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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1)

    人群惊慌失措地逃跑,许清欢被一个身强体壮的太监狠狠撞了一个踉跄。她才一站稳,迟澄的手便已经来到面前。

    他用力扼住她脆弱的脖颈,看着许清欢因此而涨红脸挣扎。所有人都在一边叫喊着一边逃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眼前这一幕。

    迟澄低眸用左手撩开许清欢的领子,上面未消的吻痕刺痛了他的眼睛。迟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咬牙切齿地说道:“殿下还真是舍得啊,让自己被阉人那样亵玩。”

    许清欢自被他掐住脖子的那刻起,胸口就闷得快要撕裂般,疼痛难忍。她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劲全力,却还是能露出挑衅神情道:“现在,你要杀了我?”

    迟澄闻言心中怒火更甚,他拽住许清欢的衣襟将她扯向前,惩罚似的用力咬住她的唇。他用牙撕扯着她的唇肉,听她一声痛呼,还是不能平复心里那股肆意疯长的嫉妒。

    “许清欢,你以为是盛长安设计让江春来嫁与我。但是你不妨转换角度去想一想,我们上一世遭到过多少下毒刺杀?当时.....你还教了我如何判断饮品里有没有下药。”迟澄以禁锢的姿态将许清欢整个拢在怀中,轻咬她耳垂低语:“是你,亲手把你在意的人,送到了我手上啊。”

    一个可怕的念头横生,许清欢瞳孔微震手心也渗出许多细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扇匕,迟澄也早有所料地按住她的手反扣在墙上。

    他牵起唇角噙一抹残忍的笑,道:“长公主殿下,息怒啊。这可是您当初教给迟某的另一个道理,兵不厌诈。”

    “现在,请您屈尊,到迟府小坐片刻。”

    迟澄一把夺走许清欢的扇匕,开扇时发现上面那行字。

    人间至味是清欢。

    转身后迟澄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淡漠疏离的人,迟来的情意生根发芽,却开出了极致的恨与占有欲。他从来都不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是枯木,是坚冰,是最阴险的豺狼。

    只是余光中瞥见许清欢,心中仍会抽痛。

    有时候迟澄也会这样想,如果上一世没背叛她的话.....恐怕也不会有这一世了。

    在与一人擦肩而过时,许清欢不着痕迹地撞了那人的肩膀,俯耳低语。

    “杀了许娆。”

    既是有刺客,那便是刺客杀了许娆,与她又有何干。倒也不用浪费她调制的“香料”,去让许娆失心成疯了。

    许清欢回首看了暗处的楚清澄,向他递以放心的眼神,随后便转过身,跟在迟澄身后准备离宫。

    被侍女掺扶着往殿里跑得许娆还有些惊魂未定,许铮遇刺时,她就在他身侧。许娆清清楚楚地听到箭穿过血肉的声音,犹如夺命梵音。

    正是因为清楚地听见了箭支飞来的风声,许娆才会本能地弯下腰因重心不稳倒在地上。膝盖被打破致使她眼尾泛红,但也因此躲过那致命一箭。

    许娆惊恐地回过头看见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正持着箭对准她的眉心:“要怪就怪你,包藏祸心,作茧自缚。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树桩后的那一抹衣袂如雪在听见许娆咽气声后缩了回去,砸落在地上的泪珠洇透了贫瘠的土壤。

    “可以回去向欢主交代了。”

    这句话一字不差地落在了许宸的耳朵里,少年郎明明已经吓得浑身发颤,却还是执拗地想要迈开步伐冲上前为许娆报仇。

    温迟眼尖地发现许宸,他顿住脚步刀锋寒光乍现,又回想起许清欢的嘱托,最后只轻哼一声离开。

    时隔多月,再一次来到迟府,却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明明前几个月才来到这儿,可许清欢却觉得像是有好几年不曾来过般。

    她仍穿着那身祭服,说道:“弑君夺位的同时,还可以除去盛长安这个心头大患,这一招,还真是一箭双雕啊。”

    身前的迟澄步伐迈得很大,小厮瞧见自家主子回来后兴高采烈地挥手去告知他人。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外头已经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江春来还未彻底入门,可迟府已经布置好了她的房间。

    迟母走上前拉住迟澄的手笑靥如花,在看见许清欢以后怔了一瞬,转头问迟澄道:“澄儿,她不是.....”

    许清欢眨了眨眼,记忆中的迟母是个温柔良善的妇人,尽管接触不多,可每次当她来到迟府与迟澄谋划时,她都会端上一盘她喜欢的桂花糕。

    世事难料,鹤唳华亭。

    迟澄没有跟迟母解释,只是强硬地拉住许清欢往后躲的手,带着她走向后宅。

    走过两侧种着玉兰树的游廊,翠绿的叶与洁白无暇的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犹记当年她叹世态炎凉时,面上讥讽,眼里落寞。雕花的木门上镌刻着清欢二字,那是他从不许任何人进入的房间。

    迟澄推门而入,里面的布置叫许清欢凝眸轻叹。

    那是她曾经同他说过的,她喜欢的房间。

    从紫檀珊瑚立柜到流苏荷花纹床,珐琅炉琉璃灯。甚至连碗具,都是她喜欢的莲花盖碗。

    若说心里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人之蜜糖,于她为□□。

    许清欢自嘲一笑,笑声中夹杂着丝丝无奈与悲凉。

    她在这一瞬,竟想过与盛长安偏安一隅,不为世事无常所搅扰。

    他此刻蝎毒发作,该有多痛。迟澄的人找到他了吗?他又身在何处?

    许清欢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可若是能有与盛长安长相厮守的那一日,她会在翘头案上放着盛长安的墨砚。她会一边说他自以为是,一边将他的书画挂在墙上。偶尔也会用他喜欢的香料,会在床上放安神的香料。

    “你带我来看这些做甚?”许清欢敛了情绪,神情滴水不漏。

    囚笼之中,困人者亦是困兽,困兽亦是观望者。盛长安自以为困住了许清欢,最终也成为了困兽,与她注定纠缠至死不休。可困兽又是观望者,在笼子里看着笼外人,一瞬间的转换,囚人者被囚,被困者挣脱牢笼,一如迟澄与许清欢。

    如此循环,永无止境。

    “这一次,你还怎么去救盛长安?弑君谋反,我逼他带兵抵抗,可他一旦带兵,就坐实了谋反。不带兵,更是为鱼肉,任人刀俎。”迟澄的手很修长,轻轻地点了点许清欢的脸颊,复而笑道:“长公主殿下有远见,一早就悟出了权宦难得善终的道理。”

    许清欢垂手,本是想扬他一耳光,细想来,实在是不值。

    她没有理会迟澄的激将法,淡然自若:“想杀掉盛长安,可不是一件易事。”

    迟澄颔首道:“的确如此,只是,我派人四处传言,您已被我带走。现在,不正是检验盛长安对您是否真心的时候吗?再说了,迟府盛长安安插了那么多眼线——”

    啪——

    那一耳光几乎用尽了全力,以至于许清欢扇过去以后手都在发麻。

    “你怎么敢!”许清欢额角突出的青筋与怒目足以证明她此时情绪的不稳,迟澄被扇得偏过脸去,脸上的掌印清晰明了。

    “上一世是我对不住你,所以这一世才会叫我回想起那段记忆。许清欢,我会给盛长安一条生路。我会挑断他的手筋与脚筋,废了他一身武功,让他从此只能瘫在床榻上。这样,他才不会再威胁到我。”

    许清欢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属实少见,迟澄竟还能笑起来,道:“这可都是和你学来的本领啊,当初你和盛长安屠戮元府时,不也是这样对元禾的吗?最开始,我觉得你残忍。现在,这一招实属高明。”

    “但是,放过他还有一个前提。嫁给我,或者跪下来求我。”

    迟澄知道许清欢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他知她宁折不屈,也知她恨自己。他一直都知道,可是这样也好,有恨,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得不到她真挚的爱,也得不到她纯粹的恨。这两种极致的情感,她全都给了盛长安。因恨生爱,爱之扭曲,恨之真切。

    这也让迟澄知晓,爱与恨可以共存。

    但是,哪怕能得到她的一点点的纯粹恨意,也好。

    许清欢闻言缄默了许久,“你敢对天发誓,绝不食言吗?”

    “自是如此。”

    “你敢以你的性命起誓,绝不食言吗!”

    “迟澄,以性命立誓,若有食言,不得好死。”

    许清欢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窗外种的玉兰与桃花,都是她所喜爱的。落花铺在土壤上,遮住了才冒尖尖的小芽。是谁浣尽了那些相伴的过往,又是谁与她跨过生与死的界限。

    许清欢的动作很慢,却没有一丝犹豫。她屈腿,跪在地上的刹那长剑出鞘,削断了她的一缕发。

    斩青丝,斩情丝。

    那缕乌发承载着她与迟澄所有的过往,所有爱与痴念。

    冰冷的刀尖抵在许清欢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迟澄的面部肌肉似乎都在因为愤怒而抽搐,他握着剑的手却是在颤抖。

    带着一丝乞求,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滚滚怒气。“你宁愿这般折辱自己,也不肯嫁给我?”

    许清欢被剑气的寒冷逼得身子一颤,可还是高昂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折辱?这于我而言可不是折辱。我这一生,跪过多少人,就连菩萨,都得我跪拜好几次。下跪于我而言,并非折辱,仅仅只是一个身体的本能动作。”

    “可若是嫁给你。”许清欢浓密长睫下,一双桃花眼凉薄至极。“那才是真正的折辱自己。”

    少年将军所有的意气风发只是她年少时的一厢情愿,他从来都不是她的救赎。任何人都不是她的救赎,就连她自己,都不曾明白这个道理。

    唯有盛长安,一次次地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许清欢,才是许清欢的救赎。

    许清欢肱臂,右手于左手之上与额持平。她埋头躬腰,向迟澄行大礼,三次叩拜。磕头声之清脆,一如他心碎。

    “许清欢,恳求迟将军留盛长安一命。”

    她再次叩首,“许清欢,恳求迟将军留盛长安一命。”

    三叩首,“许清欢,恳求迟将军....留盛长安一命。”

    所有的怒气在此刻化作扭曲的嫉妒,迟澄一把攥住许清欢的皓腕将她猛地扯起来,她额间已经有用力磕头出现的淤青。

    迟澄用力扯开许清欢衣襟时,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果然,你从不是我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迟澄的手忽然就悬在了空中。

    “我此生第一个心悦之人,姓名为迟澄,字无疾。我也曾满心满眼是他,将自己的一腔情意化作丝线,绣出与他般配的竹。初见他时,黄沙漫天,倭奴凶狠,可他在,我便意外地安心。”

    “我记得他教我说的第一句粗话,记得他打马时扬起的鞭子,仿佛能划破天。记得每一次商量时,他都会为我端上一盘桂花糕。”

    许清欢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叙述一段久远的事情。实际上,的确如此。毕竟,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所以我忽略了他的野心,自以为我在他心里,不及元禾,也尚有一席之地。所以最后,不是盛长安杀了我,也不是你杀了我。是我的痴心,杀了我。”

    迟澄的嘴唇微不可查地颤栗着,那抹悲伤攀上他的眼角,他似是有些哽咽,低下头时许清欢清楚地看到落下的那滴泪。

    这滴泪,就是救盛长安的关键。

    在乱世里,真心是最不重要的。许清欢压下微扬的唇角,利用他人真心,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机会。

    男子都是如此,让他对你愧疚了,自然也就能从他身上讨得好处了。

    迟澄良久才启唇:“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

    反正,只要不是他杀的,便也不算作食言。

    迟澄离开后,许清欢试着去推了一下门,锁的死死的。

    “也不知老师什么时候来....”

    “小鬼!”

    一个清冽的男声从她身后的檀木柜里传出来,许清欢拿着茶杯的手哆嗦了一下,这声音.....怎的这般耳熟。

    “小鬼!快过来帮我一下,我卡住了!”那男人不禁催促道。

    许清欢连忙放下茶具快步走到柜子前,正要拉开柜子时才发现栓子卡得死死的。

    她攥着栓子用尽全力往外一拔,柜门被男人一脚踹开,许清欢瞧见那人的脸以后,心咯噔一下。

    “陈怀瑾?!”

    戴着眼罩的男人还有些狼狈不堪,用力挣扎几下后才从柜子里翻出来。直起身时,整整高了许清欢两个头。他生得颇为妖艳,眼尾还故意用朱砂印上三点。铁盘叩,大红的鹿皮裳下是一件玄色的里衣,腰间拴着几串银饰。高束着发,容貌比女人还要昳丽,甚至该用妩媚来形容他。

    腰侧的剑鞘上还镶嵌着一颗夜明珠,见了许清欢后便摩挲着下颚弯腰,抬手捏住她的脸左右一转,仔细端详了一番。

    “楚清澄还真没说错,长得一副菩萨样,谁知这般胆大包天,看着就不省心。”他的声音本就是清冽,但总是拖腔带调,听起来总有一丝蛊惑。

    “你可知你要救的人是谁?”

    “盛长安。”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盛长安。我是说,你可知你要救的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许清欢轻啧一声,难怪楚清澄不喜欢陈怀瑾,她也不喜欢。不过这么看,他的确是生得一副好面孔,上一世败给盛长安时,据说是因为毁容而乱了心。

    许清欢小声嘀咕道:“你和他不都是乱臣贼子吗?”

    陈怀瑾耳朵比狗还灵,眼前的许清欢背过身说他坏话,被听得清清楚楚。他遂伸出手一把提起许清欢,这一举动才是真惊住了许清欢。她从未见过敢这般对待她的人,他揪着她的衣领,勒得她快喘不过气。

    “会不会好好说话?嗯?难不成还要我教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吗?”

    “你若是不放我下来,老师只会更讨厌你。”许清欢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叫陈怀瑾黑了脸,又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到地上。

    陈怀瑾耻笑她道:“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当皇帝?”

    许清欢不紧不慢地回怼道:“弱不禁风都能当皇帝,您这五大三粗的糙人,不是更没用了吗?”

    陈怀瑾紧扣着剑柄的手已经是青筋暴起,“等你当了皇帝,老子第一个反。”

    “那我就在还没当皇帝的时候杀了你。”

    许清欢说这话没有开玩笑的意味,陈怀瑾亦是如此。忽然想起现在还需要依靠陈怀瑾的人马,许清欢有软下了态度:“但是如果你肯皈依我,我把我的老师许配给你。”

    陈怀瑾倒是没想到许清欢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微蹙眉头,随后又把许清欢从椅子上提起来。

    “走,救人。”

    “你知道盛长安在哪?”

    “不知道,乱找。”

    许清欢: .......

    那匹高大的千里马和许清欢差的实在是太大,最后是陈怀瑾忍无可忍将她抱着上去。他翻身上马,还不等许清欢做好准备便扬鞭御马。

    马儿受痛昂头叫了一声便撒开蹄子疾跑起来,许清欢被颠得险些摔下马,一把搂住了陈怀瑾的腰。

    混杂着呼啸风声,许清欢听见他说:“啧,小鬼和小鬼的老师,真是同样的麻烦。”

    跟在陈怀瑾身后的兵马犹如乌云般“弥漫”在路面,马蹄踏碎了南梁最后的安宁,撕破了繁华的假象。

    由此,一场乱斗就此拉开序幕。

    许清欢坐在马背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了出来,这一世的确有很多不同。那些不好的事情终究会来临,所以她想尽可能地留住那些不可多得的美好。

    这是一个机会,有楚清澄,她便能有陈怀瑾。有江春来,就能有魏秋衡。陈怀瑾与魏秋衡的势力分布之大,足以与迟澄对抗。

    但这并非是许清欢的王牌。

    许清欢真正的王牌,是在乱世犹如浮萍的百姓。

    南岭蝗灾泛滥,她早已与盛长安商讨,派人前往施粥建棚,以许清欢与盛长安的名义。得民心者,得天下。

    虽说是诸侯服从迟澄,可此时却是各个诸侯在谪阳互相争斗。许清欢在赌,赌盛长安能在两个时辰内,不被迟澄找到。

    现在,是她夺得民心的最佳时机。

    因为诸侯争斗受伤的百姓数不胜数,陈怀瑾一边骂着许清欢分不清孰轻孰重,一边又帮她打下手去煮药,其余人马也跟在身后帮着那些受伤的百姓。

    许清欢拿出银针为那受伤的男子挑去腿上水泡,又用刀子为他剜去血肉,她在心里暗自计算着时间,用纱布为男子包扎好腿以后,陈怀瑾走过来将她拽开。

    “迟澄往径山寺去了。”

    许清欢猛地一抬首,咬牙道:“走!”

    佛殿里,盛长安再向金佛叩首一拜。他脸色煞白得就像是死了几天似的,径山寺里的僧人告诉他,烽烟已起。

    盛长安这次出宫,并非是被迟澄所骗。他已经中过一次计,又岂会再上当。迟澄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步。

    他知道许清欢重来这世间一遭,却不知自己亦如此。只当许清欢为了报复他,才与他联合。

    “哼,蠢货。”

    他这次将计就计,是为了让陈怀瑾皈依许清欢。说来也真是奇怪,上一世的陈怀瑾不近人情,最终却是死在情这个字里。

    不过想来也是,上一世的楚清澄,死的太早。

    云涌风起,弹指间流逝的时间让盛长安第一次渴望自己能活久一点。

    当初,自己是真的没有察觉到哪杯酒有问题吗?

    或许自己当初惊讶的,不是调换以后的酒有毒,而是他还是选择了那杯有毒的鸩酒。

    在得知许清欢死的那一刻,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余生无忧的感触。更多的,是一种怅惘。宿敌之死本该让他高兴,可感受到更多的,却是无尽的落寞。

    悟彻站在盛长安身畔双手合十:“玉檀,迟将军的人已经围满了径山寺。”

    盛长安扯着唇一笑,卖许清欢一个人情,也是为了方便以后两人再度针锋相对。况且,陈怀瑾皈依许清欢对自己并非是坏事。所有的诸侯都怕有人一家独大,一旦他们得知陈怀瑾皈依了许清欢,自然也会把注意力都放在许清欢身上,也算是让她帮自己分担一点那些人的敌视。

    “她若是知道我这次骗了她,应该会气得发疯吧。”

    盛长安偏过头去问悟彻,悟彻仍然是平静地笑着:“想来,陛下的确会生气。”

    盛长安揶揄道:“她还没当上皇帝呢,你便喊上陛下了。”

    悟彻摇摇头:“她还未生您的气,您便已经开始设想了。”

    合着,自己还被反呛一句。

    “玉檀,到时候了。”

    盛长安一袭素衣,没有束发。他推开沉重的大门,迈过门槛。雪白的长发曾是不详的象征,却是于许清欢而言最特别之处。

    迟澄将整个寺院围得水泄不通,他骑在马上桀骜地抬起颌睥睨着。

    “除盛狗,天下安。”他嗓音冷冽,鹰隼般的锐利双眸狭长杀意波动,玄色的披风被凛冽的风吹扬着。

    盛长安唇角噙笑,俨然一副慵懒无畏样:“迟将军杀我一个阉人都要这般大费周章,还真是窝囊啊。”

    迟澄对盛长安的嘲讽不以为然,身后所有的将士都在高喊。

    “除盛狗,天下安。”

    一些闻风而来的百姓也加入其中,都说天下苦阉党已久,却无人知阉党为皇帝的盾牌。或许盛长安的确十恶不赦,但若是没有许铮的昏庸,他也的确没办法达成他的心愿。

    毁南梁,灭皇室。

    盛长安听着他们正义凛然的口号,耳边还回荡着一些百姓的叫骂。他一人站在那,心如荒漠,也包揽了莫须有的罪名。

    “除盛狗,天下安!除盛狗,天下安!”

    长弓齐刷刷地对准盛长安,就在箭要脱弦时,迟澄瞳孔一震厉声叫停。

    一个纤瘦的人影提着长剑从寺院后走来,一步接一步,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畏惧。她就像是在狂风中摇曳的幼竹,明明随时都可能被折断,却还是要坚定不移地走向那个本该被千刀万剐的邪魔面前。

    春日尽,大风起。

    她提着剑,为他将千军万马挡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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