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拾漪也低笑道:“不好意思,第一次做主人招待客人,有些不适应。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么?可是柔脂堂出了什么岔子?”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聊天?”万璐嫣接过老管家递来的凉茶轻抿一口。

    “自然可以,但万小姐日理万机,实在不像是有空专门找人聊天的人。”拾漪道。

    万璐嫣抬起头看她一眼,笑道:“就你会说话!不过我来找你们确实有事。一是将柔脂堂上季度的红利分给你。二是你还记得上个月你将两种花汁混在一起,得到一种特别惊艳的颜色,你说那是什么蓝调红,虽然我看不出那款颜色跟蓝有分毫关系,但太后试用了后特别喜欢,指明要见见你这位天才设计师。”

    “我?”拾漪正数钱数得开心,听得此言,抬头看向万璐嫣,眼中一片疑惑,“太后见我做什么?”

    少见有客户因格外喜欢一件商品,而想要见背后大老板的。

    万璐嫣耸耸肩:“我也不知,也可能只是对你感到好奇。”

    拾漪有些紧张:“我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万一说错话怎么办?”

    万璐嫣安抚:“不要担心,太后很随和,你也很讨人喜欢。你就当她是位有钱的老太太,有什么说什么就是,她没有什么忌讳。”

    商逸也说:“听闻太后吃斋念佛多年,一向温和敦厚,你去见她,不必有太多顾虑。出了什么事都有我给你兜底。”

    拾漪一双湿润的桃花眼望向商逸,感动道:“真的吗?”

    “真的。”

    她这才完全安下心来,“嘿嘿”一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行,真出了事我肯定不会牵连你。”

    万璐嫣被他们秀得眼疼,忙开口插话:“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咱们说好,一会儿我就去宫里递牌子,明日一早你就得起床随我进宫去。”

    “几点?”拾漪问。

    “大概卯时我会派马车来接你。”万璐嫣答。

    “这么早?”拾漪顿时对见太后失去了兴趣,“我能不能不去了,你去帮我回拒了太后,就说我身份低贱,不配与她相见”

    万璐嫣嘴角冷冷一提:“你想的倒美。”

    拾漪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长长叹了口气:“不就是早起,我起就是了!我倒要去见见太后有什么稀奇,别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万璐嫣被她逗笑,抬指点着她的额头,轻笑:“你呀,可真是个活宝!”

    *

    正如万璐嫣所说,太后很随和,一直笑眯眯地说着话,宫里淡淡的檀木香让人不自觉放松紧绷的神经。

    也正如万璐嫣所猜测的那般,太后找她只为闲聊。她研制出的蓝调红十分合太后心意,太后说先帝在世时也曾赏过她一盒相似颜色的口脂。

    那是珍贵稀有的舶来品,宫中唯此一盒,连皇后都没有此殊荣,先帝却将这盒口脂赏给了年轻又爱打扮的宠妃。

    小小的一盒口脂,即使她再舍不得用,每次只在见先帝时涂上薄薄一层,可还是很快消耗殆尽。先帝总遗憾再也见不到那令人迷醉的颜色,直到崩逝,也没能再寻到一盒同样的口脂。

    提起往事,太后难免有些伤感,拿帕子轻拭眼角,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常态,笑着说:“过几日便是先帝忌日,皇后身体抱恙,哀家要带领六宫去宗祠祭祀先帝。正好可以再涂着这种颜色的口脂去见先帝。”

    拾漪为太后和先帝的深情感动,不禁也红了眼眶,真挚道:“先帝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太后娘娘,我请求先帝忌日当天为您描妆,我知道什么样的妆容最适合这种颜色的口脂!”

    太后笑意愈深几分:“好,你是个实诚的孩子,哀家很喜欢。”

    她看向拾漪的眼神多了几分疼爱,这孩子性格单纯热忱,同宫里从小就学会谋算和尔虞我诈的孩子完全不同。

    格外招人喜欢,也格外招人疼。

    拾漪也望着太后,满眼孺慕之情。

    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她从没有感受到来自长辈的疼爱。

    哪怕卞岚次次以她父亲自称,她从他身上也丝毫感受不到这般温情。

    她俨然已将宽厚仁和的太后当作了自己的祖母,而她也只是单纯想帮她完成牵挂了大半生的愿望。

    她只想让太后高兴,除此之外,别无所图。

    御前太监尖锐的嗓音毫无预兆响起,猝不及防打破这温馨一幕。

    “皇上驾到——!”

    皇上刚下了早朝便来给太后请安,甚至都来不及更衣,身上穿着繁琐华贵的龙袍。

    “给母后请安。”

    他朝太后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跪礼。

    皇上以孝道治国,子孝父,臣才能孝君。自己作为天下人表率,多年来如一日晨昏定省,从未落过。

    太后脸上笑意淡了几分,抬抬手让他免礼。

    拾漪忙起身向他行礼,皇帝不曾想母后宫中有客,在她抬起头的一刹那,他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艳与占有欲。

    他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坐到拾漪让出的主位上,给曹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搬来凳子,放在自己身边。

    万璐嫣一直坐在太后腿边,这样一来,拾漪就只能坐在他身边。

    这么近的距离,以往只有他格外疼爱的妃子,才允许坐在这里。

    太后注意到了这点,皱皱眉头,没说话。

    拾漪却没有察觉皇上的心思,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

    万璐嫣虚了一眼皇帝,见皇帝并不关注她,疯狂给拾漪使眼色,暗示她将凳子往后拉一拉。

    拾漪茫然冲她眨眨眼,仿佛在问她眼角是否有些不太舒服。

    万璐嫣无语看向她,收回表情,默默叹气。

    皇帝目光扫过万璐嫣,又扫过拾漪,最后看向太后,意有所指道:“今日母后宫里这么热闹?”

    太后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慢条斯理放下茶盏才说:“她是给我送口脂的小姑娘。听璐嫣说,制作多色口脂的点子,一开始就是她提的。”

    “是吗,”皇上不是先帝,不在意男女之情,甚少注意宫中女子为讨好他妆容的变化,“看起来母后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自然,哀家许多年多不曾收过如此合心意的礼物了。”

    “母后喜欢就好,”皇帝锐利的眸子划向拾漪,“你可想要什么赏赐?”

    作为上位者,他从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讨好。

    拾漪无辜地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帝,语气自然,不卑不亢:“臣女想在先帝忌日那天为太后描妆。”

    皇帝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微微一怔,脱口道:“你难道不想讨些好处?”

    拾漪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为何要讨什么好处?”

    皇帝一噎,太后拿帕子捂着唇角,笑起来:“我就喜欢这孩子实诚,不像你身边的人,都那么有心眼子,做什么都只为了讨好主子。”

    皇帝又被母后当众点刺,从鼻尖哼笑一声,迅速回转心态:“母后既那么喜欢她,朕让她留在宫中一直陪着母后可好?”

    听得此言,拾漪瞬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看向皇帝。

    他话说的轻飘飘,却又含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架势,仿佛随意夺取他人自由,对他理所应当。

    拾漪刚想开口回绝,却听万璐嫣不轻不重咳了一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下她看明白了万璐嫣的意思,她在提醒她,面前之人是皇帝,是天子。他的话向来一言九鼎,是规矩,是命令。

    拾漪眉头深深皱起,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太后。

    太后没注意到她这些小九九,反倒觉得皇帝终于少有说了令她合心意的话,看向拾漪说:“哀家记得,宫里司衣局还差个管事,你可愿到宫里来做女官?每月多领一份月例,也不耽误你在外头的生意。”

    太后不似皇帝,她是在征求拾漪的意愿,拾漪接了话口,忙说:“太后娘娘,我并不想进宫。”

    “为何?”太后略微有些意外。

    拾漪起身,半跪下说:“我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柔脂堂上面,无法兼顾两份工作。请太后恕罪,臣女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太后说:“这有什么恕不恕罪的,你不愿长时间留在宫里,哀家也不勉强。你只记得有时间多和璐嫣进宫陪陪哀家就好。”

    拾漪感激地望向太后:“是,多谢太后体谅。”

    皇帝没想到太后能这么随和,现在他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能悻悻道:“母后开心就好。”

    他以政务繁忙为由起身告辞,坐上轿辇后,沉声对身旁的曹公公说:

    “调查清楚那姑娘的身份来历,朕要想办法将她纳进宫来。”

    “是陛下。”

    *

    深夜子时,乾清宫还燃着明亮的烛火。

    曹公公抱着拂尘蹑手蹑脚走进里间,对着坐在软榻上的人轻声行礼:“陛下。”

    皇帝目光黏在手中奏折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声说:“都调查清楚了?”

    “是。”曹公公起身,面带犹疑,“陛下,那姑娘据说是商侍郎商逸的未婚妻,目前正住在您给商侍郎赏赐的宅子中。”

    皇帝一挑眉,眼神转了过来,声音冷淡,带着一分怀疑:“未婚夫妻住在一起?”

    曹公公额间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却不敢抬手去擦,继续说:“那姑娘身世成迷,仿佛是去年夏天凭空出现在渚州。奴才只打听到,那姑娘好像来自海外,父母亲人皆在海难中丧生,所以只能投靠了商逸。虽说是未婚夫妻,却也只是口头之约,没有订契。”

    “来自海外?这倒是有趣。怪不得朕看她言行举止格外跳脱……”

    他拾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下批复。

    曹公公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陛下,您还打算将她纳入后宫吗?”

    据他调查,那姑娘与商侍郎感情甚笃,若皇上强取豪夺,必会让商侍郎寒了心,导致君臣不合。

    皇帝眸色一黯,眼中藏着他猜不透的思绪,沉声道:“这事朕自有打算,你无需多问。你需帮朕盯着,不许他们结婚就是。”

    曹公公有些为难道:“这,商大人要成婚,奴才怎么阻止……”

    皇帝扫了他一眼,似是嫌他蠢笨,语气里含了几分不耐:“找东厂的人帮你,这还需要朕教你?”

    曹公公被他一眼扫得心尖打颤,忙躬下身,惶恐说:“是,是。奴才明白了,奴才明日一早就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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