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

    在黑暗之中,在星夜之下,玫瑰翩然起舞。

    聚顶的灯光聚焦在摇曳着腰肢轻旋的玫瑰身上,她的足尖灵巧地画出一个饱满的半圆。

    蓬松宽大的裙摆在半空摇摇欲坠得好似远山山顶之上的一抹艳色,隐隐约约地显露出如白雪般的紧绷着的小腿,高级钉珠、重工刺绣与她微微低垂的青蓝色眼瞳相映,波光粼粼地折射出糜丽的光泽。

    舞步与渐渐如风一样飞扬起来的钢琴伴奏重叠,越旋越快,裙边亦如娇嫩的花瓣般绽开于舞台之上。

    旁人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追随着玫瑰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光洁的额头、鼻尖、唇瓣,最终停留在她微微后仰而显现的,看似不堪一折的脖颈线条上。

    狂风骤止。玫瑰静悄悄地盛开于舞台中央。

    台下的人也不由屏住呼吸,直至蝴蝶轻轻地颤动它的翅膀。玫瑰缓缓抬起眼帘,灯光透过纤长的睫毛,零零散散地落进那片青蓝湖泊。

    这一刻,破碎的星河在此,缓缓流动。

    *

    你在一片寂静中睁开双眼,提心吊胆地提了提裙摆,等着远山月子的旁白切入。

    这条裙子可是你在为舞台服装大伤脑筋的时候,长泽小枝小姐友情提供的奢侈品,是被弄坏了你就决定赶紧自尽谢罪的奢侈程度。

    长泽小枝作为深藏不露的富婆大腿,能反手掏出Elie Saab的高定收藏,缝缝改改就套在了你的身上,这家的设计以梦幻华美而闻名时尚圈,也确实没有辜负你的期待。

    不过第一次试装时你已经做好了负债买下这条裙子然后勤勤恳恳为长泽家做一辈子的狗的打算,只差没跪着抱住小枝哭着喊爹。长泽小枝本人倒是波澜不惊地拍了拍你的脑袋。

    “这条裙子买回来也只是作为设计参考用的,”财阀千金长泽小枝小姐如是说:“柚你穿上去反而能给我不少灵感,如果不好意思的话,就多给我做几次模特吧?”

    你抱着她的大腿涕泗横流地嗷呜一声:“富婆!饿饿!饭饭!”

    *

    远山月子的叹息通过话筒传了过来。经过滋滋的电流加工,她的嗓音意外的沉稳动听。

    亮如白昼的灯光逐渐切换成柔和的夕阳余晖。光辉亲吻玫瑰袒露的肩背,而玫瑰轻轻摆弄自己的裙摆,在小行星一次又一次、逐渐消弭的呼唤中踢踏了几步,鞋跟踩在舞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小玫瑰的嗓音。在多次转换的灯光下,她伴随着小行星的独白宜喜宜嗔。

    玫瑰裙摆上的宝石在摇曳闪烁间化作点点星光与丝缕不绝的月色,温柔地环抱着她,为她目眩神迷。她的脸上带着稚拙而明亮的笑容,她是烂漫的春天,是踮起脚尖亲吻阳光的风,是这寂静星海独一无二的玫瑰。

    小行星的声音与欢快的乐声重叠,它的情感亦如它的声音,似冰层之下缓缓流淌的河水,澄澈、静谧而深不见底。

    它说:“如果刺痛是拥抱一朵玫瑰必要的代价,那么我愿意忍受痛苦。”

    宇宙的风带来了远方的客人。

    旅行至此的小王子雀跃着登场。

    *

    你对着观众席,隐约能在前几排看到熟悉的面孔。

    躲在你妈怀里狂流眼泪还一副欣慰表情的爸爸,专注地注视着你的龙崎樱乃,咬着手绢眼泪汪汪的小坂田朋香,还有男子网球部的大家。

    你转过身,对上西园寺樱的目光。

    一种奇妙的感觉包围了你,那真是一种非常惬意而澎湃的感觉,就像冬日坐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小小的种子在你的胃里生根发芽,而就在今天,犹如一群又一群的蝴蝶破茧而出,扑棱扑棱地向上飞舞,冲撞着你的五脏、你的心室,最后停留在你的舌尖,痒痒的让你忍不住发笑。

    你太快乐了。闪耀的灯光,棋逢对手的搭档,万众颠倒的注视。

    此时此刻,你已经无法分清究竟是你在扮演小玫瑰,还是小玫瑰就是你。

    你只是遵循着最畅快的本心,对着西园寺的方向、对着人山人海的观众席伸出手,高声说道:“人们总是随意地谈论美,却不知美为何物。而我,只要我站在这里,便使那些陈词滥调荡然无存。

    我定义美,我即是美。

    所以,玫瑰就算不叫玫瑰,也不妨碍她的美丽。那么同样,即是玫瑰就叫做玫瑰,也不会有其他的什么能够复制她的香气。”

    光落在你的脸上,神明也需为你倾倒。

    *

    随着你最后一段送别小王子的共舞结束,这场演出也画上了句号。

    你一只手抚着胸口大口地喘气,一只手与西园寺紧紧相握。

    你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向四面八方的观众行礼,然后注视着深红色的幕帘缓缓落下,你嘴角的弧度越挑越高,直到西园寺樱拍了拍你的肩,你才缓过神来。

    “演得很好。”西园寺樱轻轻地说:“比以前哪一次都要更好。”

    你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这夸奖:“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你和她手挽着手往后台走。你的眼睛里亮亮,像被点燃的星火:“但我以后,以后一定会演得更好!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我的表演!”

    西园寺樱不由哑然失笑:“是吗?那可要好好努力啊。”

    话剧社的其他前辈们没给你继续大放厥词的机会,一股脑地拥了上来。

    源理惠抱着一大束花对着你笑:“柚!”

    你俩欢呼着拥抱在一起。她眼泪汪汪地冲你说:“什么嘛!把我都演哭了!害得我妆花了!”

    你得意地笑:“柚子大爷的化妆技巧和演技一样都是无可挑剔的!等着哈,等会我给你再补一个!”

    “这个时候不得不再夸一遍我自己啊,”远山月子和宫本优站在一块感慨道:“我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对吧,优?”

    “唯独对这一点,我没法反驳。”宫本优扶了扶眼镜框,也微微笑了起来:“从两年前起,我就没法反驳了。”

    长泽小枝则忙着指使你站在充足的光线下摆pose然后拍照,她低头看了看相机屏幕,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要不柚你还是来一趟我家吧,”她说:“灵感有点太多了,还是得一个一个试一下。”

    你立刻甩开源理惠的手,抱住小枝的大腿露出了狗腿的笑容:“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

    “被资本主义腐化了啊,柚!”源理惠痛心疾首。

    “好耶!又可以去小枝家开茶话会了吼!”远山月子举双手赞成。

    *

    你准备换下身上的戏服,却在走廊上撞上了独自一个人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的越前龙马。

    你冷哼了一声,决定无视他走过去。

    越前龙马拉住了你的手腕。

    你扭头盯着他拉住你的手看了一会,他才如触电一般收了回去。

    你又冷哼了一声。

    越前顿了一顿,才开口:“你还在生气?”他微微侧过脸,抬手把帽子摘了下来,又从口袋里把猫耳发箍拿了出来。

    “带上这个,”他盯了一会躺在自己掌心上的猫耳,有些迟疑地问:“还会生气吗?”

    你本来准备跟他冷战一会,但听到这话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疑惑:“你玩好花啊你。”

    越前龙马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看上去莫名其妙,把猫耳发箍迅速地收了回去,又摆出那副酷酷的嘴脸:“不是你说的么。”

    “你耳朵好红。”你诚实地指出了越前做贼心虚的表现,获得了他恼羞成怒的一撇:“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越前龙马垂下眼静静地看了你一会,最终只淡淡地说:“算了。”他往你怀里丢了一支花:“给你的。”

    “班上的家伙……”他补充了一句:“那个班长,让我给你的。”

    你鼓了鼓脸,觉得和小朋友置气不好,还是看门见山地直说吧。

    “你刚刚为什么不在台下看我演出,”你问:“大家都在,而且明明我感觉我演得还好耶。”

    何止还好,简直完美。你在心里默默地夸自己。

    越前龙马稍稍愣了一下。

    “看了,”他撇过头去,看不清神色:“看完了。”

    “骗人!”你试图凑近观察越前龙马的表情:“我在前几排都没看到你!”

    越前一转脸,你的呼吸甚至能扫过他的下巴,他不由微微向后仰了仰,难得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地说:“来晚了,我在后面。”

    “嗯?真的吗?”你决定宽容大度原谅他这一回,毕竟朋友要相互理解包容的嘛。

    “下不为例!我可是以为你不在,超级伤心的哦?还以为你压根没把我当好朋友哎?连第一次正式演出都不来看什么的,明明等会自己也有演出……”

    越前龙马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你:“你因为这个生气?”

    “不然呢?”

    “这样。”他平静地点了点头。你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两眼。第一眼的时候越前龙马还神色平常,第二眼的时候他就好似忍不住一般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哎?小不点和柚都在这哇?”菊丸英二的声音冒了出来。

    你探头往越前身后看去,发现男网部的大家站在走廊一端:“啊,前辈们!”你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打招呼,拉着越前提溜着裙摆小跑过去。

    “有没有被我精彩绝伦的表演震撼到?”你跟在队伍后面洋洋得意地小声问菊丸。

    “有啊有啊!”菊丸也捂着嘴小声说:“大石和海堂都看哭了呢!”

    “咦?真的吗!”你感觉走在前面的大石秀一郎似乎流下了一滴冷汗,走在旁边的海堂薰则颇为羞涩地扯了扯领口,你只好转过脸去问一旁的桃城:“那你呢momo前辈?中间没有睡着吧?”

    “这也太小瞧我了吧,小柚?”桃城武大大咧咧地说:“我可有好好欣赏到最后!”

    “不愧是我们momo学长!”你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腰(主要是只能拍到腰),你又转过去小声问菊丸喵:“那手冢前辈有没有哭捏?”

    菊丸英二皱着眉思考了一会:“他们坐在前一排我看不到哎。”

    “没有哦。”不二周助回过头来加入你们的谈话,微笑着说:“我和部长还有隆一起坐在前面的哦?”

    你不信,甚至狗胆包天地提出进一步质疑:“不二学长是眯着眼看的吗?剧场灯光那么暗能看清莫?”

    不二周助神情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可以的?”

    你决定对他进行一个视力测试。

    手冢国光咳了一声,打断了你们,他正视你的双眼,难得温和地微微笑了起来,像春天融化的冰,有点暖洋洋的:“很不错的演出。”

    被夸奖了,你捂着脸,有些飘乎乎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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