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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月(6)

    许清欢听到盛长安的话以后指节微蜷,她强撑着笑容问道:“怎么个了结法?继续像以前一样你死我活吗?那还不如我一回去,就杀了你。”

    盛长安斜靠着窗框睨她一眼,说:“不是我和你了结,是我们和这所有的一切都了结。迟澄也好,许宸也罢。什么陈幽王,万俟玉部,都要了结了。”

    许清欢看盛长安欲言又止的样子,替他问出他最想脱口的那个问题:“在那之后呢?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盛长安半眯着眼眸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你登上皇位,成为南梁第一个女帝,做到万俟玉音没能做到的事情。”

    他没有提及自己,盛长安在等待许清欢,为他安排一个结局。是死,那么便从现在开始继续困兽之斗,是活的话......盛长安还真没想过这个结果。

    许清欢也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到最后盛长安打破沉寂说道:“罢了,以后的事情,便以后去想。现在重要的是,你要把一部分暗卫调到眉间雪,剩下一部分用于搜寻消息和监视许宸。万俟玉部的使者,应该比我们晚到一周。”

    许清欢揶揄道:“每次一想起和亲,都恨不得把你给宰了。”

    “不过,还没南巡的时候,也就是先帝崩逝的那几天,冯禧来找过我。她求我让她免于殉葬,我当时和她说,我视她为我的母妃,也会像对待我的母妃那样对待她。”

    盛长安听着许清欢这个玩笑浑身恶寒,“你这个笑话,可真是吓人啊。”

    许清欢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眸光渐渐地变得幽深。她出声问道:“以我们的行径来看,在话本子里就是最后会被凌迟处死的恶人。但是我时常在想,评判恶的标准是什么?是嫉妒和陷害,还是下毒放火杀人。李洲说我毒妇,蛇蝎心肠。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还有将曾经他们带给我的伤痛加倍奉还而已。”

    “反倒是李洲,他虽然没有过大错,可我却觉得他是个恶盈满贯的人。”

    盛长安没有开口,只听着许清欢说。

    “迟澄也是个好人,哪怕是上一世他背叛我,也不曾有过一件真正的错事。可我也觉得,他罪不容诛。他有勇有谋,一心向民,正义凛然。”

    “实际上,你说的这些是以你的角度来看,他们便是恶人。以他们的角度和立场来看,我们也是恶人。这东西,看的都是立场。你站在谁的立场上,谁就是对的。”盛长安十指交扣,又道:“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安心地当着恶人中的好人,他们也当着好人里的恶人。如此一来,大家本就是殊途同归,都是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做出努力。”

    许清欢闭着眼睛颔首,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疼吗?”

    盛长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许清欢说的疼是什么疼,许清欢的视线从盛长安的脸上逐渐往下移,最后停在一个地方。

    盛长安许久没有觉得脸烧的这么厉害,又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便道:“许辛,注意你的视线,不要乱飘。”

    他们也有过几次同床共枕,可每一次都是熄灭烛火,盛长安也不曾褪去他的衣裳。直到那天情浓时,她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胸口。她能摸出来那道狰狞歪歪扭扭的伤疤,如果扯开衣裳看的话,一定会很恐怖。那道伤疤一直延伸到下胯,许清欢不是不知道净身是如何个净法。

    当时她问他,“你胸口的这道伤疤,怎么来的?”

    许清欢没有接着问那道伤疤往下的那处,只是单单询问胸口的疤。当时,盛长安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她,许清欢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可如今,她却十分想要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道疤。

    “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盛长安说起这个便觉得好笑,楚清澄为许清欢取完字以后,逢人便是一句:“你怎的知晓吾为吾的学生取字了?”

    “辛这个字,的确取的好。寓意为刀,寓意硕果丰收。”

    许清欢略有尴尬的转过头,原来不知道“辛”的意思的人,真的只有她一个。

    “上一世和这一世,好像都没见你过生辰。”她很少过生辰,但幼时春荷也从御膳房偷过长寿面给她,为她庆贺生辰。但盛长安,似乎都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生辰。

    盛长安思考了一瞬,“生辰日……”他轻笑出声,“自我有记忆起,便被扔到牛棚去了,每日里除了和牛打交道,就是几个给我送饭和水的家伙,那些家伙长得便是一副痴呆样,怎么会知晓我的生辰,牛呢……它们或许知道,但是开不了口。自然而然,我也就不知我生辰是哪一日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也看不出哪里伤心。盛长安正把玩着脖颈上的坠子,许久不见许清欢回应,便抬头。

    那双桃花眸很红,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像一把刀狠狠地剜了盛长安的心。许清欢很少哭,除去假哭的时候,这样真情实感的流泪实属难得。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难受,就像曾经,她知晓一首诗的前两句,只觉得无比美好,后来得知了全诗,窥见了全貌,才发现如此的残酷。

    好歹曾经,春荷也会为她偷来长寿面,为她挂上长命锁。

    盛长安急忙伸手去为许清欢拭泪,滚烫的泪珠落在指节又淌至地面,晕染着木板。

    “这有什么可哭的?过一次生辰便老一岁,还不如不过呢。”

    忽然许清欢伸出手,盛长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泪珠一滴一滴砸在他的颈窝,又慢慢地摊开流入衣内。

    盛长安神色黯然许久,双手抚上许清欢的后背轻轻拍着:“你这一世,和上一世简直判若两人。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嗯?”

    两世的牵绊,所有的前尘往事没办法随风而去,许清欢也做不到一笑泯恩仇。她自诩无心,可也会在听到盛长安那番话时,不可抑制地落泪。

    “你会长命百岁的,盛长安。”许清欢带着哽咽说出这句话,手上的力度加紧。

    盛长安叹出一口气,声音轻柔地哄着她:“嗯,我们两个都会长命百岁。不是有一词,叫做遗臭万年吗?你当上皇帝以后,流芳千古,我再把我那九千岁给你。我呢……除盛狗,天下安。我自然是遗臭万年,看,这都不止是一百岁了。”

    见了南岭的苍凉,再看谪阳的繁华,只觉得是金玉在外而败絮其中。盛长安撩开车帘,恰好与一个稚子四目相对,那孩子年岁尚小,可能都还不知眼前人是谁,便咧开嘴笑着,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

    盛长安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瘙痒而刺痛。他回首看向熟睡过去的许清欢,轻声喊停车夫以后从马车里走下。他环顾着四周,那孩子已经被妇人牵起离开。

    盛长安下车后,有人认出他的脸,顿时佯装没看见,绕着他离开。

    盛长安也不在意他人看自己的眼光,毕竟自己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留下的都是些残□□佞的形象。

    他在谪阳待了十多年,似乎从未好好的看一看这地方。在马车上与许清欢说的那些话,促使着他向前走。集市里无人不识他,盛长安将每个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不屑憎恨的眼神,还有孩提纯洁无瑕的眼神全都收进眼底。

    他们畏惧自己,憎恨自己。时而又想要谄媚讨好,或是别有用心。仔细想来,想要得到那一世清欢,需得盛世长安。除掉了盛狗,天下才能长安。

    盛长安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推门走进拐角巷子里的一个房间。

    许清欢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从马车上下来以后,她便正式被囚禁在眉间雪。

    她百般聊赖地拿出先前才做完的长命锁,虽然大部分都是楚清澄先前帮她弄的,但最后那一点,比如盛长安的名字,却是她一点一点刻上去的。

    未曾有人给他庆祝过生辰,他也从未吃过长寿面,得过长命锁。那她,就来做这第一个好了。

    许清欢拿着长命锁爱不释手,忽而一个小太监尖利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贯入许清欢的耳朵里。

    “盛狗死,天下安!长公主殿下杀了盛长安!”

    许清欢手里的长命锁随着她的脱力,落在柔软的毯子上。若是曾经还得势时,怎敢有人喊出盛狗二字。

    “春荷!外面是何人在喧哗!把他带进来!”许清欢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春荷听到那小太监的话以后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清欢,毕竟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没有人看见盛长安。

    她急忙跑到殿外去拦那个小太监,许清欢瞳孔震动着,忽而胃里一阵翻腾倒海,她捂着嘴干呕了好几声。双膝因为脱力致使她砸倒在地,许清欢的唇瓣颤栗着,想要开口却又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嘴。

    她猜到了,她猜到他想要做些什么。

    消息很快从宫里传到宫外,许清欢的大名也彻底地响彻四海,百姓奔走相告,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欣喜的笑容。

    他们都在等待盛长安死去的这一天到来,一时间,百姓扎堆在一起高呼:“盛狗死!得清欢!”

    “盛狗死!得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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