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以震惊的目光看向拾漪，拾漪毫无所觉，继续说：“昨晚我睡不着，想着总要把话说开了才行，所以就去找商逸，跟他表了白。他答应了，所以顺理成章，我们便在一起了。”

    卞岚听后，一脸敬佩地看向商逸，冲他竖起大拇指：“好小子，还得是你！”

    “不是，我……”商逸慌乱到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分明没有接受表白这段记忆，但看拾漪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难道是他睡得太沉，以为是梦，结果一觉醒来便忘了？

    若真是这样，那他可真是大罪过了。

    他不知自己如何答应的拾漪，有没有说出什么唐突的话来，有没有在半梦半醒间轻薄了人家，有没有一时冲动对她许下什么难以实现的承诺……

    他惶然又无措，高兴又担忧，既对拾漪怀有愧疚，又想着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那往后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能再发生昨晚那种荒唐之事。

    “不是什么不是，都在一起了，还害什么羞？”卞岚大剌剌地横坐在长椅上，剔着牙说，“你俩能在一起，老夫很是欣慰，往后你便可改口，叫我岳丈大人了。”

    “叫什么岳丈！”拾漪也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好法子，来整治卞岚这爱占便宜的臭毛病，“我的义父只有千石教授，你若也想做我父亲，除非承认自己是教授的伴侣。”

    “好啊，”卞岚向来没脸没皮惯了，遇到这种刁难也能面不改色承认，还能提前走位，封住拾漪话头，“不过谁上谁下得分清楚，千石攻不过我，所以你还得叫我义父，不能叫我义母。”

    拾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想得美，光占我便宜不够，还要占教授的。我真替教授有你这个同学感到羞愧！”

    卞岚摇头晃脑说：“这事儿上千石和我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老夫何等美貌，配千石那个不懂风情的理工男还不是绰绰有余？”

    拾漪只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不想再听他臭美，“呸”了一口，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岁月静好的商逸，心态顿时转好，放柔了声音说：“商逸，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问了掌柜的，三日后会解封城门。我们便在三日后出发吧。”商逸回过神来，道。

    “好，”拾漪吃完包子又夹了一只烧麦，咬了一大口，脸颊鼓囊囊地说，“那我们这两天就准备准备路上要带的东西。我答应卞岚的暖水壶还没来得及买呢！”

    卞岚扬了扬眉：“多谢乖女儿在谈恋爱的百忙之中，还能惦记着老头子我的暖水壶！”

    拾漪自动屏蔽“乖女儿”三个字，冲他扮了个鬼脸：“放心吧，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孝敬您老人家的！”

    卞岚像大爷般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

    因时时处在被刺杀后警惕中，这个年拾漪过得并不是很有滋味。唯一值得高兴的，只有“表白成功”这一件事。

    一路上没再发生什么意外，风雪也少，比预计得早两天他们便到了京城。

    京城客栈的房价贵，他们这一路盘缠已花得没剩多少。商逸本打算找进便宜的四合院租着，却没想到他们刚到了驿站，便有万家的人前来接应。

    来者是万璐嫣宅子的管家颜科。她自从开始分管家里的生意，便从老宅中搬出来自立门户，这位老管家是打小伺候她长大的，办事周全，井井有条。年节时得了万璐嫣的信，知道有远客而来，便掐着点儿来驿站提前候着。

    拾漪跳下马车，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胖老头，惊喜之余也生出几分奇怪：“万璐嫣怎么知道我们没钱住客栈了？”

    颜科笑着答道：“小姐并不知您手上拮据，只想着在外头住着不方便，商公子又马上要科考，需得个僻静处温书，所以才派老奴把小姐您和您的朋友都接到自家宅子里去。”

    拾漪见他连自己的性别都知晓，便不疑有他，笑着将颜科接上马车：“万小姐可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到京城？”

    颜科坐到最外侧：“小姐说，他们大概十五过后便能到了。”

    “这么快！”拾漪看向商逸，微微有些讶异，“他们不是还回了趟葛阳，按计划应该比我们晚了七八天才出发的吗？”

    商逸也有些不解，颜科笑呵呵地帮他们解惑：“小姐他们走的并非是官道，而是多年行商走出来的商道。所以走得快些。”

    “原来如此，”拾漪了然，并因能早日见到万璐嫣他们而感到高兴，“也不知蒋贸才和万小姐感情进展得怎么样了。真希望能听到他们的好消息！”

    商逸笑道：“等见到他们问一问便是，我也希望贸才兄能早日成家立业。”

    “还有我们的口脂铺子！”拾漪笑嘻嘻地拦上商逸的胳膊，掰着他的手指盘算，“等万璐嫣到了，我要和她好好聊聊在这边开柔脂堂分店的事。”

    十六那日，拾漪一早得知他们今日要到，打着伞提前到门前等候。

    她穿着一身荷绿色的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又干净。来到京城后，因天气渐暖，嘉宁给她准备的两套冬衣不适合再穿。她便用剩余的银两裁了两套长裙。

    她已与商逸表明心意，在京城也不会有人会因他们孤男寡女同居而指指点点，往后她不必为了掩人耳目，再着男装。

    浓云层叠，细雨微湿。京城连续阴了几日的天终于下起了小雨，拾漪在伞下站了没一会儿，便透过朦胧雨幕看到有一连串马车缓缓驶来。

    最前面那辆那车在她面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脸生的小厮，一个撑伞，一个抬手，扶着里面的万璐嫣，小心下了马车。

    紧接着，蒋贸才也从马车里轻轻跃下，幸而路上没有积水，让他这一跃没有激起多少水花。

    许久未见，拾漪一看到他们便忍不住弯起唇角，带着笑迎了上去。

    “万小姐！贸才兄！”

    一路舟车劳顿，万璐嫣看着比年前清瘦不少，原本如银盘一样的面颊都显现出了下颌骨的轮廓。

    蒋贸才倒和以往一样风流倜傥，重获财富自由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又恢复了之前浪荡公子哥的味道。

    再次见到拾漪女装，蒋贸才激动难掩，刚想张开双臂过去拥抱她，却被万璐嫣拽着领子猛地扯了回来。

    “商逸呢？”她面不改色问。

    “他原本也想出来迎你们，只是他考期将近，我便叫他待在房中看书。”拾漪憋着笑回道。

    万璐嫣不顾蒋贸才挣扎，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抬脚往府里走：“听颜科说，跟你们一道来的那个大夫搬出去了？”

    拾漪“嗯”了一声，说：“他手里有一些继续，原本就打算在京城开一家医馆，趁着前两日清闲，便早早地安置了下来。”

    卞岚自认为有人追杀商逸，那他离商逸越远便越安全。到了京城在万宅歇了一夜，便迫不及待搬了出去。以后吃住都在医馆，也方便继续给拾漪研究充电器。

    商逸隔着窗户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合上书，提着伞走出房门，站在廊下。

    “闲远兄！”蒋贸才一见到他便仿佛看到了靠山，使劲挣脱万璐嫣的钳制，朝商逸跑过去，“闲远兄，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没我帅！”

    商逸淡笑：“我已是有家室之人，自然不会像你这般打扮得花枝招展。”

    “已有家室？”蒋贸才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拾漪笑着走过来，挽住商逸的胳膊：“他的家室就是我啦！虽还没有成亲，不过这都是早晚的事！”

    万璐嫣最先反应过来，笑道：“恭喜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蒋贸才面色一片灰败，喃喃自语：“有家室了？我才离开多久我的好兄弟就有家室了？那我算什么？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你算个屁的第三者！”万璐嫣见他这副蠢样没好气说，“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在人家的感情里，顶多算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

    蒋贸才恼道：“万璐嫣！你少小人得志！看到小爷我失恋，你满意了！”

    万璐嫣冷哼：“我当然满意，不让你看清现实，怎么让你乖乖与我成亲？”

    蒋贸才也学着她的样子冷哼：“相与我成亲？你做梦吧！我父亲说了，不强迫我的婚姻，要我们先培养感情再说。只要我心如磐石，咱俩就没有一丝可能！”

    万璐嫣觉得他幼稚得好笑：“难道你听不出，那是你父亲哄你的场面话？你父亲让你同我一起来京城，就是要让我们找这里的官府登记结婚！”

    拾漪听到这儿，小声对商逸咬耳朵：“你们现在就讲究要北京户口了吗？”

    商逸转头看着她，不解道：“什么北京户口？”

    “没什么。”拾漪抿嘴轻笑。

    她原本还想问问他俩的感情状况，如今看来，应该进展得不是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