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爆

    鲜于夫人还未痊愈,清渠小姐留伺听雨阁。

    “碧桐,这几日辛苦你了。”沈翎看上去气色较刚遇刺时好了很多,他站在窗前望向晴空。

    “殿下,您说哪里的话。碧桐承蒙您的照顾才能得一栖身之地,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碧桐从青悠手中拿过披风,走到窗前为沈翎披上。

    青悠退至不远处,与莓茶站在一处。

    “莓茶,最近辛苦你了,跟着姑娘忙前忙后的。”青悠温柔的说着。

    “姐姐严重了,都是奴婢应该的。”

    青悠话锋一转,装作不经意的问起“怎么这几日都不见桑落呢?”

    “她前些日子淋了雨,反反复复的发热,烧的都开始说胡话了。姑娘让她就在屋里休息,不必出门。”

    “哦~那,现在可好些?”

    “张管事给她找了大夫,高热倒是退了但人还是病恹恹的。”

    说话间,张管事从外头匆匆跑了进来,揖着礼说“殿下,徐总管来了。”

    “快请。”

    徐总管此来是有密旨传达,碧桐等人便被请出寝殿在外等候。

    不多时,鲜于夫人在清渠的搀扶下也来到月华台。

    “徐总管来多久了?”鲜于夫人冷冷的问着碧桐。

    “半个时辰”

    “可知他此行所为何事?”

    “不知,只说有密旨。”

    鲜于夫人,面色凝重的来回踱步。

    又过了半个时辰,徐总管在青悠的陪同下从寝殿出来,见到鲜于夫人又寒暄几句。

    “夫人,可好些了?”徐总管问到。

    “老身好多了,多谢徐总管关心。今日您特意过府一趟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奴才来,是为传达陛下旨意。”

    “那这......”

    “夫人不必细问,殿下聪慧机敏,自能体谅陛下一片苦心。”徐总管说完便径直离开。

    鲜于夫人疾步进到寝殿,看着沈翎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神情黯淡。

    “祐宁呐~这是怎么了?那个老东西到底对你说什么了?”鲜于夫人眼见着沈翎状态不对,心下着急也顾不得什么教养不教养的了。

    “我没事,舅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得好好想想......”说着话,沈翎看向桌上那盏已毫无热气的茶水。

    听雨阁。

    “清渠,宫中近日可有消息传出?”

    “叔母,可是担心翎哥哥?”

    “我自是担心他的,此番遇刺且不说究竟何人所为,单是这伤及心脉一事......皇帝必然以此打压祐宁,徐总管今日虽未明言,但大抵上应是相差无几。”

    “叔母,您的意思是?”

    “他要借机夺祐宁的兵权。”

    听到鲜于夫人如是说,清渠惊了一跳“陛下是翎哥哥的亲大伯,何至于此?”

    “自然是亲大伯,否则当年也不会逼得祐宁早早的上战场,九死一生。”鲜于夫人挑着眉,嗤笑到“别忘了,祐宁的父亲可是荣王。”

    “......”

    “渠儿”鲜于夫人拉着清渠的手,神情哀伤的说“叔母身体已经大好,不必再为我操心。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守着你翎哥哥,知道吗?”

    “是”

    清风苑。

    “如何?还要再歇息几日吗?”碧桐坐在桑落床前,掖了掖被子。

    “呵~”桑落笑着摇了摇头,说“风雨楼出来的杀手,怎会如此羸弱?”

    “那就好”碧桐看着桑落脸上笑笑,眼底却又些藏不住的落寞。

    “鲜于夫人痊愈了?”桑落像是漫不经心的说到。

    碧桐嗤笑一声,说“是的!这月华台也不必我操心了。”

    桑落看着碧桐的神情,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突然,碧桐神情兴奋的抱着桑落,说“想不想听爆竹的声音?”

    “爆竹?”桑落被碧桐的话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懵懵的问到“可是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呢!”

    “我说错了,不是爆竹......是,竹爆!”

    “竹爆?”桑落这下更是不懂了“什么意思?”

    “沈翎重伤未愈,楚漓又整日陪在他身边。整个王府的守卫都更加森严,尤其以望竹楼为重。”

    “所以呢?”桑落微蹙着眉头,心下有些不安。

    “所以,不如我们一把火烧了望竹楼吧?”碧桐的眉梢眼角都是兴奋的意味,她的眼中仿佛已经被什么东西点着了,正在熊熊燃烧。

    “为什么?”

    “因为,我想听竹子爆裂的声音,你不想听吗?”碧桐突然凑近桑落,眼里寒光渐盛。

    “......”

    “好了,不逗你了。”碧桐站起身来,踱步到一张太师椅前,语气妖冶的说“他不是说《都城兵力部署图》在他的寝殿吗?如今重兵把守,总要引起点什么骚乱才能趁虚而入嘛!

    既然望竹楼如此重要,自然也就只有它才配得上我们的计划啰......”

    “可是......这个时节,天干物燥,那片竹林若是燃了起来,火势只怕会完全失控,到时整个王府都要焚烧殆尽了。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命?他们都是无辜的普通人。”

    “桑落”碧桐用手指捏住桑落的下巴,语气阴森的说“为了得到部署图你连殿下都可以杀,怎么却怜悯这群蝼蚁呢?”

    “碧桐,他们不是蝼蚁而是活生生的人,和我们一样的人。”

    “和我们一样?”碧桐听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他们也是全族被屠?他们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被斩断手脚,最后乱刀砍死吗?”

    桑落仿佛又听见了响彻云霄的惨叫声,那些在风雪中翻飞的红色帘幔,那些皑皑积雪上大片大片的殷红血迹。

    “桑落,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碧桐将桑落抱入怀中,桌上烛火摇晃,一滴烛泪坠落在泪山之上。

    就在桑落犹疑火烧望竹楼的时候,宫中传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靖安王沈翎,为国征战十数载,战功赫赫。

    今遭暗害,身心受损,朕心潸然。

    卿乃国之栋梁,朕之股肱。

    朕,恤卿之康健,忧卿之操劳。

    故,任其为大理寺卿,兵部之职权暂交督察院。

    钦此!”

    听雨阁

    “皇上此意为何?”鲜于清渠疑虑到。

    “兵部尚书虽然没有统兵之权,只是掌管军政。但毕竟是正二品的官阶,位列六部。

    祐宁以盖世军功获封骠骑大将军,后被召回到都城。皇帝以亲王之位削了祐宁半数兵权,如今又让他从掌管军政的尚书之位,成了判刑断案的大理寺卿。

    实在欺人太甚。”鲜于夫人胸中憋闷,但如今之计唯有求全,已图后计。

    “陛下是忌惮翎哥哥功高盖主?”

    “如今祐宁心脉受损,战场掠阵已无可能,骠骑大将军也不过名存实亡了。”鲜于夫人眼中泪光闪闪。

    后厨。

    “唉~刺客那一下,算是把殿下的前途全部断干净了。”田大厨有些惋惜的说到。

    “如此,那清渠小姐会不会......”李婶儿有些迟疑的说。

    “会不会什么?退婚?”于大姐说。

    “退什么婚?退过一次还能有第二次吗?”王大姐立刻说到。

    “本来现在殿下跟这位清渠小姐,也没有什么婚约在身的好吗?”于大姐说。

    府中下人知道此事后,都各自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听说这下连府内的《都城兵力部署图》也得移交。”二娃抱着肩靠在柱子上说。

    “你说什么?”桑落一下子站直了身子说到。

    “我听月华台的小李说,徐总管今日宣旨后便跟殿下提到了部署图,说陛下的意思是待殿下伤愈,进宫移交。”闻岚说。

    “那现在图在哪里?”桑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在正常的交流。

    “那我们哪里知道?但是我个人猜想啊......望竹楼。”

    “我猜也是,整个靖安王府还有比望竹楼更安全的地方吗?”

    桑落心中暗暗思忖到‘部署图若是被带入宫,再想拿图便再无可能,现在距离沈祐宁入宫的这段时间便是最后的机会。’

    清风苑。

    “碧桐你听说了吗?待沈祐宁伤愈便要移交部署图。”

    “所以......今夜我们就火烧望竹楼。”碧桐走向窗前,说“夜深人静时,竹爆的声音一定很好听。”她的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笑。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

    碧桐将火油浇在竹林一侧,她摘下面罩,大口的呼吸着充满火油的味道。她向火折子吹了一口气,一道火光便跃了出来。

    随手一扔,火光撞上竹身,火焰瞬间迸发,像是一条条火蛇向着竹的上方快速爬行。

    熊熊的火光映在碧桐的脸上,她的嘴角上扬,眼神中满是异样的兴奋。

    竹林的火势在晚秋的风中快速蔓延。

    月华台

    沈翎被一阵骚动惊醒,像是有人在呼喊,在尖叫。

    他披衣推窗,只见望竹楼火光冲天,晚秋夜风乍起。扑面而来的风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来接住。原来,那些都是竹子被烧成的灰,随着夜风飘散。

    “楚漓”

    “殿下,楚漓已经带领府兵前去救火,您先休息吧!”青悠将披风给沈翎系好,说“火烧望竹楼,实在不算高明。”

    “情况如何?”

    “暂无伤亡,但具体要等楚漓和张管事清查后才知道。”青悠顿了顿,说“殿下,这一次奴婢认同楚漓的看法,还请殿下以自身为重。”

    “你先下去吧”

    “殿下,切不可以身饲虎啊~”青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青悠,你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吗?快出去~”

    青悠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从角落里窜出一道黑影来到她的身边,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这下......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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