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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振东的心莫名一紧,立即环顾四周,周围倒是有几个人,但那几人都是老弱妇孺,怎么看都不像混混们的目标,振东再次看向那群混混,他们面带邪笑,眼睛具是毫不掩饰地盯着宋西林和王雨。

    振东顿觉大事不好,大喊一声,“西林快跑!”

    宋西林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听到振东的喊声拉起王雨拔腿就跑。

    那几个混混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他们迅速兵分两路,三人追向宋西林和王雨,两人将近在咫尺的振东前后堵住。

    “你们想干什么?”振东见逃脱无望,厉声喝问站在他面前的小混混,这个小混混年纪很轻,长相帅气,留着一头日漫风黄发,他居然友善地对振东笑了一下,“他们要抓你。”

    堵着振东的是他,他却说他们要抓振东,将自己置身事外。振东有点懵,正欲再问,远处忽然传来宋西林的一声惨叫,振东连忙回过头,就见不远处,宋西林蜷缩在地上,两个手持棍棒的混混轮番朝他身上踢打,王雨被另一个混混反剪双手控制在旁边,正在惊恐尖叫,“别打了!别打了!”

    振东立时气血上头,拔脚便向宋西林冲去,谁知他面前的黄发男孩动作更快,一闪身就从背后圈住了他的脖子,振东本能挣扎,男孩收紧臂膀,不软不硬地说,“别乱动,乖乖跟他们走,省的被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振东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挣扎得更为激烈,眼看黄发男孩制不住他了,堵在振东身后的小混混忽然举起木棒喊道,“小杰闪开!”话音刚落,木棒带着一股风“呼地”砸下来。

    小杰闪电般放开振东跳出去,木棒结结实实砸在振东背上,振东“嗷”地痛叫一声,扑倒在地。

    小杰垂眼看着振东,惋惜地啧啧两声,又抬眼看着小混混,口吻含着几分不满,“你悠着点,想打死人啊,你们老板只是让把他们带回去,没让你们打人。”

    “打人咋啦?”小混混口气很冲。

    “不咋。”小杰皮笑肉不笑,“你没蹲过苦窑,蹲一回就不会这么狂了。”

    “切!”小混混一脸不屑。

    小杰伸手把振东从地上拉起来,宋西林和王雨被那三个混混押过来了,宋西林被打得灰头土脸,眼角和鼻子正在流血;王雨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却一身整洁,看来混混们并没有对她动粗。

    几个混混将宋西林三人推搡到面包车尾,一个混混掀开后车盖,这个面包车只有驾驶室两个座位,车厢空无一物,混混们把三人推进车厢,接着迅速跳上车,几声嘭嘭嘭的关门声之后,面包车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冲进车道。

    —

    宋西林三人席地坐在车厢一侧,宋西林坐中间,振东坐车尾,他们对面坐着三个混混,那个叫小杰的混混坐在振东对面。

    王雨颤抖着从小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她举着一张纸巾哆哆嗦嗦地帮宋西林擦眼角的血,宋西林的鼻子还在泊泊流血,振东看得心急,伸臂将王雨手中的那包纸巾一把夺过来,唰唰几下撕烂包装,接着将整包纸巾全部捂在宋西林的鼻子上,宋西林抬手按住鼻子,仰起头。

    振东抽回手,转脸看着小杰,“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小杰还未开口,小杰身旁的小混混凶狠地对振东说,“闭上你的狗嘴!别他妈|逼逼,再敢逼逼把你牙打掉!”

    振东忍着怒气闭上嘴巴。

    面包车在街上狂飙,天已经黑透了,路灯和街边的霓虹灯照进车厢,车内光影闪动,忽明忽暗。

    宋西林感觉鼻子不再出血了,便将一大团血迹斑斑的纸巾丢到脚边,继而看向振东,“振东,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振东蹙紧眉头思索了几秒,“没有。”

    宋西林转脸看着王雨,“王雨,你呢?”

    王雨六神无主,“我,我也没有。”

    宋西林沉默几秒后,抬眼看向对面的三个混混,那两个混混不理宋西林,只有小杰和他视线相接。

    小杰和宋西林对视片刻后,移开目光,扭脸问司机,“勇哥,你们老板为什么抓他们三个?”

    司机看着前方粗声说,“不知道!我们老板没说!他主要让抓这个女的,他说这个女的身边要是有男的就一块儿抓回去!”

    小杰看向宋西林,耸耸肩,“听到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抓你们。你别盯着我了,他们老板让他们出来抓人,我们老板让我给他们帮把手,我啥都不知道!”

    宋西林点点头,“谢谢。”接着问,“他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小杰道,“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姓,他们老板姓郑。”小杰顿了一下,再次问司机,“勇哥,你们老板叫啥?”

    勇哥刚刚对小杰还态度良好,此刻忽然翻脸,“你是个啥东西?你也配知道我们老板的名字!”

    勇哥说罢,那几个混混全都充满嘲讽地笑起来。

    小杰淡淡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随后扭脸看着窗外的街景。

    面包车依旧像疯子一样疾驰,大约一个小时后,眼前的街道突然繁华起来,街道两边的KTV、洗浴中心、休闲会所一家连着一家,璀璨的灯光交替闪烁,汇成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振东盯着窗外说,“这儿好像是开发区。”

    面包车在一个气势宏伟的庞大建筑物前放缓车速,这个建筑物的腰身上有几个硕大的白色灯字:摩登休闲会所。

    面包车围着建筑物绕行,绕到背街上的后门,汽车停下了。

    小杰第一个跳下车,其他几个混混又踢又踹地把宋西林他们三个赶下车,振东被其中一个混混踢疼了,回头瞪了那个混混一眼。

    这下惹怒了那个混混,那混混挥起棍子劈头盖脸地抽打振东,宋西林冲上去阻拦,其他混混见状一拥而上,宋西林和振东被他们围在中间一顿暴打,有个混混边打人边叫嚣,“小杰那个傻逼刚才嫌我打了这个狗日的,我现在就打给他看!”

    站在一边的小杰冷笑一声,扬长走向休闲会所后门。

    门内正好走出来一对男女,男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个财大气粗的老板;女的身材娇小,虽然浓妆艳抹,依然能看出年纪很小,她上身穿一件刚刚遮住臀部的白色毛绒外套,腿上仅有一双肉色薄丝袜,乍一看仿佛光着两条腿。

    女人谄媚地挽着男人撒娇,小杰与她擦身而过时她忽然收起笑容,看向小杰,小杰同时向她看来,他俩看向彼此的眼神淡漠平静,仿佛并不相识,一瞬间的对视之后,两人各行其路,谁都没有回头。

    大肚男看到门口正在打群架,立刻避之不及地拉着小女人顺着墙根跑掉了。

    大约过了5分钟,在王雨的哭叫声中几个混混终于住手了,宋西林和振东蜷缩在地上,均是满身尘土,狼狈至极。

    宋西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振东却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王雨赶紧抹去眼泪,快步奔向振东。

    振东伤得很重,他的右臂似乎出问题了,他用左手托着右臂,五官因为疼痛扭在一起。

    宋西林吃力地走到振东面前,帮王雨一起将他扶起来。

    几个混混打人打爽了,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一边推搡着把宋西林三人赶进休闲会所。

    一进门便是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这些房间隔音很差,男人女人的笑骂声和酒瓶倒地的撞击声清楚地从门里传出来,不时有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在走廊里穿行。

    王雨等三人被那些混混推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混混们锁上门后离开了。

    这个房间好像是混混们的住所,房间里摆着三张架子床,架子床上凌乱的被褥又臭又脏,此外还有一条皮革破损、海绵外漏的破沙发。

    宋西林把振东扶到沙发上,振东托着右臂,眉头紧锁,脸色蜡黄。

    宋西林蹲在振东面前,担忧不已,“振东,你的胳膊怎么了?”

    振东吃力地挤出两个字,“没事。”

    王雨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眼前被打得蓬头垢面的两个男人,忽然声若游丝地说,“都是我,是我把你们害成这样的。”

    房间狭小,王雨的话两个男人听得清清楚楚,宋西林立即扭过头直视王雨,“王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雨木然地说,“咱们是被糖酒公司的老板郑成军抓来的。这个休闲会所是郑成军和另一个人合开的。”王雨停顿数秒,喃喃道,“我向郑成军借钱,答应住进他的别墅,后来又没要他的钱......他一定很生气。”

    王雨说完,屋里忽然一阵沉寂,宋西林和振东均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宋西林从振东面前站起来,坐到沙发上,略带责备地对振东说,“你也是的,你就不能改天找我,非要今天跑到祝新村,撞到枪口上!你今晚要是没去祝新村该多好......我估计你的胳膊骨折了!”

    振东声音很轻,应该是疼痛所致,语气却很执拗,“我今天必须见到你!”

    宋西林苦笑一下,“你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找我?”

    振东轻轻吸口气,道,“我今天去了我们主任家,从她那儿打听到孟新的工作单位,我去孟新工作的银行找到孟新,跟他聊了一个多小时。”

    宋西林缓缓转过脸,定定看着振东。

    振东继续道,“孟新把他和王雨之间的事都对我讲了。他和王雨当年没有结婚。孟新那时声称他和王雨已经结婚了,只是为了方便做流产手术。”

    振东神色郑重地看着宋西林,“孟新说他从来没有和王雨发生过关系,王雨三年前流掉的孩子,是你的。”

    宋西林的眼神明显恍惚了一下,随即淡笑道,“你真是的,做这些干什么?”

    振东口吻执拗,“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我当年没有求证就对你说王雨已经结婚了,你听信了我的话才会彻底放弃王雨,你们当年的结局我难辞其咎!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我寝食难安!”

    宋西林抬眼看王雨,王雨静静站着,像个木偶人,仿佛宋西林和振东的谈话与她无关。

    宋西林唇角扯出一丝笑,似在苦笑,又似在冷笑,“振东,三年前的事我最清楚,孟新对你说谎了,真实情况是王雨怀的孩子他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他当然会赖在我头上了!”

    振东顿时急了,忍着胳膊的疼痛提高音量,“我虽然只和孟新交谈了一个多小时,但我信得过他!孟新和王雨早就没有交集了,他没有必要对我说谎!他从来没有碰过王雨!王雨怀的孩子就是你的!孟新当时劝王雨去找你,王雨死都不肯,执意要打掉孩子!”

    宋西林不说话了,他抬眼看着王雨,长久地看着她,似乎想等王雨对他说些什么。

    王雨却并不看他,只是神情木然地站着,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王雨上一秒还在发呆,此刻蓦地转过身,双眼紧紧盯着房门。

    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笑吟吟地走进来,此人正是陈经理。

    “王雨!来啦!”陈经理热情如故。

    王雨面色沉静地看着陈经理,“陈经理,老板是冲我来的,您放了他俩吧,我和他俩不熟,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陈经理笑道,“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求老板吧!”

    王雨沉默片刻,问道,“陈经理,老板为什么抓我?我和公司的协议只差一天就到期了,为这一天老板都不肯放过我吗?”

    陈经理笑着说,“老板没那么小气!你跟老板的过节不是因为丽晶那个协议。我曾对你说过,老板是生意人,生意人守约重信,你昨天向老板借钱,老板让人给你送去了,你又反悔不要了,你这就是违约,违约当然要付出代价了,你自己去跟老板谈吧,他想让你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不知道。”

    “狗屁违约!不借他的钱就是违约?这是什么流氓理论?”振东怒目圆睁,按捺不住地吼起来。

    陈经理并不理会振东,他抬手对王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我带你去见老板。”

    “我跟她一起去!”宋西林冲过来。

    陈经理扫了宋西林一眼,继而对着门外咳嗽了一声,门外顷刻间冲进来几个混混,几个混混推搡着将宋西林逼到墙角。

    “别打他!”王雨惊恐地对陈经理大叫道。

    陈经理笑容温和,“好,听你的,不打他,咱们去见老板吧!”

    王雨站了片刻,见那几个混混只是堵着宋西林,并没有对他动手,便跟着陈经理走出房门。

    陈经理带王雨乘电梯来到6楼,这层楼的布局和一楼不同,这层楼没有那么多房间,走廊铺着地毯,异常安静,走廊尽头是一扇高大的对开防盗门,陈经理走到防盗门前,敲开门,侧身让到一边。

    王雨的心忽然提起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只是再怎么害怕也逃脱不了,王雨只能走进去。

    入目的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房间里烟雾缭绕,一群男人围在屋子中间打麻将,那些男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空气中回荡着他们粗声粗气的说笑声。

    陈经理将一只手贴在王雨背上,推着她来到麻将桌旁。

    郑成军的座位正对着门,王雨进来时他就看见了,陈经理把王雨推到郑成军身边,郑成军不看王雨,他一只手夹着一支烟,另一只手捏着一张麻将牌,那张牌正面朝下,郑成军将那张牌摩挲了几下,随即“啪”地拍在桌面上,一张西风赫然在目。

    陈经理在王雨背上拍了一下,示意王雨叫人。

    王雨嚅嗫道,“老板......”

    郑成军侧目看王雨,还未开口,一个男人忽然叫起来,“我靠!老郑,我当是谁放了你鸽子,原来是她呀!她不就是胡会计手下那个小出纳嘛!”

    王雨寻声看去,说话的是坐在郑成军对面的男人,他跟郑成军差不多的年纪,一张胖脸堆满肥肉,圆圆的光头锃光发亮,王雨一眼就认出了他,她曾与这个男人在一张饭桌上吃过饭,他就是这所休闲会所的另一个老板——唐老板。

    唐老板仿佛不确定王雨是不是那个小出纳,连忙回头看向身后,他身后站着两个小伙子,一个是个很帅的黄发小伙子,就是他和另外几个小混混把王雨他们三个抓到这儿来的;另外一个小伙子身材高大,五官周正,王雨看到他阴鹜的面色也立刻认出了他,那次和唐老板吃饭他也在场,他是唐老板的手下。

    “童强,你看看,她是不是那个小出纳?”

    童强仔细看了王雨一眼,对唐老板点点头。

    郑成军无视唐老板的举动,看着王雨问道,“会打麻将吗?”

    王雨下意识地点点头,又立即摇摇头。

    郑成军却道,“过来,替我把这把牌打完。”

    王雨慌忙说,“老板,我不会打麻将。”

    “打完这把牌,我可能会饶了你;不打,今天别想走出这个门。”郑成军面无表情,语气不温不火。

    王雨呆站了几秒,翕动嘴唇,微弱地吐出一个字,“好。”

    郑成军让王雨帮他打牌,他却岿然稳坐,不让位子,王雨茫然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唐老板倒是很有眼色,立刻吩咐站在他身后的黄发男孩,“小杰,帮那个小美女搬把椅子。”

    小杰很快提着一把椅子走过来,他把椅子放在郑成军身边后,不停脚地回到唐老板那边。

    王雨轻轻走到椅子前,正欲落座,郑成军忽然一脚将椅子踢翻了。

    王雨吓得浑身一颤,当即僵住了。

    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目光全都落在郑成军和王雨身上。

    唐老板忽然憋不住似地笑出声来。

    站在王雨身后的陈经理说,“王雨,坐老板腿上去。”

    王雨吃了一惊,慌得牙齿上下打架,“不不不,我站着就好。”

    陈经理不容分说地抓住王雨的双肩,大力将王雨推进郑成军怀里,王雨身体失去平衡,她“啊”地惊叫一声,身不由己地跌坐在郑成军腿上。

    王雨急得想要站起来,郑成军的双臂已经死死搂住了她的腰,郑成军双臂用力一沉,王雨坐实了。

    “看牌!”郑成军在王雨耳边低喝道。

    王雨羞愤难当,欲哭无泪,几次挣扎无果之后,只好强忍着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一排麻将牌。

    王雨心情痛苦,哪有心思看牌,如蚁噬心间,其他三人依次出完牌了,轮到她抓牌了。

    王雨在众目睽睽下只得伸手抓牌,她伸开手臂,身体自然前倾之际,郑成军忽然趁机将一只手伸进了王雨的裤腰,并死命向下探,王雨被郑成军的举动吓疯了,惊叫着跳起来,不顾一切地挣开郑成军,她摔在地上,却不敢停留,立刻连滚带爬地和郑成军拉开了一段距离。

    王雨腰间系着皮带,郑成军的手被皮带卡住,并没能伸进去多少,可王雨吓坏了,坐在地板上依旧惊恐地抓着自己的裤腰。

    众人顿时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

    唐老板“噗嗤”一声笑出来,“诶呀老郑,你昨天的火气到现在还没泄呐?”

    郑成军黑脸盯着王雨,并不搭理唐老板。

    坐在郑成军上家位置的男人不知是看不惯眼前的事还是怕事情闹大受到牵连,忽然站起来说,“既然郑老板有事儿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这个男人声音略为苍老,年纪应该在郑成军和唐老板之上。

    唐老板立即站起来劝阻,“吴老板别见怪,郑老板昨天被这丫头耍了,心里难免有气,他撒撒气就好了,咱们一圈都没打完,你可不能走哇!”

    唐老板说完殷切地拽了拽吴老板的手臂,吴老板不情愿地坐下了。

    坐在郑成军下家的男人好奇问道,“老唐,这丫头把老郑怎么了?”

    唐老板登时狭笑不止,瞬间笑得脸红脖子粗,“老郑昨天不打牌不吃饭,早早回到别墅洗白白,等着和这丫头共度良宵,哪知道被这丫头放了鸽子,哈哈哈哈!”

    陈经理不悦地瞪了唐老板一眼,郑成军却毫无反应,依旧黑着脸盯着王雨。

    王雨像只惊吓过度的小兔子,垂头坐在地板上,双手抓着裤腰,身体抖个不停。

    唐老板扫了王雨一眼,对郑成军道,“老郑算了吧,吓唬吓唬得了,放她走吧,咱们抓紧时间搓几圈,搓完牌还要吃饭呐!”

    郑成军哼笑一声,“放她走?哪儿那么容易!”

    唐老板嘶口气,“老郑,今儿这牌还打不打了?”

    郑成军不回答,气氛忽然僵住。

    屋内一阵安静。

    吴老板按捺不住地再次站起来,“我忽然想起来有件急事忘了办,对不住各位老板了,今儿这牌局不能奉陪到底了,再会!再会!”

    吴老板说着离开座位,唐老板讪讪地站起来,想阻拦却不知如何开口。

    吴老板绕过唐老板,边走边回头扫了一眼,忽然顿住脚步,语含训斥地说,“吴耿,还愣着干啥!走啊!”

    王雨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难道吴耿也在这里?或是这里有一个和吴耿同名同姓的人?

    她倏地抬起头。

    郑成军左边的一张空座椅后面站着一个个头高大、着装高档的年轻小伙子,他静静看着王雨,目光清冷冰凉,最初的震惊已经消退,余下的只剩鄙夷。

    王雨内心一阵激动,她仿佛突然发现了可以庇护她的靠山,她想大喊吴耿的名字,可看清楚吴耿冷冽的眼神,她又把已经冲到喉咙的叫喊生生咽了回去,她忽然想起来,吴耿跟她绝交了!

    王雨垂下头,死死盯着眼前的地板,她希望地板裂开一道缝,好让她立刻跳进去。纵然吴耿已经和她绝交了,她还是在乎吴耿对她的看法,而吴耿看她的眼神,分明就像在看一个令他恶心嫌弃的风尘女子!

    王雨一阵悲伤,眼泪在这一刻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王雨把头垂得更低,她不想让吴耿看到她流泪。

    “吴耿,你聋了!?”

    吴耿站着不动,吴老板又气又急。

    吴耿看向吴老板,脸上现出一种在他脸上几乎从没有过的憨态,“爸,这样走不太好吧,这把牌还没打完,咱们不能没有牌品。”

    “你!”吴父急忙对吴耿挤挤眼睛,吴耿却把脸转过去了,吴父见状气得咬牙切齿,却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

    唐老板本就不愿吴老板离开,见此情景立即拉住吴老板的胳膊,“吴老板教子有方!吴少爷说的对呀!咱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可以不讲人品,但一定要讲牌品!天大的事儿也得把这把牌打完再说!”

    唐老板把吴老板生拉硬拽回他的座位,吴父坐下时狠狠剜了吴耿一眼,吴耿却面不改色。

    那边郑成军依旧不为所动,黑着脸看着王雨。

    唐老板才把吴老板劝住,见郑成军还是那副模样,不禁叫嚷道,“老郑你今天不对火儿呀!你怎么跟一个小丫头较上劲了,让她走呗,她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闹这么久值当不值当!你跟吴老板初次见面,后面还有合作要谈,别为这丫头坏了正事!”

    郑成军一言不发。

    唐老板开始自作主张,“小出纳你起来跟你们老板认个错,认完错你就走吧!”

    王雨不知道唐老板的话管不管用,但既是对她有利,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赶忙对郑成军说,“老板我错了!”说完转身就跑,一只胳膊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揪住了。

    王雨差点失声大哭,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陈经理揪着王雨,他的手像一把铁钳,令王雨怎么也挣脱不开。

    唐老板冷眼扫过陈经理,看着郑成军道,“老郑,你给句话,你到底放不放这个丫头?今儿这牌还能不能打了?”

    郑成军沉吟片刻,忽然站起来说,“放了她也行,这把牌让她来打,打赢了她就可以走。”

    唐老板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扑哧笑了,“她要是输了呢?”

    郑成军没搭话,抬脚走到椅子后面。

    陈经理把王雨拽过来按到郑成军面前的椅子上。

    唐老板看着王雨调侃道,“小出纳你要认真打啊,赢了就没事儿了,输了可就惨了!”

    王雨惊悸不已,她被陈经理按在座椅上,就像案板上的鱼,只能听命服从,这局牌愿意也得打,不愿意也得打。

    王雨稳住心神,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全力以赴打赢这局牌,赢了才能逃过这场劫难,至于输了会怎样,暂时不予考虑。

    “开始吧!小出纳,该你抓牌了!”唐老板的兴致陡然高涨。

    王雨吸口气,欠身去抓刚刚没有抓到的那张牌,牌刚拿到手,忽听吴耿对他父亲说,“爸,你歇会儿,这把牌我替你打。”

    坐在王雨下家的男人嘴欠道,“这不好吧,哪有中途替人的!”

    唐老板显然向着吴耿父子,立刻怼他,“吴少爷怕他爹累着,尽个孝心你也有意见!下次让你儿子替你,我绝对不放屁!”

    那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吴父以为吴耿真的怕他劳累,阴沉的脸色瞬间缓和,他站起来把座位让给吴耿。

    王雨将抓到的牌拿到眼前翻开,一张南风,她迅速看向桌面,牌池中没有几张牌,这说明这局牌刚刚开始,王雨抑制着心跳,精神高度集中地将自己面前的麻将牌一一看过去。

    她面前的牌很烂,几乎都是凌乱的单张和各不相同的字牌,只有被郑成军砌在左端的壹、叁万有机会率先连成顺子。

    风字牌机会小,王雨舍掉手中南风,其他三家都是老手,这一轮大家舍的都是风字牌。

    接着又轮到王雨抓牌,王雨这次抓到一张叁万,她略一思索直接将手里的叁万舍掉了。

    3在数牌中是上好的张子,它联络性强,进张面广,这张牌在王雨这里纵然连不成顺子,也可以当对子使用,但王雨打牌喜欢出其不意,出其不意最易迷惑对手。

    王雨此时舍掉3万,大概率会令吴耿以为她手里握着伍陆万,为了防止王雨吃他的牌,他一定不会出肆柒万,但若他手上有用不上的贰万,倒是可以放心舍掉。

    王雨想要贰万,她迫切地想把左端的一三万连成顺子,她此举就是为了迷惑吴耿。

    只是这张三万刚被她弃入牌池,她却陡然面如死灰。

    她忽然反应过来,她跟吴耿交过手!那次在吴耿的饭店,他们四个从中午开始打牌直至晚上10点左右,那天吴耿偏巧也是她的上家,在那场充满欢声笑语的牌局上,她对吴耿不止一次地使用了类似伎俩!当时吴耿苦笑着说我怎么又着了你的道时,她还洋洋得意地回了句兵不厌诈!

    如果吴耿对那场牌局还有印象,他此时就应该知道王雨的意图了。

    王雨的心沉入深渊,她紧张过度,思虑不周,居然在吴耿面前玩起了他早就领略过的套路!

    王雨忽然六神无主了,她对赢牌没有信心了。

    她麻木地看着下家和唐老板各自打出一张字牌后,心灰意冷地等待吴耿出牌。

    吴耿从容地抓起一张牌,他留下抓到的牌,就手将一张码在边缘的牌丢入牌池,同时漫不经心地报道,“贰万。”

    王雨愣了一下,胸中随即掀起一阵狂风巨浪,她差点忍不住失声哭出来。

    ——吴耿说过,他和她绝交了!

    ——吴耿说过,他再也不想见到她!

    ——甚至就在刚刚,吴耿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极尽鄙夷和厌恶的!

    然而此刻,她万分确定,吴耿不听父亲之命留在这里,并且亲自上场,就是为了帮她赢了这局牌,就是为了将她从这个虎狼之地救出去!

    她感到一阵阵猛烈的鼻酸,吴耿已经如此厌恶她了,但他从初中时代就展现出的那份善良和豁达,依然没变!

    王雨双眼迷蒙,她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强忍住汹涌的情绪,哑声道,“吃!”

    王雨拿起吴耿舍掉的贰万,小心翼翼地嵌在一三万之间,随后丢出一张风字牌。

    这一轮很快又到吴耿出牌,吴耿握着一张牌装作深思熟虑,却将桌子下面的一条长腿伸到王雨脚边,轻轻碰了她一下,王雨立即心有灵犀,吴耿这是问她要什么牌呢!

    王雨的下家和唐老板显然都是牌场高手,他俩出牌谨慎,眼观全局,甚至连吴耿和王雨脸上的表情都不放过,王雨早就看出他们不好对付,吴耿又怎会不知?

    吴耿已经顾不得人品牌品,他要不择手段助王雨胡牌!

    王雨手上一把杂牌,她没有给吴耿发出讯号,她这轮吃不上任何牌。

    接下来的七八巡中,王雨手气不错,不断上牌,她需要三条就在桌下轻踢吴耿三下,需要五筒就踢他五下,吴耿何其老练,他扫一眼牌池,又留意那两人出牌,便大致能算出王雨所需,就算这轮他把三条错算成三筒,下一轮他也一定能把三条“喂给”王雨。

    王雨在这七八巡中舍的都是孤张风箭,如此出牌,大致可以断定她一手杂牌,成胡无望,唐老板忍不住摇头叹息,“小出纳啊,你今天手气不行呐。”

    他哪里知道,王雨出尽杂牌,已经停牌,此刻正在单吊九条!

    唐老板抓牌之际,王雨已经在桌子下面轻踢吴耿了,一下,两下,三下......九下。

    又到吴耿抓牌,吴耿将抓到的牌拿到眼前一看,立即佯装失望地轻叹一声,直接把这张牌丢进牌池。

    这张牌正是一张九条!

    王雨心脏狂跳,吴耿不余遗力,终于助她成功胡牌!激动之中,王雨脑中忽然蹦出一声遥远的大喊,“吴耿,我爱死你了!”

    王雨怔愣一下,迅速收回思绪,她拿起吴耿那张九条,放在牌列末尾,随后两只手按住牌列两端,向下一翻,这排麻将悉数亮开,王雨抬起头,颤声宣布,“我胡了!”

    唐老板大为吃惊,连忙探身查看王雨的麻将牌。

    王雨的这组牌有3组顺子,一组暗刻和一个对子,她确实胡了!

    唐老板貌似心服口服,“小出纳真人不露相,有两把刷子!”

    王雨的下家却满腹牢骚,“吴少爷水平不行啊,给她喂了多少牌!”

    吴耿笑容憨厚,满脸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学会打麻将,水平确实不行,连累两位了!”

    站在王雨身后的郑成军忽然走上前,伸手将吴耿的麻将牌迅速放倒,众人不知何意,却又立即反应过来,眼睛齐刷刷看向吴耿的麻将牌。

    吴耿的牌七零八落,时到此时居然连一个顺子都没有,而他最后舍掉的九条,竟是他自己所需!他的牌列中赫然有两张码在一起的七条和八条!

    唐老板伸着脖子,看看吴耿的牌,又看看王雨的牌,不禁直吸凉气,“吴少爷,你哪里是水平不行,你是水平太行了!她要什么你喂什么,能算得这么准,高手也未必做得到!”

    “哼!”王雨的下家斜睨着唐老板,“合伙出老千的人都有暗号,哪有什么真本事!”

    被郑成军当众揭穿,吴耿脸上起先还挂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淡笑,现在则不笑了,他脸色阴沉,正襟危坐。

    他父亲却没有他那份沉稳,吴老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时而对郑成军赔罪般咧嘴假笑,时而看着吴耿的后脑勺咬牙切齿,他站在吴耿身后,吴耿不顾一切地给王雨喂牌他早就尽收眼底,他不明白吴耿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看上她了,还是之前就认识她?”郑成军心平气和,似笑非笑地问吴耿。

    吴耿站起身,恭敬地对郑成军说,“郑叔,王雨是我的初中同学,您能不能给我个薄面,放过她?”

    郑成军直直地看了吴耿一会儿,忽而笑了,“这么巧?”

    “吴耿!别多管闲事!咱们走!”吴父站在比他高一头的儿子身后,小声呵斥。

    吴耿看着郑成军,头也不回,“爸,你先走。”

    吴父用力扯了扯吴耿的衣襟,吴耿双脚生根般钉在原地,吴父深谙儿子脾性,只好作罢,他求助地看向唐老板。

    唐老板扫了吴父一眼,笑呵呵地对郑成军说,“老郑,算啦算啦,小出纳是吴少爷的同学,也算是自己人,何苦为难自己人?放了她算了!”

    郑成军点点头说,“既然你一直让我放了她,那我就放了她,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王雨欠我二十万,这笔钱要不你替她还?”

    唐老板一呆,显然对郑成军和王雨的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他不傻,怎么可能去蹚这个浑水,当即摆手笑道,“那不成那不成,你当我是冤大头啊!”

    郑成军不再理睬唐老板,转头看着吴耿,“或者你替她还钱?”

    吴耿脸色微变,他不禁看向王雨,他没想到王雨拿了郑成军那么多钱。

    王雨早就气急攻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她看着吴耿问询的神情,赤白着脸颤声解释,“我没拿他的钱!我昨天跟他借两万,他派人给我送去二十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敢要他的钱,后来我向别人借了两万!我根本不欠他的钱!”

    王雨说完,吴耿把目光从她脸上收回,看向郑成军。

    郑成军将挡在他面前的王雨一把推开,从容不迫地坐到椅子上,抬眼看着吴耿,“她要不要是她的事,那二十万,我给了!”

    众人一阵安静,似乎都被郑成军的无赖言论震惊到了。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划破寂静,“够无耻!够卑鄙!”

    大家寻声看去,说话的是站在唐老板身后的童强。

    童强抱着双臂,笑得吊儿郎当,也不知是唾弃郑成军还是倾佩郑成军。

    陈经理不乐意了,张口便骂,“你个狗杂碎骂谁呢!”

    “你个狗杂碎骂谁呢!”小杰突然像豹子似的从唐老板身后蹿出来,一副要打陈经理的架势,唐老板连忙起身拉住他,小杰头也不回地甩开唐老板,唐老板再度抓住他,童强此时慢悠悠地说,“小杰,过来!”

    小杰立马不跳腾了,他指着陈经理说,“你小心点儿!”随后回到童强身边。

    陈经理阴阳怪气地讽刺唐老板,“有人白养了一条狗,狗不听他的,听另一条狗的!”

    唐老板尴尬地笑了一下。

    小杰二话不说,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把弹黄刀,“啪”地按出刀刃,又欲冲向陈经理,童强随手拉住他,语气还是那么散漫,“行了。”

    小杰听话得站着不动了,只是定定得看着陈经理,陈经理早就看到小杰手里的刀了,他避开小杰的目光,嘴唇闭得紧紧的,明显不敢继续挑衅了。

    唐老板本性不坏,到了此时依然试图帮王雨说话,“老郑啊,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小出纳没拿你的钱,你怎么能说她欠你钱?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这样讹过人!小出纳好歹是你公司里的人,你干嘛非跟她过不去?”

    郑成军面不改色,“我刚说了,我不管她拿没拿,那二十万我给了!她今天想从这儿走出去,就得把二十万还给我,她自己还也行,你替她还也行!”

    唐老板顿了片刻,苦笑着说,“我不掺和了,我闭嘴。”

    郑成军看向吴耿,“你呢,你帮她还吗?”

    吴耿冷哼一声,“她没拿你的钱,我凭什么给你?”

    郑成军看向吴父,“吴老板,你帮她还吗?”

    吴父冷笑一下,别过脸。

    郑成军看向童强,“童强,你帮不帮她?”

    童强哑然失笑,反问道,“我认识她吗?”

    郑成军继续一本正经地问小杰,他把屋里所有男人,包括陈经理,逐个问遍后,对王雨说,“你看,没人替你还钱,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你家里人什么时候送来二十万,你就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王雨生平第一次被人讹诈,气得脸色发青,身体轻颤。

    陈经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俯身对郑成军说,“老板,还有两个人,抓王雨的时候他俩跟王雨在一块儿,要不要也问问他俩?”

    郑成军大度地一扬手,“行,把他俩带来。”

    陈经理对站在门口的小混混使了个眼色,小混混立刻出去了。

    不多时宋西林和振东被四五个小混混押过来了,这些小混混正是抓他们的那几个人。

    宋西林一进门就紧张地呼喊王雨,“王雨!”

    王雨立刻跑到宋西林面前。

    宋西林快速将王雨上下打量了一遍,见王雨样貌无恙,他稍稍松口气,接着紧紧握住王雨的手,不与她分开半步。

    郑成军面色阴冷地看着宋西林,“王雨欠我二十万,你帮她还吗?”

    宋西林和振东闻声一齐看向郑成军,他俩瞬间清楚了郑成军的身份,宋西林还未张口,振东立即回击道,“王雨没要你那二十万!”

    郑成军黑着脸,语气强硬,“我不管她要没要,我给了,她就欠我的!”

    振东和宋西林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他俩具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无赖的话,第一次面对这样无赖的人。

    片刻后,宋西林说,“既然你认为她欠你二十万,你就去法院起诉她吧!”

    说罢拉着王雨转身欲走,那几个混混迅速堵在他们面前。

    宋西林转身问郑成军,“你想怎么样?”

    郑成军死死盯着宋西林,眼底霎时充血变红,他一字一字道,“我、想、让、她、还、钱!”

    “她不还呢?”

    “她不还也行,你留下一只手,我就放了你们!”

    众人大吃一惊,唐老板忙说,“老郑,别玩过头了!你不是要钱嘛,怎么又要手了?”

    郑成军道,“我不要钱了,就要他的手!别人的都不行,就要他的!”

    王雨吓得恐慌不已,下意识地抬脚向前走了一步,想把宋西林挡在身后,宋西林却把她向后一拽,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宋西林和王雨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和王雨的关系明眼人一看便知,郑成军忽然针对宋西林,唐老板似有所悟,悠悠说道,“老郑,你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做事要想后果,砍人一只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就是要砍他一只手!”郑成军双眼通红,像头死磕到底的犟驴。

    一阵寂静中,有个人忽然讥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砍他一只手,你是不是黑社汇电影看多了,真把自己当成黑邦老大了?”

    宋西林和振东循声望去,片刻之后,两人脸上均是一副震惊表情,几乎同时失声叫道,“童强!”

    童强抱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说,“二位老同学,别来无恙?”

    唐老板扭头问童强,“你跟他们......认识?”

    童强哼笑一声,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唐老板半张着嘴,好像回不过神儿了,他半信半疑地嘟囔道,“吴少爷在这儿遇到同学,你在这儿也遇到同学,今儿是什么日子?同学大会?”

    郑成军眼中只有童强,他盯着童强,一脸狠劲儿,“我管他是谁,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要砍他一只手!”

    童强嘴里一边啧啧,脸上一边摆出一副孺子难教的惋惜表情,“郑老板,我是为你好,你识相就赶紧放了他,你要是真敢砍他一只手,你后半辈子就别想出来了,弄不好还要吃颗花生米!”

    “哦?他这么厉害?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个能耐!”郑成军冷笑一声,毫不畏惧。

    陈经理对童强一百个看不顺,见主子不把童强的话当回事儿,便立即对那群混混叫嚣道,“拿砍刀来!”

    童强笑着摇摇头,随即伸手拍了拍唐老板的肩膀,唐老板立即识趣地站起来,唐老板的上家,那个嫌吴耿替他父亲打牌的家伙,比唐老板速度还快,他没说一句话,站起来一溜烟跑到门边,瞬间就没影儿了。

    唐老板走到郑成军身边,仍不死心地劝道,“老郑,别发疯了,听我一句劝,把他们放了,女人遍地都是,别为这个丫头把自己折了,不值当!”

    郑成军黑着脸,一声不响。

    唐老板站了片刻,见郑成军仍无反应,便在郑成军肩膀上拍了一下,无奈道,“我闪了,你既然吃了秤砣铁了心,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吧!”

    唐老板说罢向门口走去。

    童强经过郑成军身边时笑眯眯地说,“郑老板,进去那天别怨兄弟,兄弟提醒过你了!”

    郑成军依然一声不出,陈经理斜刺里杀过来一句,“姓童的,跟谁称兄道弟呢?你一个马仔整天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真把自个儿当成台湾老板的大舅子了!你妹子不过是个小三儿,你狂个什么劲儿!”

    童强收起笑容,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寒冰,他转脸盯着陈经理,声音透着寒气,“谁是小三儿,有种再说一次。”

    “你妹——”陈经理忽然脸色大变,后面的话卡在喉间,小杰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将之前亮出来的那把弹黄刀抵在他后腰上。

    “跟你童爷道歉,说你错了。”小杰大声道。

    陈经理的脸变成猪肝色,他紧闭嘴唇不愿开口。

    小杰肩膀一提,刀尖没入陈经理的西装外套,陈经理立刻张口,声音都变调了,“童爷我错了!”

    小杰满意的笑了一下,又道,“给你童爷磕个头!”

    郑成军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听之任之,此刻忽然抬脸看着童强,他一字不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童强。

    童强和郑成军对视片刻,移开目光,懒懒地说,“小杰,走吧。”

    童强摇晃着肩膀走向大门,没向宋西林和振东投去一眼。小杰收起弹黄刀,紧跟在童强身后出了门。

    “妈的!”确认童强听不见了,陈经理恨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什么东西!靠他妹子才能吃口饱饭!他妹子就是个生育工具,怀不上儿子年年打胎,上个月打胎差点死在医院,童强那傻逼真以为自己是台湾人的亲戚,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也不看看他妹子混得有多惨,真不知道丢人现眼!”

    陈经理刚刚在众人面前折了面子,此时愤恨地肆意数落童家兄妹,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找回点尊严。

    宋西林茫然地看着陈经理,眼神已经恍惚了,振东发现他的异样,暗暗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转眼间走了两拨人,吴父有些急了,他不由分说拉起吴耿就朝大门走,吴耿跟着父亲走了几步,忽然驻足不动了。

    “吴耿!”吴父拽了几下没拽动吴耿,气得脸色铁青。

    吴耿沉默地看着王雨。

    王雨看着吴耿,眼底含泪,声音哽咽,“吴耿,别走,求求你!”

    吴父厌恶地瞪了王雨一眼,更大力地拉扯吴耿,“吴耿!快走!”

    吴耿甩开父亲,依然默不作声地看着王雨。

    王雨知道不该让吴耿留下,这样只会连累吴耿,可她很害怕,宋西林和振东已经受伤了,他们三个根本无力反抗,如果吴耿真的走了,宋西林很有可能就此少了一只手,王雨接受不了这么可怕的事,她只能拼命抓住吴耿这根救命稻草。

    王雨哭了,她对吴耿哭道,“吴耿,你说过,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同学,我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我有事你一定会帮我出头!你要说话算话!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别丢下我,求求你!”

    吴耿的眼睛瞬间潮湿了,他立即哑声说,“王雨,别怕,我不走!”

    “诶!”吴父气得捶了吴耿一拳,吴耿挺着身体接受了,他对父亲说,“爸,你走吧!”

    吴父气道,“你不走我能走吗?”

    吴耿不再说话,父子俩并肩而立,一同冷眼看着郑成军。

    陈经理对吴父笑道,“吴老板,棍棒不长眼,您跟吴少爷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咱们去吃饭吧,对面有个粤菜馆,那儿的海鲜真是不错,我们老板做东,咱们好好吃一顿,别管这些烂事儿了!”

    吴父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郑成军站起来走向大门。

    陈经理笑吟吟地走到吴父面前,“真不赏脸?”

    吴父对他视若无睹。

    陈经理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向大门,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轻飘飘说了句,“砍只手就行了,别闹出人命。”随即跨出大门。

    随着大门嘭一声关上,空气顿时紧张了。

    屋里一共有五个小混混,其中一人拿着一把大砍刀,其余四人各持一根长棍,拿着砍刀的小混混像是个小头目,他立即命令比较弱小的两个混混去对付宋西林他们三个,他自己和两个强壮的混混则对付吴耿父子。

    他下达完命令,率先举着砍刀冲向吴耿。

    吴耿站着不动,沉着地盯着他,等他冲到身前,吴耿迅速闪开,随即回身一抓,一把就抓住了小混混握刀的手腕,吴耿抬起长腿照着小混混的后腰用力一蹬,小混混应声倒地,他倒地的同时,刀已经到了吴耿手里。

    宋西林他们三个此刻被两个小混混打倒在地,他们三个很好对付,振东在休闲会所门口不仅折了一条胳膊,身上似乎还有内伤,他招架都抬不起手,只有挨打的份儿。

    宋西林身上也有伤,为了保护振东他无暇反击,最后索性扑在振东身上,放弃抵抗。

    王雨为了让宋西林少挨几棒又扑到宋西林身上,一时间三人像小绵羊一样倒在地上相互保护。

    吴耿见状冲过来一脚一个地踹翻了两个混混,他一把将王雨拉起来,把手里的刀交到王雨手中,同时大吼道,“谁打你就砍他!朝胳膊和腿上砍,别砍头!”

    吴耿吼完回头一看,那边的三个混混正在围殴他父亲,他立刻冲向父亲。

    王雨举着刀颤巍巍地站着,两个小混混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混混看到王雨手中的刀居然笑了,他指着宋西林对另一个混混说,“老板要他一只手,正好刀就送来了,你去把她手上的刀抢过来,待会儿我摁住他,你来砍手。”

    那个年纪不大身材弱小的混混立即握着长棍朝王雨走来,王雨浑身颤抖,步步后退,那混混盯着王雨手中的刀越逼越近,他忽然猝不及防地举棍打向王雨,王雨来不及躲闪,肩上挨了狠狠一棍,这一棍居然没能把她手里的刀震掉,混混惊诧之余,立刻扑上来夺刀。

    王雨的神经极度紧张,她手里的刀和宋西林的一只手紧密相关,丢了手里的刀就意味着宋西林即将失去一只手,那还了得!王雨就是死也不能让人把刀夺去!

    混混已经扑到眼前,王雨惊恐地握紧刀把,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朝混混砍去,她惊慌至极中竟还记着吴耿的话,她是朝着小混混的胳膊砍去的,至于使了多大力量,她完全不知道。

    小混混“啊的”惨叫一声,忽然弯下了腰,他一只手捂着另一条胳膊,厚厚的棉衣袖子被刀砍破了,殷红的血渗出来,瞬间染红了小混混的手指。

    王雨惊恐地看着小混混,握刀的双手剧烈颤抖。

    受伤的小混混忽然撕心裂肺地哭喊了一声,“哥——!”

    那边正和吴耿对打的一个混混闻声看过来,他顾不上躲避吴耿的拳脚,定睛看了几秒,待看清这边发生的一切,他“嗷”地狂吼一声,提着手里的棍子直冲过来。

    宋西林忽然满面惊惧地对王雨喊道,“王雨,闪开!”

    王雨已经吓傻了,站在原地抖个不停。

    宋西林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冲向王雨,王雨眼睁睁看着他冲过来,接着把自己掀到一边。

    王雨被宋西林掀倒了,她倒地的同时听到一声棍棒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王雨爬起来时看到宋西林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上,他一动不动,看上去死气沉沉,有那么一瞬,王雨觉得时间停滞不动了,吴耿那边的打斗声也消失了。

    王雨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宋西林的脸,他脸上有灰尘,有黑紫色的淤伤,就是没有一丝血色,他脑袋下面有一团液体在急速汇聚,顷刻间就汇成一大片,王雨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血!

    王雨顿时神经错乱般地跳起来,她跳起来,又蹲下去,蹲下去,又跳起来。

    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

    她看到振东哭着爬到宋西林身边,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可宋西林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那个打倒宋西林的混混背着他弟弟疯狂地跑出去了,剩下的三个混混全都住手了,所有人,除了王雨,全都向宋西林慢慢围拢过去。

    有个混混六神无主地说,“这可怎么办,陈哥不让闹出人命,勇哥却打死了一个......”

    振东哭着把耳朵贴到宋西林的胸膛上听了几秒,他抬起头时哭得更凶了。

    吴耿和他父亲对视一眼后,迅速蹲下身,吴父立即心有灵犀地把宋西林搬到吴耿背上,吴耿起身的一刹那,宋西林脚上的一只鞋掉在地板上。

    吴耿背着宋西林就跑,振东连忙追上去,振东顾不上去扶自己断掉的那条手臂,那条断臂贴在他身侧随意摆动。

    王雨傻傻站着,吴父大吼着猛推了她一把,“还不走!?”

    王雨如梦惊醒,连忙跟在振东身后跑出门。

    那几个混混见出了人命也不敢来追,眼睁睁看着吴耿一行人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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