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半个月没见清明的身影，连山上另外两个弟子抱扑和守拙见了幽衡也跟见到鬼似的瞬间消失，甚至来不及打个招呼。直到某天她偷听到两个人的谈话：“这小师妹不简单，一夜之间能把正清峰扫空，又一夜之间让正清峰恢复如初，简直不是正常人。”
“和三师兄一样变态。”
“没错，咱得躲远点，能不撞见就不撞见，躲不掉就冲她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总不至于平白无故把咱俩丢下山。”
“正解。”
至此，幽衡总算明白他们躲她的原因，清明变态就算了，她？顶多算是勤恳一点。
这半个月，幽衡沉浸在殿内的藏书阁里，清明这里的书很多，不过是没什么正经的，野史，乡间杂文，妖魔鬼怪诡事录应有尽有，还有就是他自己著的“大作”，唯独没有写如何恢复修为的。
这正清峰都快被她逛了百八十遍，无趣得很，这样下去何时报得了仇？
殿外，一道剑气闪过。
幽衡探窗望去，流萤歪歪曲曲地扑到新砌的青石板上，那剑不听使唤在空中乱飞，朝闻声赶来的抱扑和守拙飞了过去。
“快拦住它。”抱扑把守拙推到前面。
“我修为不如你，你上。”守拙又躲到抱扑身后，二人争执的功夫，剑已经到身前，眼看要刺上去，忽然转了个弯。
幽衡手一伸，剑落在她的掌心。
“是清修的剑？”
“好眼力，不过你好厉害哦。”流萤从地上爬起，小跑着凑过来，“多谢，伤到人可就麻烦了。”
抱扑和守拙互换了个眼神，指着流萤问：“你哪来的？胆敢闯正清峰？”
流萤躬身道：“抱歉两位师兄，我是跟着十二师兄修行的流萤，今日初次御剑还不熟练，误闯此地，又险些伤了你们，是我不对。”
“原来是十二师兄身边的。”二人脸色顿时恢复往日的和善，想来清修为人不错，深受人喜欢。
流萤又问幽衡，“三师兄都教你什么了？为何你进步如此之快？”
幽衡无言以对，方才控剑动用的是魂力，近半个月清明连人影都没见着，如何教她？又何来进步可谈？她把佩剑递过去，“清修将自己的佩剑给你，想必对你很是上心。”
流萤双手接过，为难道：“十二师兄向来对弟子们不错，办事又稳妥，可惜我愚笨，到现在都御不好剑，听说别的峰弟子都已经拥有自己的佩剑，自由在青山派各峰之间穿梭了。”
这两日幽衡从书中大致翻阅过青山派的修行法则，引气成功后，便可去剑冢挑选佩剑，凝神后即可控剑。引气，凝神，结灵是修行的基础，一下跨越这三步并不难，难得是结灵后的小成，一旦小城，代表小有所成，往后的大成，地仙则难度节节攀升，全看个人的灵根。愚钝者如杜明，从大成跃入地仙境界也是因为她的血，百余年再无突破。可想而知入无我境的难度，更别提无人境和自在境。
青山派三师兄清明十多年前修为已是无我境界，难怪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天才，也难怪被晴影和清宴所忌惮。
剑光一闪，原本在流萤手中的佩剑如同受到召唤倏地飞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清修御剑而来，对殿前几人颔首道：“抱歉，叨扰了。”
抱扑和守拙忙迎上去，“不碍事。”
“那我就带她先走了。”清修示意流萤过去，眼中略有嫌弃之意。
流萤吐了吐舌头，对幽衡挥挥手，不情愿地跃上剑身，随清修离开。
人都走了，抱扑和守拙不想同幽衡共处，在与她眼神即将交汇之时，默契地跑了，只装做没看见她。
幽衡红唇勾了勾，这两个家伙真拿她当什么奇怪的人，若是放到从前倒也说得过去，现在的她明明再寻常不过。
百无聊赖之际，幽衡打算进殿继续翻青松派野史，才至台阶，察觉到身后有人，那道气息没有杀意，她慢悠悠地转过身。
许久不见踪影的清明就站在殿下的台阶上，一如离开是的模样，不过这次是面对她。
四目相接，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她幽幽道了句：“三师兄回来了。”
“嗯。”
幽衡话里本没什么感情，清明比她还要冷酷。
她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便朝殿内走去，身后的人不紧不慢跟进来。
咦？他跟着她做什么？
幽衡停下，不解看向他，“三师兄有事找我？”
“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想见我。”
“之前没有，你这么说之后的确有。”
“说。”
说？幽衡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清明那张俊得过分打量片刻，他身上总有一股她所熟悉的气息，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来这里半月有余，说是修行，可三师兄半月不见人影，什么都没教我。”
清明与她目光相接，似是能看透杜衡的皮相，直抵她的灵魂，“你怎知我此去半月不是为你？”
为了她？这倒叫幽衡想不明白了。本以为清明带她走不过是个幌子，并没真打算教她什么。
“何以见得？”
清明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瓷瓶递到她手中，“这是养灵丹，有枯木逢生之功效，你不是天生没有灵根，而是被人强行拔除了。”
还有这等灵物？幽衡此前不曾听说过，她半信半疑打量手中的瓷瓶，“是我误会三师兄了，多谢。”
“还有一事，两日后需下山参加新弟子首个历练。”
来之前没听说新入门的弟子半个月就要下山历练，幽衡疑惑：“两日后？可我还没有引气凝神，更无佩剑，无法御剑飞行该如何下山？”
她必然是不能在新弟子面前动用魂力的。
“若是旁人两日内有些吃力，至于你么……”他故作迟疑，绕着她转了一圈，直至在她面前停下，墨色的眸子里是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和旁人不同。”
幽衡捏紧手中的瓷瓶，“三师兄为何这样说？”
“我探过你的灵脉，你体内有一股庞大的力量。”
“何时？”幽衡恍若想起来了，是她被清明带到正清峰的时刻，那时她被裹挟在他怀中。
清明并未解她的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巧的是，我在虚无之地的时候曾见过一个人，那人的气息和你体内的气息如出一辙。”
啪地一声，手中的瓷瓶破裂，清明掌心托起一点光在瓷瓶上掠过，那瓷瓶瞬间恢复如初。
“何至于这么大反应？这世间无奇不有，我又不是多嘴之人。轻点，当心伤了手。”
话毕，他还在她的手背轻托了一下。
幽衡倏地抽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他的手背，“多谢三师兄关心，我会的。”
无我之境果然不同凡响，能轻易发现她隐藏在这幅皮囊下的身份，幸而她在杜青山面前隐匿了魂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修行更是迫在眉睫。
清明给的药丸不错，吞下没多久，幽衡感觉丹田处热热的，调动魂力时，原本排斥在躯体之外的力量已有融合之势，此征兆是灵根恢复的表现。她干脆一鼓作气，闭目打坐，调理内息，练习引气。
一夜之后，幽衡明显感觉这具躯体更灵活，而她的修为已达到小成。在常人来看一夜之间从引气跃升至小成或许是不可能的事，但在杜衡身上并非不可能，她原本的修为便是小成，只当是灵根修复后恢复本来修为。
幽衡推开房门，瞧见站在院子中的清明，他不动的时候像座雕像，伫立在这山中，总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三师兄在等我？”
清明眸光自她身上扫过，“不错，已是小成。”
“多亏三师兄找来的灵药。”
“我既答应教你，必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幽衡不以为然，传闻这位三师兄天生反骨，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更何况将她推给他之人是曾陷害他离开青山派的掌门晴影。
“可是去剑冢？”
“是。”
“不必去那，剑冢里有名气的剑早被挑光了。”
“难道不是凭本事索取？”
“青山派会缺本领低的人？”
也对。青山派纵然是名门大派，剑冢内名剑众多，但称得上绝世好剑的不会超过两柄，前有无我境界的杜青山，后有天才清明，剩下的佩剑想来也没什么适合她的。
“三师兄的意思是？”幽衡看他的神色，仿佛另有安排。
“跟我来。”
清明朝院外走，幽衡毫不犹豫跟过去。
本以为他会带她去藏有珍宝山洞一样的地方，谁知只是隔了一道墙，走进隔壁院的一处卧房。
这里是清明住的地方。
清明已推门而入，幽衡伫立在门外，“三师兄，这样不妥吧？”
“有何不妥？”
“你我毕竟男女有别。”
“我以为你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清明自顾朝里面去了。
她当然不是，幽衡也不再顾忌，踏入他的卧房。
卧房里侧的墙壁上挂着一把剑，剑身通体雪白，俨然不是凡物，只是挂的方式略显随意，就像是将什么不重要的东西搁在那。
“这柄剑如何？”
“看起来不错。”
“用你的灵力唤它试试。”
幽衡才刚刚释放出一丝灵力，那剑有所感应，迫不及待落入她手中。
这么容易？
“三师兄，这剑不怎么样吧？”
清明笑而不语。
幽衡手中的剑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发出震颤，“它……挺有灵气的。”
“当然，它叫苍穹，曾是我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