长姐的敲打还犹如在耳边,这一世她不想这样了,可是能吗?

    或许是上辈子受苦太多,现下的粥居然让柔嘉觉得是极好喝的。

    “小姐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大小姐处处针对您就罢了,吃食天天都是冷的,这对身子也不好啊!咱们好歹在苏州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世家,连热饭都不给一口,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婵儿叉着腰随即就怒气冲冲的冲着院子抱怨了起来,似乎要让谁听见一样。

    柔嘉看见婵儿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心下一酸,上辈子也是只有她一心一意待自己,不晓得自己死后这个傻姑娘如何了。柔嘉放下吃了一半的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婵儿,你是想让长姐和嫡母身边的人听见告了状来罚我们吗?”

    婵儿听见这柔嘉这么一说,声音一下止住,想到什么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说了一句:“奴婢错了。”婵儿过来收拾了早点又对着柔嘉说道:“姑娘明天就是您的及笄礼了,听说老爷要大摆宴请,老爷心里还是记挂着小姐的,明天我给小姐梳个极美的发髻可好?”

    婵儿说到及笄礼,这下柔嘉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及笄礼,上一世也是在及笄礼上父亲宴请四方,及笄礼过后便将她敲定给了那人,毁了她一生。想到此处细白的双手紧紧的绞着帕子指腹因为用劲已经开始隐隐发青白色。

    这一世她不要这样了···

    “他真的是记挂我吗?”柔嘉听见婵儿的说辞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如果真的记挂会在母亲大出血逝世后便把她放在这院子不管不问一直长到现在吗?会在她嫁人后便当她不是关家人般一声不知会举家迁入汴京吗?也就是他的这般举动,让知州家知道她无娘家可依,任人折辱。

    柔嘉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唤过来婵儿,垂着眼眸思索了一二,红唇轻启:“明日及笄礼,梳妆素雅即可,不可出头,风头就留给大姐姐好了。”

    “姑娘为何?”婵儿诧异着看着姑娘,总觉得自从今早姑娘醒了以后便有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姑娘只是暂避锋芒,低调行事,可是一直都盼着及笄礼父亲给她寻个好夫家,能逃出这压抑的关宅,如今不仅对及笄礼说不上有期待,甚至把风头让给大姑娘?

    “他们从未重视过我,及笄礼,呵···及笄礼只是让我联姻用来巩固权利的手段罢了。”柔嘉很冷静的说出这个事实,她上一世早就对漠不关心的父亲失望透顶了,上一世的期盼与心里的无助无人知晓,这一世她已然想通,万事只能靠自己。

    婵儿只觉得柔嘉此时被巨大的悲伤包围着,虽然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姣好的面容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可是眼底充满了忧郁之色,就像是澄清的湖水上,已笼罩着一层凄迷的雾。

    “我听姑娘的,总归姑娘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奴婢都会陪着您的。”

    柔嘉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上一世也只有她一直陪自己走完了那短暂的人生,婵儿是柔嘉小时候出街玩耍在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柔嘉没有钱,便将自己头上父亲唯一送过的一件玛瑙翡翠簪子当给了人贩子赎回了婵儿,还记得小姑娘当时也是如此,泪眼斑驳的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说这辈子都会跟着自己,还记得她自己也说会护着婵儿一世,终究是她失言了,这辈子当努力实现,总归不会再走上那条不归路了。

    主仆二人正聊着天,就听见外边传来了嫡母身边贴身侍女容桂的声音。婵儿扶着柔嘉起来,走向了外厅。

    “二小姐好。”容桂微微一蹲敷衍的行了个礼,脸上堆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真真是虚假极了。

    “婵儿,去给桂嬷嬷拿个凳子来。”柔嘉莞尔一笑便挥手让婵儿去搬凳子。

    容桂却伸出双手微微一摆客气道:“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老奴是依着夫人的意思,来给二小姐送衣服的,明日就是小姐的及笄礼了,夫人挂念,特来给小姐送上及笄礼的衣服。”说罢便咳嗽一声,外面的人便鱼贯而入进了里屋,手里捧着及笄礼的华服。

    柔嘉瞪大双眼,像是没有见过世面般,步子都带着点虚浮似是冲过去一般,手还有点微微的颤抖摸着那些衣服,而后又带着小心翼翼看着容桂,弱弱的开口:“都是给我的吗?好生漂亮的衣服,我从来没有见过。”

    容桂见着柔嘉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冷哼一下,心想果然是姨娘生的就是没法和她们大小姐比,然后带着略嫌弃的口吻说道:“二小姐好生歇着,夫人说了不必再去谢礼了,那老奴就告退了。”说罢手一挥,下人们放下衣服就匆匆离开了,室内突然一静,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容桂才一走,柔嘉就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刚才那双颤抖的手此刻正稳稳的捏着那艳红的衣服似乎略带嫌弃,过了一会儿婵儿就看自家姑娘撇了撇嘴,说了句:“真土。”

    婵儿看这些艳红的衣裙和艳丽极的金镶珠蝴蝶花钗,问柔嘉怎么办。

    “自然是送给我的好姐姐穿了,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她母亲的一番心思啊。”柔嘉坐在桌前拿起话本似是看的津津有味,脸上一点儿都不愁,末了像是想起什么又说道:“婵儿你去大姐姐那儿把嫡母送给我衣服和首饰的事情透露出去,待会马上又要热闹起来了。”

    婵儿这边刚去大姑娘关晴柔的院子里透露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柔嘉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铃铛的碰撞声,刚放下茶盏,关晴柔刺耳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关柔嘉,你不过就是个庶女,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让母亲给你送衣服?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

    柔嘉放下杯盏抬头,和记忆中的大姐姐一样,一副刻薄的嘴脸,如果她愿意收起那些莫须有的善妒心和嘴里念叨的嫡庶之分,她这位长姐长相也是清秀,只是此刻的怒火让她的脸微微变形还带着和她母亲一般的刁蛮。

    “长姐,我不是故意的。”这边柔嘉马上就开始变脸换上一副唯唯诺诺人人可欺的样子,眼角的泪珠要下不下看着委屈极了,还小心翼翼的跑去里间拿了衣服过来,双手捧给关晴柔小声开口:“长姐,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敢和你抢东西的,嫡母这边送来,我马上就让婵儿去给大姐姐说的,红色明艳最适合大姐姐这样的明媚姝色了。”

    关晴柔看着自己这个人人可欺,好拿捏的妹妹,听着她恭维的话语,心底的气竟然消了一半,她斜着眼冷哼一声,便往凳子上一坐说道:“你有这个心就最好了,谅你也不敢不给我。”

    柔嘉只是低头,然后带着讨好的笑说:“那是自然,我怎么敢和长姐争。”

    这边说完,那边关晴柔身边的侍女就拿着首饰和余下的衣服出来站在了自家小姐身后:“小姐,都拿完了。”

    “拿完了,便走。”关晴柔带着恶劣的笑看着眼前快要缩成一团的妹妹又说道:“嫡庶有别,你识相方能平安无事。”

    这头关晴柔才从关柔嘉的屋子里闹完,那边容桂回到大夫人的院子里将送衣服过去时柔嘉的表情和神色说与大夫人听。

    大夫人张兰雪今年三十五,端的是一副世家夫人的样子,但是脸上刻薄,让她的嘴角微微向下垂去,看着便更不好相与了,听容桂汇报完,张兰雪才勾了勾嘴角说道:“那个贱人死的早,她没有依靠,自然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容桂递上茶盏说道:“二小姐确实是个性子极好拿捏的,这不才给她送了点衣服首饰,夫人您是没见她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恨不得一双眼一双手都生在那衣物首饰上。只是,老爷不知为何不给咱们的大姑娘先择夫婿反而给从不过问的二小姐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宴席,还请了那样多的贵客,奴婢听说很多都是未结亲的公子呢。”

    张兰雪接过茶盏细品一下,接着又拿着团扇轻轻扇着,这才慢悠悠的开口,眉宇间皆是得意:“哼,不是对她上心,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而是老爷本就是极重家族兴盛的,正好偏偏当今陛下重文轻武,关家怎么发家的不就是祖上读书靠考了科举发家的,眼下老爷不知从哪儿听得门路可以升职,若成了咱们便可以举家迁去那汴京城,那可是汴京城啊,人间富贵地。”

    “把那个小贱蹄子嫁出去不过是为了笼络咱们当地世家大族,两手准备罢了,如若不成去不了那汴京地,如果有个极好的世家大族的亲家也是可以欢欢喜喜的,我们关家便能更好的在这里扎根。那容桂你说谁去最合适呢?”张兰雪靠在软椅上,一双眼中全是算计。

    “自然是二姑娘。”容桂站在一旁接过张兰雪的团扇替她轻轻的扇着风。

    “我的晴柔我是断不会教她送去那样吃人不眨眼的大家世族后院的,就算嫁与世家大族我也会给她好好择一个贵婿,让她后半生无虞,如若能去汴京城,那更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遍地都是,到时候还不愁咱们晴柔择不到好夫婿吗?再说让那个小贱蹄子的女儿嫁去世家大族也是我抬举她了。”张兰雪微微闭上眼,脑海里已经想好了未来有多么顺风顺水,富贵无极。

    这头关晴柔才走,婵儿就见自家姑娘和没事人一样,刚才委屈的眼泪也不见了,一脸的惊恐之色也是瞬间褪去,快到婵儿以为自己花了眼,现下柔嘉还有闲心将床上搁置的话本子拿来,自己则是脱了鞋卧在软榻上看起了话本子,还渐渐入迷,看着看着还笑出了声。

    “小姐,你怎的都不着急”婵儿见自家姑娘优哉游哉的样子,现下更急了。

    “急什么,不是明天才是及笄礼吗?”柔嘉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副媚态油然而生,不堪一握的细腰,因为打哈欠眼尾泛出的红晕,真是人面桃花情致两饶。

    “婵儿去把我那身梅子青的裙子拿出来,首饰嘛···”柔嘉微微蹙起秀眉像是在认真思索自己的首饰。

    “唉,总共也没多少首饰,就把那个珍珠钗和那对珍珠耳坠拿出来吧。”婵儿应下便下去准备衣饰了。

    这头柔嘉还在思索着明日怎么在自己的及笄礼上避避风头,记得上一世父亲宴请了好多的达官贵人,非要让她在台前弹筝一曲算是对来客的答谢,实则也就是让那些世家公子好好看看她的风姿,好芥蒂婚约。

    这一世她不要再这样了,她不愿也不想在重蹈覆辙。这一世她要自己寻自己的一世良人。

    这般想着,柔嘉也隐隐有了想法怎么应付明日的及笄礼,好像两世她的及笄礼都不会太开心,她有点想阿娘了,她想如果阿娘还在会给她绣帕子会给她插簪盘发,阿娘会抱着她给她讲江边的风天上的月吧。可惜她连自己阿娘的手都没有碰过,阿娘就永远的睡着了。

    两颗泪滴落在手背,带着灼热拉回了柔嘉的思绪,她笑笑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总归她是会努力认真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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