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1

    可否听过“傀儡”一词?

    其含义有二:

    其一,木偶戏里的木偶人。

    人们借用它在幕布后表演,同时配上情绪饱满的台词,上演一出又一出的爱恨情仇、一幕又一幕的的生死离别。若是表演格外出众,便能赢得满堂喝彩、欢声擂鼓;

    其二,为人所操控者。

    言不由衷,身不由己,所言所行皆非出自于本人内心之意,却无论如何也抗拒不得、控制不得。

    秦恨生觉得,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便是第二种。

    大街上人流如织,小贩沿街叫卖,此起彼伏的声潮中,一对青年男女携手来到胭脂小摊前,你侬我侬,柔情蜜意。

    这男子长身玉立,样貌极其俊秀,一双桃花眼仿若三月春水,含笑多情。

    他名为辰破天,乃是静山纵云派中弟子,同时也是秦恨生的师弟。

    性子如样貌,万花丛中过,搅乱一池春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江湖武林,多少女子为他着迷,前赴后继,夜奔离家,只为再见他一面,诉尽衷肠。

    这些人中,并不包括秦恨生。

    秦恨生对辰破天仅有同门之谊,毫无男女之情。

    她无比确定。

    然而,可笑的是,尽管她内心清楚自己对辰破天没有丝毫非分之想,但每当与辰破天相见,主动黏上去投怀送抱的人却往往是她自己。

    款款柔情,拳拳爱意,在辰破天怀中道不尽的痴恋与沉醉。

    而辰破天双臂一展,高高举起,第无数次无奈地说出同一句话:“秦师姐我明白你对我用情至深,但是我真的不吃窝边草……”

    秦恨生当然知道,不仅知道,并且毫无打破这个规矩的想法。

    但是,她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尽管内心已经恨不得将辰破天推开十万八千里远,但是身体却仍一动不动,充满依恋地靠在他怀里,柔声道:

    “辰师弟,人这一辈子不过匆匆数十载,何必给自己竖起那么多规矩呢?时间久了,我就不信你真的是块木头。”

    每每听到自己仿若脑部有疾,对辰破天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秦恨生的内心一度想干脆掐死自己。

    自然,连这个简单想法她也是无法做到的。

    不知缘由,但是每每遇到辰破天,她就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言行,尽管内心再如何不愿,却还是控制不住,在同门前干尽蠢事。

    辰破天入门那天的场景,即使时过三年,在江湖中仍是一番奇谈。

    依照纵云派的惯例,前来求拜入门的弟子,必须要高举茶盏跪在山门前,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嘶声力竭高喊自己入门的决心和诚心。

    当然,仅是扯着嗓子高喊并不管用,需得喊得六成以上的弟子尽皆动容,齐齐望向人群中心的掌门,掌门便从容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亲手扶起对方,便算入门成功。

    辰破天入门那天,与以往求师者截然不同。

    他并不如何高喊,反而语调深沉,平静地叙说着他曾经经历的种种,史无前例,获得纵云派中所有弟子的鼎力支持。

    原因无他,只是一条:惨。

    走过江湖数载,天灾人祸见过不知凡几,秦恨生早已练得一颗稳如泰山的心,却在听到辰破天诉说过往时,内心难得动容,抬眼看去,便看到人群中心跪得笔直,将茶盏给掌门师父双手奉上的少年。

    刹那间,秦恨生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难以控制,自发地挤到人前,众目睽睽之下,手放在脸颊两侧,脱口而出:“我爱你辰破天!辰破天我爱你!我爱到可以为你去死啊啊啊啊啊!!!”

    接二连三,撕心裂肺,响彻整座静山。

    彼时,秦恨生十八岁。

    十八岁之前,她在门派内一心一意学武练武,从未动过春心,旁人称她面如秋月般静美,令人见之忘俗,却是拥有一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罗刹心。

    是以,师门上下,无人敢想,若她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会是怎样一幅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奇景。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这番奇景竟出现得如此猝不及防,其影响力横跨三年之久,仍有余威。

    即便在那之后,秦恨生如何对天发誓,再三保证,自己对辰师弟绝无兴趣,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但是当她看到辰破天的身影,之前的发誓便如同被狗啃过一般,尽数抛之脑后。

    比如现在。

    胭脂摊前,辰破天轻轻拉起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怜爱地抚摸:“倩儿,这次偷偷出来见我,真是委屈你了。”

    被称为倩儿的女子佯做嗔怪,抽回了手,埋怨道:“还不都是怨你那个师姐,我真没见过像她那样蛮不讲理的女人……”

    辰破天再次拉起倩儿的手,抚摸着叹道:“秦师姐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倩儿哼道:“女人吃起醋来,三百匹马都拉不住,有什么好奇怪的。”

    辰破天道:“今天下山,我专门绕了好几个大圈子将她甩开,她一定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你。倩儿你放心,我保证,她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倩儿被哄得心花怒放,歪头娇嗔道:“那倘若她又找了上来,又杀气腾腾拿刀对着我、威胁我、要我别再纠缠你呢?你待如何?”

    辰破天将她的小手转而按在自己的心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那我就挡在你前面,让她的刀对着我,让她的威胁对着我,让她的愤怒对着我。所有的危险和伤害,我全力替你挡下。”

    一声冷笑突兀地响起:“辰师弟,你怎么不干脆剜了我的心呢?”

    这声音幽幽怨怨,如泣如诉,又带着一股子怒火中烧的狂妒,直接将两人惊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一把寒光泠泠的弯刀乍然出现在倩儿面前,细而薄的刀锋正对着她的脸,刀柄下方几寸,刻着一个圆形图案,图案血红,仿若一轮嵌在上面的血色圆月。

    倩儿尖叫:“血月弯刀!血月弯刀!”连哭带喊,“辰郎救我!”

    秦恨生重复一遍:“辰郎?”

    她脸色扭曲起来,恨声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敢用这种亲昵的语气称呼辰师弟,看我不把你的脸划个稀巴烂!”

    但是,无人知道,她的内心正掐着自己的脖子狂喊,停下停下停下!

    血月弯刀不是这样用的,它怎么能用在这种无聊的情况下啊混账!!!

    但是无论内心如何晴天霹雳,她的手仍是不受自己的控制,自有想法地握着刀柄,朝倩儿脸上狠狠劈下去。

    血月弯刀纵横江湖数载,绝非浪得虚名,若这一刀下去,倩儿岂能还有命在?

    眼看一场无可挽回的惨案即将成为定局,千钧一发之际,辰破天攥住倩儿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而他自己则昂首挺胸,岿然不动地挡在前面。

    一旦对上辰破天,这一刀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砍得下去了。

    秦恨生劈刀的去势骤然停下,刀锋堪堪停在距离他额头寸许之处。

    辰破天面色坦然,看着秦恨生,平静道:“秦师姐。”

    师姐你个锤子!

    见相好的为什么不选个包厢茶馆幽静雅致的地方?

    这种大眼一看就能看见你们乱哄哄的大街上是什么鬼?!

    不论内心如何咆哮,但是秦恨生却丝毫无法表达出来,只能怔怔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辰破天会这样护着那个倩儿,踉跄后退一步。

    失神之下,手中的弯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乓啷声。

    我的刀!

    秦恨生心疼地看着凄惨躺在地上的血月弯刀,身体却不受控制,像是被这声音惊醒,连忙上前,着急道:“我不想伤害你的!辰师弟,你怎么就突然冲出来了呢?吓到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刀……我的刀……

    混账东西,把刀捡起来擦干净挂回去再说话,行、不、行!

    辰破天避开秦恨生伸过来的手。

    实话说,他对女孩子向来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

    况且,他虽然风流多情,却也是很有原则的,绝对不会对同门师姐妹起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这般努力避开她,却还是被找了上来。

    这可真是令人为难。

    辰破天叹了口气:“秦师姐,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

    秦恨生很想告诉他,你不拈花惹草我也不至于跟个跟踪狂似的一路追到这里啊,口中却阴狠道:“我就知道,那贱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被我逮到了,我绝对不能放过她!”

    实不相瞒,从小到大,秦恨生几乎从没有这般直白地骂过人。

    自从成名之后,江湖之中,比自己的强者不屑与自己做口舌之争,不如自己者不敢对自己表露不满,实力相近者对其不满,拔刀打就行了。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在骂人这方面,也很有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本事。

    倩儿躲在辰破天的身后,看着坚定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转惊惧为安心,探出头来,得意道:

    “你出门有没有照过镜子啊,瞧你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别说是辰郎,就算是随便哪个瞎子,也不敢多看你一眼啊。”

    秦恨生在心中掐着自己的脖子狂吼,别理她,捡起刀,转身走!

    可事实上,她听到倩儿的嘲讽,瞬间沉下了脸,咔嚓咔嚓捏着拳头,一步步走近,森然道:“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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