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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王雨七点半就站在祝新村口的梧桐树下了,宋西林的要挟对她具有极大的震慑力,王雨觉得宋西林一夜之间变成了恶棍,她不敢迟到,她怕他真的找到她家去。

    宋西林七点五十到达祝新村,他看到王雨乖乖等在树下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宋西林坐在车上按了好几声喇叭,王雨却没有丁点儿上车的意思,宋西林跳下车,板着脸走到王雨面前。

    “宋西林,我有两个要求,”王雨面色发黄,下眼睑泛青,声音虚弱沙哑,她昨夜没睡好,跟宋西林单独外出让她有很大的压力和顾忌。

    “什么要求?”宋西林蹙起眉,有些不耐烦。

    “我可以陪你两天,但你不能碰我,”王雨哭丧着脸,神情凄苦,“我就要结婚了,我是有老公的人,你不能陷我于不忠。”

    宋西林倒是干脆,“我不碰你。”

    王雨一脸凄哀地接着说第二个要求,“这次之后你不能再找我,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跟你去!”

    王雨知道自己的威胁很苍白,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并不是她。

    宋西林的声音依旧干脆利落,“我答应你,”随后道,“能上车了吗?”

    王雨抬眼看宋西林,宋西林板着一张冷酷且不耐烦的脸。王雨知道他这么痛快地答应自己只是为了能立刻出发。

    王雨像一条被人掐住七寸的小蛇,无可奈何地走向SUV副驾。

    这次孤男寡女之行令王雨顾虑重重,她的主要顾虑不是这次之后宋西林还会不会继续纠缠她,因为那由不得她,她最害怕的是宋西林要和她发生关系,王雨对男女关系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标准:没结婚之前身体属于自己,一旦确定结婚关系她的身体就只能属于结婚对象。

    不过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王雨就此顾虑已经想好了一些对策。其次在法治社会下,她不相信宋西林敢胡作非为。

    清明时节的天气湿气很重,仿佛随时都能飘起绵绵细雨,路上的车辆多到令人发指,所有的车都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今天是清明假第一天,城市里的人几乎倾巢而出,都要为祖先扫墓或外出踏青。

    上了高速道路才通畅起来,宋西林打开车载CD,一阵节奏强劲犹如野兽嘶吼的外国歌曲直冲耳膜,王雨咬紧牙根暗暗忍受,她不想开口让宋西林关掉音乐,她不想和他说话,面对要挟者她心里充满愤恨,只愿冷漠待之。

    宋西林也没有理过王雨,仿佛王雨并不在他的车上,他旁若无人地一边开车一边听着震耳欲聋的歌曲,看都没看王雨一眼。

    11点他们到达平县收费站,接着又在一条景色宜人的国道开了半个小时后到达云谷山庄。

    云谷山庄占地广阔,规划磅礴大气,随处可见参天大树和精心修葺的花卉草坪。

    宋西林直接将车开到了气派的大堂门口,大堂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红色制服、头戴红色贝雷帽的门童,两个门童立刻跑上来给宋西林和王雨打开车门,宋西林下车后将车钥匙递给一个门童,另一个门童迅速推开高大的玻璃门,宋西林昂首阔步走进大堂。

    大堂面积超然,富丽堂皇,几个粗大的圆形立柱包裹着金色绸缎,空中悬挂着一盏巨大璀璨的水晶灯,王雨来不及细看,宋西林已经走到了用金色石材建造的硕大柜台前。

    王雨连忙跟过去。

    柜台里站着两位梳着贴颈发髻、身穿黑色制服、身材和相貌绝佳的高个子美女,一位美女毕恭毕敬地对宋西林颔首道,“先生中午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宋西林说,“我昨天预定了房间。”

    “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宋,宋西林。”

    美女立刻查看电脑,几秒钟后她甜声说,“宋先生请您支付一下房费。”

    宋西林从裤兜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美女。

    美女刷卡之后将银行卡还给宋西林,接着将一张房卡恭敬地递到宋西林面前。

    王雨看到只有一张房卡,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立时大叫道,“给我们开两个房间!”

    美女被这声突兀的大叫吓了一跳,顿时愣住。

    王雨急赤白脸地看着美女,“请给我们开两个房间,我们不能住在一起!”

    美女貌似明白了,语气温婉地解释道,“女士您好,宋先生预订的是别墅,那栋别墅有三间客房。”

    王雨想都没想,断然道,“不要别墅!我要普通客房,给我们开两间普通客房!”

    美女迟疑地看向宋西林,宋西林没看王雨,平心静气地说,“照她说的做。”

    王雨再次发号施令,“给我们开两间不同楼层的房间!”

    美女神色怪异地看了王雨一眼,低头重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片刻后她抬起头对宋西林甜声说,“宋先生,这两间普通客房的费用是3360元,刚才多刷的别墅费用会在七个工作日内原路返还到您的银行卡上。”

    宋西林点点头。

    王雨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里的住宿费这么吓人,两个房间3360元,一个房间就得1600多元!这是什么客房?金子砌的?

    王雨瞬间想到另一种可能,她怀疑宋西林要自己和他在这里住好几天。

    “这是一天的房费吗?”

    “是的。”前台美女谦谦有礼地回道。

    得到明确答复,王雨的心安定了。宋西林对她说,“走吧,去吃午饭。”

    大堂地板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尽头就是餐厅。

    王雨跟在宋西林身后踏进餐厅的一瞬间,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

    这是一个自助餐厅。餐厅的豪华程度自不必说,王雨没见过这么大的餐厅。

    餐厅划分为好几个区域,有的区域专供中式菜肴,有的区域专供西餐,还有摆满龙虾鲍鱼的海鲜区、玻璃瓶里装着五颜六色饮品的酒水区,以及新鲜诱人的水果区、各种甜点和冰激凌区......

    王雨端着盘子有些晕眩,食品种类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最后她懵懵懂懂地转了一大圈,盘子里只放了一些扬州炒饭和两片西瓜。

    她端着盘子在宋西林对面坐下。

    宋西林早就开吃了,他没有像王雨那样到处浏览,他只取了一两样食物就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王雨看到他的盘子里放着两块牛排和几朵西蓝花。

    宋西林只顾大快朵颐,丝毫不理会王雨。

    一个身穿白色厨师服的男人举着一大块烤肉来到宋西林和王雨桌旁,恭敬有礼地问,“先生,小姐,需要烤肉吗?”

    宋西林看了一眼烤肉,说,“来一点。”

    厨师立即用刀子将一大块烤肉切到宋西林的盘子里,厨师接着问王雨要不要,王雨拒绝了。

    宋西林大口吃肉,王雨有些惊诧,她和宋西林吃过很多次饭,从没见过宋西林吃这么多肉。

    没过多久宋西林就将盘子里的肉吃光了,他拿起桌边的餐巾纸擦干净嘴巴,站起来欲走,王雨连忙叫住他,“宋西林,你去哪儿?”

    宋西林表情淡漠,“我回房间。”

    王雨有点迷茫,赶紧问,“咱们下午干什么?”

    “你自便,我要睡觉。”

    宋西林说完就走了。

    王雨傻傻地坐在餐桌前,宋西林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餐的客人都是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王雨形单影只显得另类,她匆匆吃完扬州炒饭也离开了。

    王雨的房间在三楼,这里的通道四通八达,布局简直像个迷宫,还好每个路口都有指示牌,王雨依照指示牌来到D区,顺利找到自己的房间。

    刷卡推开门的一刹那,王雨内心又是一阵感慨,这个客房在她看来太豪华了!

    客房被一面镂空红木隔断一分为二,进门是个客厅,客厅除了一套大气的沙发茶几竟然还摆着一个小冰箱。

    隔断里面是卧房,硕大的席梦思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贴着米色墙纸的墙壁上除了造型别致的壁灯还挂了几幅唯美的壁画。

    卧房的南墙是一整面落地窗,落地窗前摆着一套小巧别致的圆形桌椅。

    王雨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望去,落地窗外居然是一座近在咫尺的山,那不是假山,是一座树木葱郁的真正的山!

    王雨叹为观止,云谷山庄太牛啦,居然把一座山都框进来了!

    王雨又去看洗手间,宽敞的洗手间只能用耀眼华丽这四个字来形容,她被深深吸引的是摆在窗下的椭圆形大浴缸。

    住在这么豪华的客房一定不能不洗澡,因为这里洗澡不要钱!

    王雨兴致勃勃地给浴缸里放了满满一缸热水,然后拉上窗帘,脱掉衣服跳进浴缸,她在水里扑腾撒欢,玩的兴高采烈。

    王雨洗完澡后穿着酒店的睡衣坐在床上,她渐渐冷静下来,这里的奢华享受确实诱人,但她不是主动来这里的,她是被宋西林胁迫来的!

    一想到这些王雨洗澡时的欢快情绪一落千丈,她又像昨夜一样,心情阴郁,惴惴不安,她不相信宋西林只是让她陪他来这里休闲放松。

    王雨等到四点钟宋西林也没来找她,王雨不知道宋西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她扔在客房不理吗?

    王雨懒得猜测了,她决定在云谷山庄里逛一逛,等明天回去后黄伟问起来,她也能把这里的大概情况说给黄伟。

    云谷山庄真是太大了,大堂所在的主楼附近有咖啡厅、健身房、KTV以及游泳馆,沿着步道远离主楼,一路都是亭台楼阁和潺潺溪流,王雨看到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小溪里捉鱼,看到不少游客走进登山口去山上游览,看到掩映在一片松林里的别墅区......

    天色将暗时王雨回到客房,她百无聊赖地靠着床头玩手机,半个小时后客房的电话终于响了,宋西林让她即刻就去大堂。

    王雨来到大堂,宋西林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宋西林明显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湿的,他干净清爽的模样愈发让他英俊夺目,王雨经过前台时听到柜台里的两个美女小声讨论,“那个男的真帅!”

    “不只帅,气质也很好,不当演员可惜了!”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演员?”......

    王雨走向宋西林,心中毫无波澜,宋西林的相貌已经不能打动她了,她对眼前这个俊秀倜傥的男人只有厌恶和防备。

    宋西林沉默地看着王雨,待王雨走到他面前,他站起来向门口走。

    王雨赶忙喊住他,“宋西林,你要去哪儿?”

    宋西林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吃饭。”

    王雨脚下就是红毯,红毯尽头就是餐厅,王雨不解地抬手指着餐厅,“餐厅在那儿!”

    宋西林说,“这里的餐厅太贵了,咱们去外面吃。”

    王雨哑然,默默放下手臂。她不知道中午那顿自助餐花了宋西林多少钱,如果宋西林嫌贵,那一定是贵得离谱了,王雨竟生出些许惭愧。

    门童为宋西林拉开大门,宋西林走出去,王雨半低着头跟上他。

    天已经完全黑了,广阔的山庄里亮着远近不一的点点灯光。

    宋西林的车停在大堂门口,两个门童利索地为宋西林和王雨打开车门,他俩上车后门童又为他们关上车门。

    云谷山庄地处偏僻,附近只有几个零散的村庄,压根没有饭馆,宋西林驾车在黑黢黢的国道上一路疾驰,到了平县县城才找到吃饭的地方。

    宋西林选了一个露天大排档。

    两人坐在小桌前,天空漆黑如墨,大排档的灯光把这片露天地照得亮如白昼,宋西林的鼻头在灯光下闪着洁净的光。

    王雨想窥探宋西林的行踪,“宋西林,你吃完午饭去睡觉,睡起来后干什么了?”

    宋西林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睡起来后洗澡,洗完澡给你打电话叫你吃饭。”

    王雨又是一阵迷茫,宋西林整整睡了一个下午,他来云谷山庄只是为了睡觉?

    王雨猜不透宋西林,便按下不理,她问了一个在她心里最迫切最紧要的问题,“宋西林,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宋西林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明天睡起来就回去!”

    “可以。”

    王雨轻松了,她没想到宋西林这么好说话。

    大排档食客不多,没等多久老板就把宋西林点的饭菜端上桌了,宋西林对老板说,“再拿2瓶啤酒。”

    王雨一声不响,刚刚放松的心情悄悄收紧,强烈的戒备霎时传遍每根神经。

    老板很快拿来2瓶啤酒,宋西林拿起启瓶器打开瓶盖,先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酒,又伸手欲给王雨面前的杯子倒酒。

    王雨迅速用手掌盖住杯口,口气冰冷地说,“别给我倒酒,我不会喝酒!”

    宋西林撤回手,玩世不恭地笑了笑,“你是怕我把你灌醉,趁机对你不轨吧!”

    王雨没吭声,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还没卑鄙到那种地步!”宋西林恨恨地端起酒杯,一仰脖悉数喝下。

    他这个样子让王雨不由放下戒备,心里腾起几分惭愧,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

    宋西林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一连喝了3杯。

    王雨的愧疚愈发强烈,纵然她是在宋西林胁迫下来到这里的,她却忽然把罪责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宋西林其实没有那么可恶,是自己太过分了,骤然之下和他分手,骤然之下就要嫁给别人,说到底是自己伤了宋西林,宋西林没有办法才会胁迫自己,否则自己肯定不会跟他来这里,他也许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自己最后相聚一次......

    宋西林放下酒杯,口吻淡然地说,“吃饭吧。”

    王雨拿起筷子吃面前的炒面,这家大排档没什么好吃的,宋西林只点了两盘炒面和一些烤肉。炒面很咸,王雨刚吃了一口就皱起眉头,不过她没有停下来,她自小就有节俭的习惯,再难吃的饭也是粮食做的,不能浪费。

    宋西林只吃了一口炒面就吐出来了,他见王雨一口接一口地吃炒面,不由问道,“你的炒面不咸吗?”

    王雨边吃边说,“咸。”

    “咸就别吃了!”宋西林伸手过来拿盘子。

    王雨双手护住盘子,“我要吃完。”

    宋西林不再制止她,站起身说,“车上有水,我去给你拿瓶水。”

    宋西林不紧不慢地向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

    王雨吃完炒面时宋西林拿着两瓶矿泉水走回来了,他在王雨对面坐下,拧开一瓶水递到王雨眼前。

    王雨咸得舌苔发苦,连忙接过水给嘴里灌了大半瓶,淡水冲走了嘴里的咸味,王雨觉得舒服多了。

    宋西林拿起一个肉串咬了一口,肉串似乎也不好吃,他放下肉串什么也不吃了,他又开始自斟自饮。

    王雨此时对宋西林已经没有任何戒备心了,宋西林借酒浇愁的模样让她心疼,她爱过他,他舍命救过她,王雨认为他们之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变成仇人。

    “宋西林,你找到童倩没?”王雨语气轻柔,神情含着发自内心的关心。

    宋西林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表情从容随和,“没有。你这是第二次在我面前说她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王雨第一次听说童倩的名字是在余家寨县城的饭店包厢里,当时宋西林不在,她是在高振东和安琪的谈话中得知童倩的名字的,她不想说的那么具体,便道,“我是从安琪那儿知道的。安琪曾经对我讲过你们的故事,”王雨笑起来,“安琪说你为了童倩离家出走过3年。”

    宋西林也笑了,仿佛王雨提到的只是他年少时的一桩糗事,他笑着抿了口酒,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她?”

    到了这种境地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了,王雨神色坦然,“咱们一月份在一起的那几天你天天出去找她,却骗我说是去工地加班,有一天晚上我趁你睡着了看了你的手机。”

    宋西林拿起酒瓶给杯子倒酒,嘴角挂着一丝淡笑,“你吃她的醋了?”

    王雨“哈哈”笑起来,“没有没有!我不吃醋,谁的醋我都不吃,我是有主儿的人!以后我老公要是爱上了谁,我才有可能吃醋!”

    宋西林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微笑着举起酒杯,“来,你以水代酒,咱们干一杯。我祝你和你未来的老公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王雨眼眶发热,心中的顾虑彻底消散。宋西林的祝福令她感动,这句祝福标志着宋西林放下她了,他们之间的情愫纠缠到此结束!

    “我也祝你早日找到童倩!”

    王雨举起矿泉水和宋西林碰了一下杯,宋西林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王雨也将余下的小半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完了。

    他俩放下各自手中的酒杯和矿泉水瓶时不禁相视一笑。

    气氛陡然变得温馨起来,仿佛他俩是一对交情不浅的朋友。

    夜深露重,王雨抱起双臂,真挚地看着宋西林,她此刻真把宋西林当成朋友了,“童倩很难找吗?实在没有办法你也可以利用网络或者报纸找她。”

    宋西林摇头苦笑,“不找了!一个狠心抛弃我的女人,找到有什么用?”

    王雨张嘴打了个哈欠,泪液涌上眼眶,她忽然困了,她昨夜没睡好,现在坐在这露天地里,头顶耀眼的灯光照得她脑袋发晕,她忽然很想睡觉。

    王雨抬手边擦眼睛边说,“你得找啊!你那么爱她,不找怎么行?”王雨有自己的小算盘,让宋西林去找童倩,把他推到童倩那边,自己就绝对安全了。

    宋西林就像王雨肚子里的蛔虫,脸上挂着调笑说,“你是不是怕我不找童倩了就来缠着你?”

    被他一眼识破,王雨有点慌乱,“不不不!你刚才都祝我和我未来的老公永结同心了,又怎么会纠缠我?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一言九鼎!”王雨笑着说完,不觉又打了一个哈欠,她觉得眼皮忽然变得很重。

    宋西林叹口气,仿佛在和王雨开玩笑,“你们这些女人都不是好人!尤其是你,你比童倩还坏!”

    王雨觉得自己的头忽然也沉重得难以抬起了,她把双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撑住两腮,嘴里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坏了?”

    宋西林脸上挂着淡笑,“你啊,你最狠最坏!”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再次看向王雨时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你抛弃我两次,每次都是我们最甜蜜,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每次你都在第一时间更换手机号,让我联系不到你,我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我有时候觉得你是蓄意报复我,先给我吃颗糖,再向我捅一刀。王雨,你这个人看上去柔弱善良,其实你的心比谁都狠,做事比谁都毒!”

    王雨已经听不清宋西林在说什么了,宋西林的脸庞在她拼命睁大的眼睛里模糊不清,虽然有些模糊,她还是隐约看到了宋西林向她投来的射着寒意的目光。

    宋西林站起来,“你以为你能摆脱我吗?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王雨看到他模糊的脸庞越来越愤怒,越来越狰狞,她晕晕沉沉,不知道宋西林为何而生气,她本能地撑着桌子站起来,但是她重心不稳,站起来时东倒西歪。

    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仿佛置身在一片黑暗无际的海水里,她挥舞手臂想要抓住点什么,忽然她抓住了一只坚实的手臂,紧接着她滑进了这只手臂的主人怀里,她拼命睁开眼睛,用她最后一丝残存的思维分析自己当前的身体状况:晕眩来的太快,这绝不是困意所致!

    王雨终于支撑不住,她合上眼睛时断断续续地呢喃了一句,“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

    王雨醒来时四周一片安静。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眼珠迟钝地缓慢转动,没过几秒她就认出来了,她正独自躺在云谷山庄的客房里,入目的米色墙壁让她觉得宁静温暖。

    只是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王雨的脑海便浮现出昨晚的画面,她对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房的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她想起来的全是她和宋西林在县城大排档的片段。

    她静静回忆了片刻之后,忽然猛地揭开被子抬头向被子里看去,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苍白。

    她放下被子,头重重地落回到枕头上,她面色难看躺了片刻后,撑起身子想要下床。

    她侧身将右肘撑在床上,一连撑了3次才把身体撑起来。

    躺着还好,这样一动她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疼的,每寸肌肤每块骨骼似乎都在向她诉说疼痛。

    她的面色更加阴沉难看。

    腰椎的痛感最为强烈,她竟然因为腰椎的疼痛身子半天都不能动弹,她不知道她的腰椎出了什么问题,她伸手想捶捶后腰,发现她的腰下垫了一个很高的枕头,她在醒来之前由于身下的这个枕头,她是睡姿是头朝地脚朝天的。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睡了多长时间,显然是很久的,因为她的腰似乎都要折断了。

    她缓了好大一会儿腰椎的疼痛才渐渐缓解。

    她揭开被子,艰难地下了床,接着缓慢地走进浴室。

    她把淋浴头的水开到最大,水流像瀑布一样兜头浇下,她的泪水跟着水流一起流淌,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叫嚣,她忍了很久,终于失声痛哭......

    王雨洗完澡后赤脚回到卧房,她瞪着一双哭得红肿的双眼将卧房扫视了一圈,然后慢慢朝落地窗走去。

    落地窗前的圆桌上叠放着一摞衣物,那是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她的衣物被叠摞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她动作缓慢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在身上。

    她穿好衣服后像具雕塑似的站在玻璃窗前,窗外正在下雨,山上雾气蒙蒙。

    她在窗前站了很久。

    后来她脚步蹒跚地走到衣橱前,打开柜门,从柜底拿出一个云谷山庄专门为客人提供的塑料手提袋,她拿着塑料袋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被子推到地上,接着抓住床单一角用力一扬,床单被她揭离床面,她将床单塞进塑料袋,而后背上自己的小包,提着塑料袋缓慢地走出客房。

    —

    宋西林坐在大堂沙发上。他昨晚等待王雨时就坐在这里。

    他衣冠楚楚,坐姿端正,只是一脸疲惫,面色像吸血鬼一样苍白憔悴。

    王雨缓慢地走到他面前,他抬眼看王雨,王雨面无表情,眼神寡淡地看不出喜怒哀乐,“宋西林,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安眠药。”宋西林神色坦诚。

    他话音刚落,王雨抡起胳膊将手里的塑料袋砸在他身上,紧跟像个丧失理智的泼妇,扑上去对他又踢又打。宋西林仍旧坐在沙发上,不逃、不躲、不还手,任凭王雨不断对着他的头和脸用力扇打,对着他的腿和脚狠狠踢踹。

    大堂里的工作人员和客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反应最快的是站在门边的两个保安。

    两个保安同时冲过来把王雨从宋西林身上拉起来,王雨却不依不饶,对着空气还在拳打脚踢。

    “女士!冷静点!打人是犯法行为!”两个保安一边一个控制住王雨的胳膊,王雨的胳膊不能动了,脚下还对着宋西林的方向使劲乱踢。

    王雨不肯安静下来,一个保安急了,呵斥道,“别撒泼了!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这句警告起了作用,王雨终于不动了。

    两个保安却不敢松懈,依旧紧紧抓着王雨的胳膊。

    王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到气息逐渐平稳,她抬起头看向其中一个保安。

    小保安和王雨视线相接,用力抓着王雨胳膊的那只手陡然放松,王雨惨白凄然的面容让他顿生怜悯。

    “离你们这里最近的派出所在哪儿?”王雨声音干涩,又粗又哑。

    小保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西林,宋西林木然坐着,眼睛看着地面。

    “女士,您遇到了什么麻烦?”小保安轻声询问。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王雨的泪水顿时大颗大颗滚出眼眶。

    两个小保安同时吃惊地放开王雨。

    “女士,需要我帮您打110吗?警察10分钟就能赶过来,您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之前问话的小保安声音更轻柔了。

    王雨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不用打110,我自己去派出所报案。”王雨说完向宋西林走去,两个小保安怕王雨又对宋西林动手,赶紧警惕地跑过去将宋西林挡在身后。

    王雨没看宋西林,也没看两个小保安,她提起地上装着床单的塑料袋,脚步迟缓地向大门走去。

    前台柜里的两个美女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王雨快走出大门了其中一个美女才反应过来,她连忙从柜台里跑出来拦住王雨,“女士您好,您手上提的好像是我们酒店的床单,床单不是免费物品,不允许带走。”

    王雨站着不动,不说话也不归还床单。

    “让她带走,我照价赔偿。”宋西林的声音在美女身后响起。

    王雨抬脚走出大门。

    —

    天空细雨霏霏,雨势不大,却没过多久就把王雨淋得浑身湿透。

    王雨走在空旷寂静的国道上,不时抬手抹去满脸雨水。仅仅从云谷山庄走到国道上她就耗尽体力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还有余力,她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干涸,还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憋闷,她想嘶吼,想大哭,可她没有力气做这些,她前后看了一眼,期望能看到一辆出租车,可这荒郊野外,连个人都看不见。

    她继续向前走,没走几步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宋西林驾着车从她身后追来。

    她继续向前走,汽车声消失了,她继续走,身后传来一声关车门的响声,接着是一阵跑过来的脚步声,她的一条胳膊被一只手一把拽住。

    王雨看都没看,回身便打,这次没人阻拦了,她用尽全力捶他,扇他,踢他,蹬他,她把宋西林打得步步后退,直到退到路边,一脚踩空摔进路边的草丛。

    王雨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宋西林在草丛里坐起来。

    雨忽然变大了,雨点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砸向地面。

    宋西林瞬间湿透。王雨的视线被雨水阻隔,她看不清宋西林的脸,只看到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鬓角。

    哗哗的雨声让王雨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痛苦,她在雨声中放声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对着宋西林怒吼,“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流氓!你除了干那些下流勾当还会干什么?你让我怎么办?你明知道我快结婚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你为什么要把我弄脏,为什么!”

    王雨哭得痛不欲生,悔恨交加。她把自己的人生分成两段,在和黄伟确定关系之前不管她如何放浪形骸都翻篇了。在和黄伟确定关系之后她认为自己是纯洁的,清白的,从此之后她的身体和感情只属于黄伟,然而一夜之间,宋西林把她对黄伟的忠贞毁灭了。

    这次来云谷山庄,她并不是没猜到会发生这种事,结果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她恨自己蠢,恨自己笨,她更恨的是宋西林,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宋西林从草丛里爬起来,朝王雨走来。

    王雨又哭又喊,已经累得瘫在地上了。

    宋西林把地上装着床单的塑料袋拎起来,另一只手拉起王雨,王雨想反抗,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也没有了,宋西林把她裹挟在臂膀下,轻而易举带到车上,最后还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王雨腿上。

    “王雨,我送你回家。”宋西林发动引擎,声音里含着一丝哽咽,似乎对王雨深感愧疚。

    王雨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嘶哑着说,“我不回家,我要去派出所。”

    “好,我现在就送你去。”宋西林打开雨刷器,雨刷来回摆动,前方的道路瞬间清晰,宋西林说,“你放心,我不会抵赖。”

    王雨将脸扭向车窗,冰冷的说,“你等着坐牢吧!”

    宋西林将车开的很快,汽车在大雨中像冲锋陷阵一样到达县城,宋西林在县城里找来找去,最后下车问路,最终把王雨送到平县派出所门口。

    王雨握紧手中的塑料袋,义无反顾地下车走进派出所大门。

    派出所的门房里坐着一个中年警察,王雨刚走进派出所警察就把头探到窗口问她,“干什么呢?”

    王雨说,“这儿有厕所吗?”

    “有!朝里走就看见了!”

    王雨回头向路边望了一眼,宋西林坐在车里目视前方,身体一动不动。

    王雨扭头走进派出所。

    王雨不想报案,她坚持要来派出所并且义无反顾地走进派出所都是为了吓唬宋西林。她如果想报案在云谷山庄的客房刚醒来时就打110了。

    她不想报案不是害怕毁掉宋西林,她现在恨透了宋西林,宋西林对她来说死不足惜,她是害怕毁了她自己。

    她一旦报案黄伟和爸妈必定会知道她是撒谎来到云谷山庄的,就算她是受害者他们也不会原谅她,她和父母的关系、她和黄伟的婚事,还有爸爸眼巴巴等着住进别墅的期待都将灰飞烟灭,除此之外还有她的工作,如果报案她不知道她这个极其不光彩的遭遇会不会传遍鸿越,领导和同事会怎么看她,她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王雨觉得一旦报案她将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而她不想失去!

    王雨走进派出所的厕所,厕所的气味并不好闻,她靠在便池门板上,消磨时间。

    她现在恨死了宋西林,宋西林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恐惧,竟然还亲手把她送到派出所来,虽然宋西林在她这里已经毫无信誉可言,她却莫名相信宋西林不会抵赖,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份视死如归的勇气。

    想起他坐在车里那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王雨就恨得浑身颤抖。

    王雨相信他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害怕,王雨就是要在厕所消磨时间,她在厕所多待一分钟,宋西林就会多煎熬一分钟,她就是要折磨他,吓唬他,最好把他吓死才好。

    王雨足足在厕所站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王雨走出派出所来到宋西林的车前,拉开车门。

    宋西林坐在座椅上,脊背挺得笔直,隔了数秒,他扭脸看向王雨。

    王雨看到他眼神空洞,面如白纸。

    “我没有报案。”王雨站在雨里,一脸寒霜地说。

    宋西林忽然哭了,他猛地将脸埋进手掌,发出一声猛烈的抽泣。

    王雨不知道他的哭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对她高抬贵手的忏悔,他哭了,她便觉得自己站在厕所那一个半小时是值得的。

    王雨坐进车里,“嘭”地关上车门,冷冷道,“开车!我要回家!”

    宋西林止住哭泣,伸手从放在中控台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去眼泪,接着从车门上的储物格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王雨面前,他声音低哑地说,“这是我刚给你买的。”

    王雨垂眼看去,他递过来的是一瓶水和一个药盒,药盒上写着左炔诺孕酮片。

    宋西林解释道,“我问过药店的工作人员,这个药24小时之内服下就没有后患了。”

    王雨一下子就哭了,愤怒和屈辱让她又像泼妇一样对宋西林劈头盖脸一顿狂打,宋西林依旧不反抗不还手,任她发泄。

    “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不带套!”

    “你怎么不去死!”

    “你去死呀!”

    哭完打完骂完,王雨也只能把这粒药服下,她吃完药后靠在车窗上泪流不止。

    宋西林一声不响地发动汽车,汽车在漫天大雨中踏上返程之路。

    —

    傍晚时分宋西林将王雨送到机械厂家属院附近,他很识趣地将车停在离家属院大门稍远的路边,王雨面无表情地推门下车,她的双脚刚落在地面上,宋西林在她身后轻轻说,“王雨,我会一直等你。”

    王雨瞬间火冒三丈地转过身,大力将装着床单的塑料袋高高举起,同时怒不可遏地威胁道,“宋西林!你不会不知道床单上有你什么东西吧!我警告你,你如果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死都要把你送进监狱!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今天不报案,不代表我以后不报案,你要是再敢骚扰我,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王雨说完狠狠摔上车门,转身离去。

    —

    王雨一踏进家门就躺到床上装病。

    她情绪差状态差,不装病很难逃过陈慧的眼睛。

    陈慧问她怎么了,她谎称胃不舒服,陈慧只道是她在云谷山庄吃了不好消化的东西,连忙给她熬了一碗浓稠的小米粥。

    王雨喝粥时黄伟给她打来电话。

    黄伟关心她是否已经到家,接着对王雨讲了他这两天都在忙些什么。

    黄伟缺席了他那帮朋友的烧烤聚会。

    他回家祭祖当天恰逢政府号召村民迁移祖坟,这些年村民乱用耕地建坟,严重浪费耕地资源,政府此举是为了保护农业。

    政府给的政策较为优厚,每迁一座坟补偿五千,并且可以在附近的陵园免费得到一块墓地。

    黄伟和家人商议后决定立即迁坟,黄伟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早迁晚迁都得迁,省得哪天祖坟被人暗地里推平了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另外黄伟马上要和王雨结婚,清明节之后肯定会越来越忙,他怕自己没时间回来迁坟。

    这两天黄伟为了迁祖坟忙得脚底冒烟,连给王雨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王雨嘴里说着没事,心里却万分庆幸,如果黄伟没有那么忙碌,刚巧在她喝下安眠药那晚给她打去电话,电话若是被宋西林接听了就太可怕了。

    结束通话前王雨问黄伟还得忙几天,黄伟说两天后才能回来。

    清明假的最后一天王雨在床上躺了一天,她还是走不出云谷山庄的阴影,她时而发呆时而流泪,枕头一直都是潮湿的......

    —

    王雨一大早出门上班,刚走出单元门就看见黄伟的霸道停在楼前,她正纳闷时黄伟降下车窗对她笑道,“上车,我送你上班!”

    王雨上车后疑惑地问,“你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祖坟迁完了吗?”

    黄伟笑得像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子,“你今天要上班嘛,我就把两天的事儿压缩到一天干完了,我昨晚12点离开老家赶回来,就是为了今天送你上班!”

    王雨哽住,一言未发。

    黄伟心情大好地把车开出家属院,车刚驶上马路,黄伟忽然听到王雨抽泣了一声,黄伟连忙看向王雨,王雨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就哭得浑身颤抖。

    黄伟震惊不已,口中一边急呼,“王雨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一边紧急将车停在路边。

    王雨哭得伤心欲绝,停不下来。

    黄伟急得紧握双拳,大声怒吼,“你快说谁欺负你了,我要了他的命!”

    王雨听到这句话后拼命稳住自己的情绪,几秒钟后,王雨停止哭泣,她的眼睛哭肿了,声音带着哭泣后浓重的鼻音,“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黄伟满脸焦急。

    王雨吸了吸鼻子,看向黄伟,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无声滑落,“你对我太好了!”

    黄伟愕然,一时语塞。

    “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人现在已经住进杨庄的活动板房了,你保住了我家的房子,给我爸还清了堵债。我们家从我记事起就一直穷得叮当响,我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住上别墅,是你给了我人上人的生活。你把我挂在心上,就为了送我上个班你半夜12点从老家赶回来。你对我家舍得出钱,舍得出力,对我又这么心重,我怎么能不感动?我哭是因为我感动,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对我家人这么好!”

    王雨说着眼泪又哗哗流出来。

    黄伟明白王雨为何而哭了,他一边高兴地呵呵傻笑,一边手足无措地又是帮王雨擦眼泪又是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安慰,“小傻子!小傻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好感动的,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王雨脸上挂着泪水,神情无比坚定,“黄伟,你对我一分好,我就会对你十分好,我一定会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黄伟的眼睛忽然有点潮湿,他被王雨的话感动了,他笑着点头,“好!好!”。

    他伸手擦去王雨脸上的泪水,又顺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满眼溺爱地说,“不许再哭鼻子了!咱们得赶紧走了,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

    王雨听话地点点头。

    只有王雨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因为黄伟对她太好而感动涕零,黄伟为了送她上班半夜12点驱车赶回来,这份好只是一个导火索,引燃了她心中如潮水一般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王雨言出必行,黄伟对她一分好,她就要对他十分好,事实上王雨对黄伟的好十分有限,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竭力关心他,竭力顺着他,竭力让他高兴。

    她开始频繁地给黄伟打电话,这种情形有点像当年宋西林去海南前她天天给宋西林打电话,她在电话中对黄伟事事关心,穿衣、吃饭、上哪儿去,简直事无巨细。

    黄伟对此并不厌烦,反而极其喜欢,王雨每每打来电话,他都像个温顺敦厚的好孩子心甘情愿地向王雨报告一切,有次他和王雨通电话的样子被他的一个伙计看到,伙计嘲笑他是妻管严,他理直气壮地说,“你懂个屁,听媳妇儿的话,跟党走!”

    王雨不只是嘴上关心黄伟,她也付出了实际行动。

    她向黄姨打听黄伟最爱吃什么,黄姨说黄伟最爱吃藕盒,王雨马上买来做藕盒的食材,连着给黄伟做了3天藕盒。

    只是王雨厨艺太差,陈慧怎么教都教不好她,她做的藕盒不是没炸熟就是露馅,黄伟却毫不介意,吃得心花怒放。

    王雨和黄伟的感情从清明节之后犹如火箭发射一样快速升温。

    一晃到了月底,有天上班时王雨忽然想起了宋西林,宋西林从云谷山庄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王雨心里冷冷地想,她手里的强大物证宋西林也是畏惧的!他也像常人一样惧怕牢狱之灾,惧怕身败名裂!

    月底连续发生了3件喜事。

    第一件喜事是王雨驾考笔试考了100分。

    第二件喜事是别墅硬装基本完成,黄伟把结婚日期初步定在6月18日,并且和王雨商定好过完五一就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第三件喜事严格来说不算喜事,和黄伟关系很铁的几个伙计知道黄伟马上要结婚,他们想提前庆祝一下,地点选在国豪海鲜火锅城。

    4月30日是五一法定假的第一天,这天王雨休假,黄伟让陈慧也请假在家,他要领全家人去买床,当然是给别墅买床。

    黄伟把王雨全家领到了他一个伙计开的家具厂,王雨真是服了黄伟,他真是交友广阔,哪行哪业都有他的伙计。

    黄伟这个伙计的家具厂规模很小,就是个小作坊。

    但是黄伟说这里的床绝对真材实料,买回去睡一辈子都没问题。

    黄伟是个务实的人,他从一开始装修就全部找熟人购买材料,他从不去诸如“鸿越”那种家居商场,他对王雨说大商场的东西不仅昂贵还华而不实,远远不如他这些熟人的东西经久耐用。

    王雨一家把选择权全部推给黄伟,黄伟便在一大片木床里认真挑选。

    黄伟先给王平安夫妇选了一张1米8的榆木床,接着给奶奶选了一张1米5的松木床,最后给他和王雨选了一张2米的红木床。

    黄伟要王雨和他一起试试红木床,王雨便和他一起躺在红木床上,他俩在家人和朋友的注视下并排躺在一起,王雨正觉得有些尴尬,黄伟的伙计忽然揶揄地笑起来,王雨当即羞红了脸,立即跳下床来....

    买完床后黄伟请他的伙计和王雨一家在附近一家餐馆吃了午饭,随后载着王雨一家回到机械厂家属院。

    黄伟和王雨在家待到5点钟,动身去国豪海鲜火锅城参加他们的婚前庆祝会,王雨对“国豪”并不陌生,那里离祝新村很近,王雨忽然想起祝新村的小屋还遗留着她的书籍,便对黄伟说聚餐结束后要去小屋拿书,黄伟满口答应。

    —

    黄伟的伙计们订了一间很大的包厢,这些伙计王雨全都见过,大家吃饭聊天,气氛非常热闹,黄伟被他的伙计们灌了不少酒,今天的饭局准新郎和准新娘是主角,自然逃不过被人轮番敬酒,王雨不会喝白酒,啤酒倒是能喝点儿,但是黄伟护妻心切,当仁不让地全部替她喝了,饭局开始没多久黄伟就喝得脸红脖子粗。

    男人们聚在一起最喜欢插科打诨,今天黄伟的一个伙计带来了他新交的女朋友,王雨在黄伟的伙计们面前总是一副娴静端庄的模样,大伙儿不好意思拿她开玩笑,便着重作弄起那个女孩来。

    大伙儿轮番和女孩儿的男朋友划拳,小伙子赢了他们就以酒代罚,小伙子输了他们却不让小伙子罚酒,非让女孩儿当众亲小伙子一口,女孩虽是第一次和大伙儿聚会,却极其洒脱豪迈,她干脆坐在小伙子腿上抱着他亲,惹得众人一阵沸腾,喝彩声口哨声响彻包厢。

    王雨从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孩儿,正吃惊时黄伟忽人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王雨望向黄伟,黄伟面色潮红,眼睛醉意朦胧,王雨没有拒绝,对他嫣然一笑......

    饭局结束后黄伟已经醉得路都走不稳了,他把一条手臂搭在王雨肩上,他的伙计们见他醉得厉害,便要送他和王雨回家,王雨觉得黄伟已经不能开车了,她心里放弃了去小屋拿书的打算,她也想让黄伟的伙计送他俩回家。

    可黄伟却摇着头坚决不肯,他执意要陪王雨去祝新村拿书。

    他的伙计们规劝无果,只好嘱咐王雨拿完书后打个车回家,等黄伟酒醒后再来“国豪”取他的车。

    王雨和众人告别后扶着黄伟走在去往祝新村的人行道上,黄伟搂着王雨的肩膀,他的手掌热得发烫,王雨觉得他紧挨着自己的半侧身体也热得发烫。

    这么久以来他俩的身体还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虽然他俩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可他俩身边仿佛总有家人,后来他俩一个忙着上班一个忙着装修,竟然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地单独相处过,此时黄伟半贴在王雨身上,王雨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栗。

    他俩就这样紧紧依偎着走到祝新村。

    祝新村放眼看去一片漆黑,只亮着零星几盏灯光,村口有户人家显然交房搬走了,他家的院墙被人推到了,砖头块儿水泥块儿堆满路面。

    王雨小心翼翼地扶着黄伟走过“砖头路”,来到她租住的大铁门前。

    推开铁门,黑乎乎的院子里竟然还有个房间亮着灯光,那是王雨的隔壁邻居,王雨不禁暗自感叹,小曾真是胆大,竟然敢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王雨记得小曾说过,她要住到停水停电才会搬走。

    王雨扶着黄伟来到二楼她的小屋,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拉亮屋里的灯泡,随后把黄伟扶进小屋。

    黄伟坐在椅子上东摇西晃,王雨连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怕黄伟这样躺着着凉,王雨拉开床上的被子盖在黄伟身上。

    王雨想早点回家,便抱着脸盆去卫生间打凉水,她想用凉水给黄伟擦擦脸,好让他快点酒醒和她回家,她端着水盆回到小屋时看到黄伟正把他身上的一件衣服从被子里丢出来。

    最近气温直线上升,街上已经有女孩儿穿上夏装了,而黄伟身上盖的被子是王雨1月份给宋西林买的那床八斤重的棉花被,黄伟不热才怪!

    王雨拧了一条冷毛巾走到黄伟跟前,“黄伟,你别脱衣服了,咱们马上要回家了。”王雨说着用冷毛巾给黄伟擦脸,黄伟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地声音,“让我睡会儿......我睡会儿咱们再回家。”

    王雨用冷毛巾给黄伟擦了半天脸,黄伟却一点睁眼的意思也没有,王雨只能无奈地把毛巾扔进盆子,坐在椅子上等黄伟睡醒。

    王雨忙了半天,现在才清静下来,她目光掠过小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正想仔细观察一下小屋,黄伟忽然叫嚷道,“关灯!把灯关了!灯光把我的眼睛刺瞎了!”

    王雨赶紧起身拉灭灯泡。

    小屋一团漆黑,王雨摸索着想要坐回到椅子上,黄伟又开始叫嚷,“王雨!王雨!”

    王雨摸索着走到床边,“怎么了?你要什么?”

    黄伟含糊地说,“我想抱抱你。”

    王雨在黑暗中站立不动。

    黄伟喝醉了,她不敢和黄伟有任何亲昵行为,她对喝醉酒的男人不怎么信任,她怕黄伟不仅仅是要抱抱她这么简单。

    “王雨!王雨!”黄伟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凭空挥舞,似乎想抓住王雨,他真的抓住了王雨的衣袖,他用力一拽,王雨跌坐在床边。

    王雨连忙把他抓着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口中柔声哄劝,“黄伟你乖乖睡觉,你睡醒了咱们还要回家呢。”

    黄伟虽然醉意浓重,却显然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让我抱你?咱们就快结婚了,抱抱怎么了!......你看小民的女朋友,他们才谈了一个月......那女孩儿不但主动抱他,还主动亲他!”

    黄伟仿佛被包厢里的场景刺激到了,纵然醉成这样还牢牢记着。

    王雨顿觉骑虎难下。

    她也喝醉过,她不知道别人喝醉是什么状况,她的状况是天旋地转,浑身瘫软,但大脑却非常清楚,她能在酒醒之后把醉酒时发生的一切都想起来!

    她怕黄伟跟她一样。

    王雨温声说,“你别乱想,我怎么会不让你抱,你喝醉了,喝醉了就要好好休息......”

    王雨话没说完,黄伟忽然揭开被子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随即又呼地一下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王雨来不及惊呼就被黄伟紧紧抱住了。

    黄伟身上酒气扑鼻,身体像炭火一样炙热滚烫。

    王雨心中恐惧,不由弓起身子,用蜷起的双腿将自己和黄伟隔开。

    黄伟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王雨的举动,依旧用力抱着她。

    双方都在使力,僵持片刻后,黄伟又说,“王雨,我想亲亲你。”

    黄伟的声音依然带着醉酒的含糊不清。

    王雨断然拒绝,“不行!”

    黄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为什么不行?咱俩都快结婚了!”

    王雨沉默了,黄伟明显在得寸进尺,如果让他亲了,王雨认为他接着就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王雨柔声说,“黄伟,等领了证好吗,领了证你想做什么都行。”

    黄伟不像平时那么百依百顺了,醉酒的他忽然变得强硬倔强,“我不等!我现在就要亲你!”

    他像一头雄狮,瞬间扑向王雨。

    王雨连发出喊声的机会都没有,她咬紧牙齿拼命抵抗黄伟,两人瞬间搏斗在一起。

    王雨对黄伟又掀又捶,又踢又蹬,抵抗得尤为激烈,黄伟被王雨如此激烈的反应弄懵了,他不由停下来,但他仅仅停顿了数秒,忽然愤怒地低吼道,“我现在就办了你!”

    他说完不再留情,直接上手去扯王雨的衣服。

    王雨拼命反抗,可是他俩力量悬殊太大,王雨很快处于下风,小屋充斥着王雨激烈的反抗声,王雨忽然凄厉地尖叫一声,“你再这样我死给你看!”

    黄伟猛地静止不动了,王雨的叫声犹如一把利剑,一下子戳进他的心脏。

    小屋顿时陷入一阵寂静,这种寂静令王雨感到心慌压抑。

    片刻之后,黄伟从王雨身上翻下去,他躺在王雨身边一动不动。

    王雨剧烈的喘息逐渐平稳,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分了,她和黄伟两天之后就要领结婚证,就算现在发生关系也无可厚非,她却把黄伟当成洪水猛兽一样拼死抵抗,她觉得自己伤害了黄伟。

    王雨脑子乱糟糟的,心中满是愧疚,她想对黄伟说句安慰的话,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王雨的大脑一阵空白,她不知道大晚上的谁会来这里,来人难道是小曾的朋友?

    她正这样揣测时,忽然清晰地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这是她的房门传来的声音!

    王雨吓得猛然坐起。

    与此同时小屋的门被人推开了,下一秒灯绳被人拉了一下,随着灯光泻满小屋,王雨看到宋西林站在门口。

    王雨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蹦到地上。

    宋西林也惊得目瞪口呆。

    宋西林穿着一身闲适的灰色卫衣,似乎这里是他的住所,他刚刚只是出去买了个东西或散了个步。

    黄伟也被忽然闯进来的宋西林惊到了,他在惊吓中仿佛瞬间酒醒,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双脚稳稳落在地上,地面“咚”地震动了一下。

    王雨下意识地看向黄伟,不看还好,这一看王雨更是惊得五雷轰顶,黄伟浑身上下寸丝不挂,王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衣服全都脱了!

    王雨条件反射地看向自己,她上衣胸口处的两枚扣子不知所踪,内衣已经露了出来,她的裤子是松紧腰的,已经滑到了胯骨处,王雨赶紧伸手把裤子提到腰上。

    这个场面令宋西林顿时激红了眼,宋西林“啊—”地大喊着冲向黄伟,“我杀了你—!”

    黄伟似乎早有防备,宋西林刚冲过来他就一拳将他挥倒了,宋西林爬起来再次冲向黄伟,黄伟立刻和他扭打在一起。

    王雨缩在墙角浑身颤抖,她恐惧至极,以至于忘记叫喊,忘记制止眼前的斗殴。

    宋西林没几下子又被黄伟打趴在地上,他像疯了一样锲而不舍地再一次爬起来冲向黄伟。

    宋西林不会打架,他像一条丧心病狂的疯狗,出手张牙舞爪,毫无章法,黄伟镇定冷静,出手又准又狠,每次宋西林纠缠过来他都能找准时机将他打到在地。

    几个回合下来,宋西林被黄伟打得鼻血横流,他瘫坐在门边,仿佛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冲向黄伟了。

    宋西林抬手抹了一把鼻血,看向王雨。

    他眼中含泪,满脸怆然,他忽然对着王雨笑起来,他的笑凄凉哀痛,饱含自嘲,仿佛嘲笑自己是世界第一蠢。

    他笑着,声音破碎干哑,“王雨,你这个人真够随便的,月初才跟我在云谷山庄睡过,月末就跟另一个男人上床了,你对待这种下流勾当真是虚怀若谷,跟谁都行!”

    王雨嘴唇哆嗦,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西林。

    宋西林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身后忽然探出来一颗脑袋,那是个圆脸细眼的女孩,女孩一眼看到赤倮的黄伟,吓得顿时缩回去了。

    宋西林站稳身体,依然笑看着王雨,他的神情就像与老友谈天,“王雨,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说我应该怎么评价你?伎女?银妇?公共汽车?”他笑着摇摇头,“这不怪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是我自己掩耳盗铃,自作自受!”

    他渐渐收起笑容,脸色越来越冷,他死死盯着王雨,一字一字道,“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他看向黄伟。

    他沾满鼻血落魄至极的脸上浮起一个友好的笑容,“你们继续!”

    他扭头要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指着小床对黄伟笑道,“你知道她在这张床上跟我睡过多少次吗?”

    他笑着走了。

    宋西林的脚步声穿过走廊,穿过楼梯,穿着院子,最后消失在院门之外。

    —

    小屋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灯光明晃晃地照着黄伟和王雨。

    静默许久的黄伟终于开口了,他不看王雨,“云谷山庄,是不是跟他去的?”

    王雨眼含泪水,一脸凄凉,她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黄伟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转过身开始穿衣服。

    王雨的泪滑过脸庞,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上午在家具厂的情景,黄伟满眼亲昵地对她说,“来,王雨,试试咱们的床!”她便和他一起躺在那张大床上,那一刻,他们像夫妻一样同床共枕......

    而现在,他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黄伟从容不迫地穿完衣服后,径直跨出小屋。

    王雨傻傻站着,这一刻她觉得身体忽然空了,明亮的灯光也变得暗淡,她眼中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曾探头探脑地向屋里望了一眼,看到屋里只有王雨一个人,她轻轻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王雨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她声若游丝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曾反问道,“你是说宋西林吗?”

    王雨紧闭双唇,目无表情地看着小曾。

    “我大年初四回来时他就住在这里了,他说他在等你回来!”

    王雨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迟钝大意的人,她一进小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她才明白了,灯泡比以前亮了,桌子上一尘不染......还有她亲自配给宋西林的小屋钥匙,她竟然忘记跟他要回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本可以避免!

    王雨抬脚向屋外走,小曾问,“你去哪儿?”

    王雨没说话,径直走进屋外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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