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林和王雨搬到了机械厂家属院。
那天振东赶在上夜班前驾车将他俩从兴隆坊送回了王雨家。
振东上次接王平安出院时把王雨房间里的小床换成了一张双人床，因为他知道宋西林和王雨很快就要搬回来了，但是当天晚上王雨不允许宋西林睡在她的房间里，宋西林只好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宋西林住在兴隆坊时也一直睡沙发，马老板夫妇给他们的儿子买的沙发又宽又长，并且折叠起来是沙发，拉开后就是一张床，宋西林睡在上面并不难受。
而王雨家的沙发说白了就是一张木头做成的长椅，并且又窄又短，宋西林个子高大，他蜷缩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后第二天早晨起来浑身酸痛，他什么也没说，晚上下班回来时他手里拎着一把锯子和一张木凳，他用锯子把沙发末端的扶手锯掉，然后把那张和沙发高度差不多的木凳摆在了沙发尾部，这样他就能伸开长腿，不用蜷着身体睡觉了。
王雨从搬回来那天起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还沉溺在对璐璐的内疚中不能自拔，她每天除了发呆就是睡觉，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宋西林在搬来的一周内给王平安买回来一辆轮椅，还给王平安在附近找了一家康复医院，他每天早晨先把轮椅拿到楼下，接着把王平安从楼上背下来，随后搭乘公交车去上班，陈慧则推着王平安去康复医院做训练。
这家康复医院原本可以住院训练，由于住院训练费用太高，宋西林便选择让王平安每天去医院训练，王平安的训练时间只有半天，中午就会结束，如此一来宋西林就非常辛苦了，他每天中午必须从工地赶回来把王平安从楼下背回家，因为王平安太重，陈慧没有力气把他背到楼上。
陈慧身上的担子也很沉重，她不但要护理王平安，还要做饭做家务。
这个家只有王雨最轻松。王雨不做饭，也不干家务，她每天窝在房间里不是发呆就是睡觉，陈慧有时训斥她几句，目的是想让她出去活动活动，但她完全不理，陈慧每天围着王平安从早忙到晚，她没有时间和精力管王雨，便只能由着王雨成天醉生梦死地吃了睡，睡了发呆。
宋西林每天奔波在王雨家和工地之间，下班回来后他会主动帮陈慧护理王平安，等到王平安和操劳了一天的陈慧熄灯休息了，他还要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忙碌。
有天深夜陈慧起夜时看到宋西林抱着笔记本电脑忙个不停，便满脸关切地问他，“你是不是在忙工作？”
宋西林“嗯”了一声。
陈慧顿时心生歉疚，“你每天中午要回来背王雨她爸，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工作肯定干不完。”
宋西林说，“您别多想，我中午回来没有耽误多少时间，我现在做的不是工作。”
“那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别的公司做预算。”
陈慧迷惑道，“为什么要给别的公司干活？”
宋西林没有回答她，只是催促她，“您快去睡觉吧。”
陈慧满腹狐疑地正要走开，忽然警觉地问，“你是不是钱不够用了？”
宋西林马上否认，“不是！钱的事您别操心，够用的！”
宋西林把目光重新投到电脑屏幕上，继续专注地干活......
宋西林每天从睁开眼睛起就开始忙碌，一直忙到深更半夜，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忽略王雨，他给王雨买水果，买孕妇奶粉，买排骨牛肉，他力所能及地给王雨增加营养，除了做这些，他还很想安慰安慰王雨，他知道王雨依然在为璐璐的事内疚难过，但是王雨不愿和他说话，他没有机会安慰和开导她，他知道在璐璐这件事上王雨只能依靠她自己慢慢看淡，慢慢走出来，其实他内心同样怀着对璐璐夫妇沉甸甸的歉疚，但他是男人，他现在是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来源，他不能像王雨那样沉沦，他得工作，他得挣钱，他得让这个家正常运转。
王雨在她的房间里窝了半个月后终于走出家门了。
现在是十月中旬。
金秋十月，天空湛蓝，阳光明媚，家属院拉得横七竖八的绳子上晒满大大小小的被褥。
王雨抱着肚子在家属院转悠，四五个围在一起嗑瓜子的妇女都把眼睛钉在她肚子上。
王雨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悠闲漫步。
一个女人叫住王雨，“哎！王雨！几个月啦？”
王雨大方回道，“快七个月了！”
“呦！再有俩月就生了！”
王雨笑笑，正要继续走，另一个女人忽然问她，“孩儿他爹是不是最近在你家进进出出的那个小白脸儿？”
王雨听到小白脸几个字脸色一冷，随即绽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是啊！””
那个女人登时来劲了，“欧呦，你真有本事，从哪儿搭了个那么俊的小白脸儿，那个小白脸儿要个子有个子要模样有模样，可比黄伟强多了！”
第三个女人立即发表不同意见，“那个小白脸哪能比得上黄伟！黄伟多有钱啊，王雨要是跟了黄伟早都住上别墅了！那个小白脸整天穿着一身工作服，一看就是个穷打工的，他连个住处都没有，还要住在王雨家，”她对着王雨一阵惋惜，“诶！王雨，你糊涂呀！”
王雨笑笑，又想走，却又被第一个和她搭话的女人叫住了，“王雨，别走呀，给我们说说你那个小白脸，他是干啥的？”
王雨笑回，“他是工地上的民工。”
最年长的一个女人忽然憋着笑说，“王雨不要黄伟要民工，那个民工肯定有过人之处！”
“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几个女人马上把头凑到一起，挤眉弄眼的小声讨论起来，同时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
王雨虽没听见，却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王雨走到她们面前，笑着对那个年长的女人说，“他的过人之处是床上功夫，他在床上可厉害了，要不我让他跟你睡一回，你也快活快活？”
年长的女人说荤话的时候不要脸，这时候却要脸了，王雨的嘲讽令她颜面尽失，她瞬间翻脸，“你说的什么狗屁话！你让他跟谁睡？”
“跟你啊！”
“你个骚货！”年长的女人向王雨扑过来，作势要打王雨，那几个女人连忙拦住她，“算了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雨冷笑一下继续散步，身后传来年长女人恶毒的谩骂声，“不要脸的东西！还没结婚就挺着肚子四处招摇，王平安的脸都被她丢尽了，难怪王平安会得脑溢血，换成谁养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都会得脑溢血！”
另一个声音叹息着说，“王雨以前多乖啊，现在真是没脸没皮了，啥话都敢说！”
王雨慢悠悠走着，对身后的声音毫不在意。
王雨在家属院门口晒了会儿太阳便看见宋西林和爸妈从康复医院回来了。
宋西林和陈慧看见王雨很高兴，王雨从兴隆坊搬回来后今天还是第一次走出家门。
宋西林推着王平安，王雨和陈慧跟在他们身后，四人一起回家。
四人经过那几个嗑瓜子的妇女时王雨扭头冷冷地瞪了她们一眼，那几个女人不敢再惹王雨，纷纷转过脸装作没看见他们。
回到家里，宋西林和陈慧合力把王平安弄到床上后，宋西林立即回工地上班去了，陈慧赶忙走进厨房做饭。
陈慧怕王雨和王平安饿了，便手脚麻利地先做了两碗油泼挂面。
王雨吃完饭后走进厨房给妈妈下挂面，她都把面煮好了陈慧还没有给王平安喂完饭。
王雨走进爸妈的卧室。
陈慧正在给王平安喂饭，王平安吃饭很费劲，他的嘴好像漏了个洞，一边吃一边不断撒出来，陈慧只好把他撒出嘴巴的面条反反复复地重新喂进去，一碗面条王平安吃了一个小时才吃完。
王雨给陈慧煮的面条早就坨了，王雨想重新煮一碗，陈慧不让她煮，端着坨了的面条坐在沙发上吃起来。
王雨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跟妈妈说话。
“妈，我住回来后还没见过黄姨，也没听见她过来串门，她最近没在家吗？”
王雨其实是想打探黄伟的消息，刚才她在楼下散步时那几个女人提到了黄伟，王雨想知道黄伟的近况。
陈慧叹口气，神情有些落寞，“你爸出院那天黄伟搬走了，你黄姨说黄伟以后不来她这儿住了，她嫌一个人住太孤单，黄伟走后她去了她儿子家，她说先去住段日子，如果住的惯就把这套房子卖了，以后不回来了，如果住不惯再回来。”
陈慧刚说完卧室里传来一阵“咚咚咚”地敲击声。
陈慧放下筷子走进卧室，没过多久便出来了，王雨问妈妈，“他叫你干啥？”
陈慧坐下来继续吃饭，“他要喝水。”
陈慧吃了几口饭，说，“王雨，小宋把他的工资卡给我了，他说他一个月工资是7000块钱，你爸的康复训练一个月是5500，小宋让我把剩下的1500当做生活费。”
王雨没吭声。
陈慧忧愁地说，“他把工资卡给了我，我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钱了，他每天晚上都在电脑上干活，一干就干到二半夜，我问过他，他说他在给别的公司做预算。”
王雨依旧没说话，心里却把宋西林最近花的大笔支出默默算了一下，宋西林替她家还给黄伟10万，王平安的住院费也是宋西林结的帐，王雨至今不知道王平安住院花了多少钱，宋西林还给了璐璐夫妇50万。
王雨不知道宋西林有多少积蓄，但他既然要在工作之余为别的公司干活，王雨觉得他手头上应该很紧张了。
王雨正想着，耳边又传来“咚咚咚”地敲击声。
陈慧站起来走进卧室。
陈慧出来后王雨问道，“他又叫你干啥？”
“他又要喝水。”
王雨皱起眉。
陈慧的饭还没有吃完，却被两次打断，她显然没有胃口了，她不吃饭了，把碗筷收进厨房，她正在厨房洗碗，“咚咚咚”地敲击声又响了。
陈慧走出厨房又去看王平安。
这次王平安又要喝水。
王雨站在卧室门口冷眼看着陈慧给王平安喂水，王雨住回来后没有来过爸妈的卧室，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王平安了，此刻她才正眼把王平安端详了一下。
王平安得了那么大一场病，却一点不见消瘦，反而长胖了不少，他躺在床上的身体宽胖厚实，他的头发虽然白了大半，脸色却红润有光，显然得到了非常好的照料，反观陈慧，脸色枯黄暗沉，身形比以前更小更单薄，她用纤瘦的胳膊把王平安那颗看上去又大又重的脑袋托起来，将杯子里的水一点一点喂进他嘴里，王平安喝水和吃饭一样，边喝边吐，陈慧还得不断放下水杯给他擦拭下颚和脖子。
王平安嘴里乌拉了一声，陈慧放下他的头，看样子他喝够了，他说了什么王雨一点没听懂。
陈慧走进厨房继续洗碗，王雨沉着脸走到她身边，“妈！他根本不是口渴，他是故意整你，他想把你累死！”
陈慧被王雨的话吓了一跳，“别这么说你爸！他是病人！他怎么会整我，他把我整死了谁伺候他？！”
王雨压着怒气，“人怎么可能不停地口渴？他如果口渴，为什么要把水吐出来？”
陈慧解释道，“我跟小宋问过医生，医生说他那是吞咽障碍，吞咽障碍是脑中风病人常见的后遗症。”
王雨摇头，“不是这样！”
“咚咚咚！”卧室里又响起敲击声。
王雨心里登时腾起一股怒火，她快步走进爸妈的卧室。
王平安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他的右手举在头顶，正一下一下敲击床头。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王平安尿了，他尿了一大泡，陈慧给他身下铺了一张塑料布，尿液顺着塑料布流到地上，地板湿了一大片，王雨被这股尿骚味熏地干呕了几下。
陈慧赶紧把王雨从卧室里拉出来。
王雨站在客厅，客厅里也洋溢着一股尿骚味，只是气味比王平安的卧室小一些。
陈慧让王雨回她的房间去，王雨的房间和王平安的卧室距离较远，关上门尿骚味会淡很多，但是王雨不肯，她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陈慧忙碌起来，她给王平安换完衣裤拖地板，拖完地板又把尿湿的衣裤洗了晾上，陈慧这边收拾停当了，王平安在卧室里打着鼾声睡着了。
陈慧趁着王平安睡着的工夫，钻进厨房给王雨熬宋西林买回来的排骨。
陈慧一刻不停，可谓是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
王雨黑着脸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后，站起来走进厨房，陈慧正在灶台上忙碌，王雨问道，“他为什么尿完了才敲床头，他尿之前为什么不敲？”
陈慧说，“他可能来不及了吧。”
王雨冷冷道，“他尿之前敲床头，你就会给他接上尿壶，你就不用干那么多活了！他不想让你清闲，他就是要尿完了才敲，他要让你给他换裤衩换秋裤！他要让你拖地、洗他尿脏的衣服，他要让你干一大堆活儿，累死你！”
“你想歪了！”陈慧无奈地给煮着排骨的大铁锅盖上锅盖，把王雨推出厨房，“你爸是病人！他控制不了自己！”
王雨摇着头，不认同妈妈的说法，“他就是要累死你！”
“诶！你这孩子！”陈慧叹了一声，“去你屋里歇会儿吧，别在这瞎想了！”
王雨不肯回她的房间，她又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咚咚咚！”
王平安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醒了，他一睡醒就开始敲床头。
王雨挺腰坐着，侧目看着陈慧走进卧室，她一直盯着卧室门口，直到陈慧走出来。
王雨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
10分钟后，王平安又敲响床头，陈慧又走进卧室......
12分钟后，敲击声响起，陈慧再次走进卧室......
9分钟后......
11分钟后......
......
王雨双眼瞪着挂钟，眼角已经布满血丝。
她坐了整整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王平安平均10分钟要喝一次水，陈慧像个陀螺围着他不断忙碌。
王雨站起来走向爸妈的卧室，她阴着脸，脸色难看至极。
陈慧从卧室走出来，王雨问道，“他每天都这样吗？”
灶上还炖着排骨，陈慧急着去厨房，匆匆“嗯”了一声。
王雨忽然炸了。
她冲进卧室大吼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慧吓得急忙从厨房跑出来奔进卧室。
王雨叉着双脚，紧握双拳，梗着脖子对着王平安嘶吼，“我妈欠你什么了？你要这样折磨她？”
王平安被王雨的吼声激怒了，他涨红着脸，嘴里呜哩哇啦地大声叫唤，没有瘫痪的右手在床上重重拍打。
陈慧抓住王雨的胳膊，想把她拉出去，王雨却像一头倔牛，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陈慧完全拉不动她。
“我妈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陈慧快哭了，“王雨，他是你爸！你不能气他！你快出去！你还想让他再中一次风吗？”
王雨不理陈慧，喊得更加歇斯底里，“你个王八蛋！没有一点良心！我妈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样整她！你有本事冲我来！你起来，你来打我啊！你来杀我啊！”
王平安更激动了，叫唤声更大。
陈慧拽着王雨哭求，“我的祖宗，我的先人！我求求你了，你别闹了！”
王雨浑身颤抖，脸色白得吓人，“王平安，你这样对我妈，你不得好死！”
王平安的被子里忽然发出一声闷响，王雨没有察觉，陈慧却敏锐地从王雨身边挤过去，她奔到床边，一把揭开被子，一股恶臭顿时翻涌出来，王雨被这股臭气熏得差点背过气去，她冲进卫生间一通狂吐，中午吃的面条已经消化了，她吐出几口胃液。
她吐完后马不停蹄地返回卧室，一副恶心至极的景象跃入她眼中——王平安的两条光腿和已经被陈慧扒下来的秋裤以及王平安身下的塑料布上，到处糊着黄澄澄地粘稠物。
王雨又开始呕，她一边呕一边冲过去拉陈慧，她要把陈慧拉出去。
陈慧蹲在床前为王平安清理，王雨恶心地无法说话了，只能用力拽她，陈慧一次次推开王雨的手，她要继续为王平安清理，王雨气急了，扑上来抱着陈慧往出拖，陈慧反抗，两人在撕扯中倒在床边，身上均沾上了黄澄澄的粘稠物。
王雨锲而不舍地把陈慧往屋外拖，陈慧顾及她的肚子，不敢让她太过用力，只好先从卧室出来了。
王雨堵在卧室门口，陈慧扯着哭腔问她，“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王雨吼道，“我不许你管他！”
“不管他难道让他躺在屎里？”
“就让他躺在屎里！”
“让开！”陈慧真生气了，伸手去推王雨，想把王雨从门口推开，但她哪里推得动王雨！
王雨一边跟陈慧拉扯一边扭脸对着卧室里大骂，“你这个混蛋！靠我妈养，靠我妈伺候，你还想要了我妈的命！”
陈慧推不开王雨，无助地哭起来。
王平安在卧室里嗷嗷狂叫。
王雨嘴里不干不净地乱骂。
王雨好像疯了，她狰狞着面孔，喋喋不休，像泼妇骂街一样，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王平安的罪状。
她指责王平安不养家，这么多年没给过陈慧一分钱。
她指责王平安把家里的东西拿给老家，让她们母女俩吃不上用不上。
她指责王平安把陈慧做给她的被子拿给王辉。
她指责王平安赌搏，害得她们母女俩长年累月累死累活地还债......
她把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公和委屈全部喊出来了，一件都没少。
因为王雨今天肯走出家门了，宋西林心情大好，早早便从工地赶回来看王雨。
当他踏进王雨家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兵荒马乱的场面：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恶臭和焦糊混杂的气味，王雨和陈慧站在卧室门口，两个人拉拉扯扯，一个在有气无力地谩骂，一个在伤心无助地哭泣。
宋西林震惊地愣了两秒，随后一个箭步冲进厨房，煤气灶上的火还在燃烧，铁锅发出滋滋的干裂声，一股黑烟顺着锅盖缝隙飘到空中，宋西林急忙关掉煤气灶，揭开锅盖，锅里不知道烧的是什么东西，已经变成一团黑炭。
宋西林放下锅盖快步走出厨房。
王雨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却还在嘶声低吼，“你有本事冲我来！你老娘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妈害死的，你要报仇冲我来......”
母女俩身上散发着臭气，宋西林定睛一看，两人的衣服上都沾着一些深黄色的块状物，那是屎啊！
宋西林有些崩溃，“你们怎么了？”
陈慧的哭声陡然变大，仿佛在向宋西林告状，“小宋！王雨嫌她爸拉在床上了，她不让我进去收拾！”
王平安奄奄一息的呜咽声从屋里传出来。
宋西林伸手拉王雨，“王雨，让开！”
王雨已经精疲力竭了，却好像忽然打了鸡血，她打开宋西林的手，吼道，“不要管他！就让他躺在屎里！他是故意拉在床上的！”
陈慧哭道，“他有病啊！他怎么能是故意的！”
宋西林蹙紧眉，“王雨！你爸瘫痪了！他大小便失禁！他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
“你有什么依据？”
王雨梗着脖子，“我没有依据，可是我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宋西林不再和她理论，他伸手扳住王雨的双肩，想强行把她搬开。
王雨对他嘶吼，“你敢动我我死给你看！”
宋西林触电般收回手。他显然被王雨的话震慑住了，王雨已经死给他看过一次了，那次的经历直到现在还让他胆战心惊。
陈慧一脸哭意，“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他故意也好，不故意也好，又没让你收拾，又不用你管，你拦在这里干什么！”
“他要整你，我就要整他！让他躺在屎里，让他知道难受，他就不敢这么干了！”
陈慧忽然收起哭脸，咄咄逼人地道，“你不是要整他，你是看他是个累赘，想早点送走他！你今天能这样对他，明天也能这样对我！”
王雨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妈，你说什么？”
“我说你心肠歹毒！你想弄死他！先把他弄死，赶明儿也这样把我弄死！”
王雨怔怔的看着妈妈，眼泪在眼眶打转，却迟迟没有掉下来，“妈，我是你一手养大的，你真的觉得我是那种人？”
“你就是那种人！”王雨折磨了陈慧好几个小时，陈慧已经快被她折磨疯了。
王雨无声的看着妈妈，忽然惨笑了一下，泪水哗的流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好，我不管了！”
她让到一边。
宋西林和陈慧马上走进卧室，王雨冷眼看着他们。
宋西林拿起床上的一卷卫生纸，撕下两块，迅速捻成两个纸球塞进鼻孔，然后脱鞋上床，他把王平安肥壮的身体用力翻成侧卧状，陈慧马上蹲在床边为王平安清理糊了一屁股的屎尿。
宋西林和陈慧的配合娴熟默契，显然已经搭档很多次了。
陈慧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地往返于卫生间和卧室之间，宋西林把王平安搬来搬去，最后陈慧给王平安睡的这半边床铺上一张干净的塑料布，宋西林将王平安的身体平平展展地摆在塑料布上后，他们的清理工作完成了。
宋西林气喘吁吁地下了床。
王雨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陈慧走到王雨面前，她为王平安清理完了，现在一脸放松，她带着几分讨好对王雨说，“王雨，家里的任何活都不用你干，你就像前些天那样，别理我们就行了，你以后想睡就睡，想出去逛就出去逛，别管家里的事儿。”
王雨无动于衷。
陈慧停顿一下，仿佛还有些害怕，“你以后不敢这样闹了，我心脏受不了，你刚才闹的时候我的心跳的嘡嘡嘡的，都能从胸口飞出来，你要想让我多活两年，以后就别这样闹了。”
王雨这时开口了，“我永远都不闹了。”
王雨走进卫生间，出来时手里拎着澡篮，陈慧看到了，却还要问，“你干什么去？”
王雨没回头，“我身上粘上屎了，我去澡堂。”
陈慧忙说，“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