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毕业生》？是什么？”

    “一档聚焦于毕业生职场的综艺节目。我们综艺已经播出了三季，反响都非常好，江同学你要是有意向，可以在网上搜一下相关消息。”

    江拾鱼平时很少追剧看综艺，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学习、做实验以及陪家人、应付周怀云了，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娱乐休闲时间。自然没有听说过这档综艺。

    也因此，她几乎下意识就打算拒绝。

    “……我们这次综艺拍摄场地计划放在Z省第一附属医院，到时候医院也会配合我们派出全国都数一数二的相关科室知名医生参与录制，赢得比赛的同学，还有机会……”

    “Z省第一附属医院？”江拾鱼想了想，“会有肝胆外科的医生吗？”

    “当然。江同学你不就是肝胆外科的学生吗？如果没有这个科室的大夫，我们也没必要给你打电话了。”

    拾鱼确实对Z省第一附属医院的一位大夫，非常有兴趣。哪怕就为了这个，她也不会断然拒绝。

    “……我考虑一下。”

    “好的，我还是会把具体面试时间地点发您手机上，不管你来或不来到时候都给我个消息。”

    “嗯。”

    挂掉电话，拾鱼才看到还有几条未读信息。是张清华。

    -周怀云居然是你男朋友，我的天，我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从没提过，简直了！太不地道了，你到底当没当我是朋友啊！

    -谢莹莹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能问的吗？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张清华其人，从名字也能看出来，爹妈望女成凤，一辈子的夙愿就是让她上清华，结果她硬是顶着省理科状元的名头，跑去读了医。智商超高，但是有点大条，除了学业上那些事，人情世故都不怎么入心。

    拾鱼也是专注自我的人，又跟她是室友，慢慢两人兴趣相投，就成了朋友。

    只是在拾鱼心中，朋友也不是所有都可以分享的关系，她这种念头，时不时会伤害到身边人，也就是张清华大大咧咧，不太在乎，什么都直接问直接说，反而让江拾鱼觉得相处很是轻松。

    况且，她只是不爱主动提，但从来没有瞒骗过什么。

    -是他。下次我们请你吃饭。

    -别理她。回来有机会详细跟你说吧。

    周怀云打扫完卫生，刚进卧室，就闻到一缕淡淡的草木冷香。床头摆着一杯点燃的香氛蜡烛，火苗透过墨绿色的杯壁晃出一点光。

    这种香味几乎立刻就让他想到了洗澡间的某人。

    他扯开领带，扔到一边的沙发上，也没跟拾鱼打招呼，直接推开洗澡间干区的门，走了进去。

    江拾鱼这会儿刚把手机放下，正打算回去把头发冲干净，没想到他会直接进来，下意识往屏风后面缩了一下。

    周怀云解开衬衣上面两个扣子，向她伸手，“过来。”

    “我都洗完了。”拾鱼摇头，带点撒娇的口吻，“你身上脏。”

    “反正都要陪我再洗一遍。”

    雾气氤氲，周怀云只看到磨砂玻璃后反着白光的模糊身影，躲在角落里，就是不肯从那一点遮蔽物中出来，不禁有点好笑。

    正式在一起六年，在某些事上，她还是保有少女的羞涩。

    周怀云脸皮一贯厚，他才不管这些，大步走过去，无视头顶喷洒的热水，直接将她按在瓷砖墙壁上，深深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江拾鱼眼神迷蒙，周怀云目光在她面颊流连，滑过耳畔，落在灯光投下些微阴影的锁骨之上。

    那里，纹着一朵小小的云。

    他抬手轻轻摩挲。

    那是两个人刚正式在一起的时候，她说要送自己一个礼物，问他要什么。

    他说，“想要一朵云，想要你在锁骨上，纹一朵云。”

    那时，她甜甜地笑着答应了。

    可很久很久以前，早在他已经记不清何年何月之前，她的锁骨，同样的位置，只是纹了三个字母。

    一个名字的缩写。

    不是他的。

    有一瞬间，周怀云两世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

    “怀云？”

    手心里滑腻的肌肤微微颤抖着，姑娘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

    她不会这么喊自己，是的，她不会。

    周怀云很快恢复了清醒，他双手捧着拾鱼的脸庞，温柔而又珍重地，轻轻落一个吻。

    这是他的江拾鱼。

    落水打湿了发丝，衬衣，拖鞋……最后沿着地面上蜿蜒的水流线条，缓缓流走……

    一室销魂，屋里的温度，瞬间升的，很高，很高。

    次日清晨，天色才刚蒙蒙亮，江拾鱼就被自己定的闹钟震醒了。

    闭着眼睛把表摁掉，迷迷糊糊翻身面对周怀云，一睁眼却看到旁边空空如也。

    听到厨房有动静，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半坐起身，下意识喊了一声，“怀云？”

    厨房动静停止了，拖鞋走动的声音，移动到门口。

    周怀云用肩膀轻轻撞开门，对拾鱼道，“醒了吗？起来吃早餐。”

    客厅的灯光从背着他的方向照过来，天色还有点暗，拾鱼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清了他端着一个餐盘，一手还拿着锅铲，休闲家居服套在他身上，依然掩不住修长的身段和两条大长腿。

    周怀云没停留太久，拖鞋声“踢踏踢踏”去到餐桌那边，盘子放到桌面，发出很轻的一声“啪”，然后，拖鞋声又从客厅拐了回来。

    他走到床头，扭开台灯。暖黄色的灯光一点点照亮他的脸庞。

    周怀云留着半长发，不到能扎起来的程度，但也柔顺地垂在眼眸两边。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眸子深邃饱满，单看眉眼，带了女性的柔媚，但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就有了雌雄兼有的美感。

    他凑近拾鱼，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眉眼间尽是温柔，“起床，做了你爱吃的。”

    他爱给她做饭，爱收拾屋子，这些，大概都是只展现在拾鱼面前的一切。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坐到饭桌前，周怀云刚好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昨天穿的那身衣服不好看，我给你买了一套裙子，一会儿自己从行李箱拿出来。”

    拾鱼一边把虾蟹粥往嘴里送，一边点头。

    “昨晚洗澡为什么不用给你买的沐浴露呢？那个味道我很喜欢。”

    “忘记了……”拾鱼小声说。

    “头发好像短了，自己剪了吗？”

    拾鱼慢慢放下手中的陶瓷小勺，原本美味的早饭此刻味同嚼蜡。

    “嗯，”她抬头，周怀云眼睛看着手里的财经杂志，焦点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室友去剪，我想着头发太长了，就顺便剪了。”

    “怎么？”周怀云放下杂志，扫了江拾鱼一眼，“不想留长发了？”

    语气很随意，但江拾鱼还是听出了一丝丝不满。

    周怀云上位已久，眉眼再柔和，当他想要质问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威压寻常人很难抵挡。

    江拾鱼能理解昨天他只是用眼神就逼得谢莹莹道歉，现在轮到自己，她也下意识想躲开。

    但脑海里想到一件事，她还是鼓起勇气跟他对视。

    “只是修剪一下……需要向你汇报吗？”

    “怎么？你不想？”周怀云这下彻底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人的对话上。

    想了想，拾鱼决定把话说清楚。她把餐盘往前一推，坐正身体，非常认真、郑重地看着周怀云，一字一句道，“怀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小，你让我都听你的。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喜好，你能尊重我的选择吗？”

    “这件小事，能扯到尊重吗？”

    拾鱼摇头，“不止这件事。我昨天才知道，两年前是你给我们校长打电话……有这回事吗？”

    周怀云静静地看着她，两人之间从早晨开始温馨又平和的气氛，在这一刻，慢慢凝重起来。

    “有。然后呢？”他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江拾鱼，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拾鱼再次摇头，她已经问过很多次，这次她不打算问了。

    “那你提起来，想知道什么？”

    江拾鱼在周怀云脸上看到了那见过无数次的嘲讽笑容，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他说下去了。

    可是，周怀云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和拾鱼坐在长条餐桌两条挨着的边上，原本距离就不远。他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右臂。

    “江拾鱼，你想去医院，想去治病救人，想亲手挽救像你妈妈一样的病人，但我就是不让你去，还不告诉你为什么。我这么不尊重你，你很恨我吧？”

    拾鱼手臂被他抓得隐隐作痛，在心底暗骂一声，这人又要开始发疯了。

    “可你也别忘了，十年前主动来找我的，是你。那时，可没要我尊重你。对你好几天，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我女朋友，跟我是平等的吧？”

    拾鱼沉默。这些伤人的话，这么些年，也听过那么多次了，但拾鱼还是产生心被扎痛的感觉。

    她想，自己还是修炼地不到位。

    周怀云扣着她的脖颈，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强硬地让拾鱼跟他对视，“听着，我再说一遍。从你签下那份合同开始，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江拾鱼眼神平静，没有后退，也没有逃避，只是对峙着，许久，她终于开口，问他：“周怀云，你爱过我吗？”

    她以为他会说“没有”，也以为他可能不会回答，但她没想到，周怀云只是停顿了一下：“你不配。”

    周怀云松开拾鱼，把她推开，笑容彻底消失。

    冷漠又无情，仿佛上一刻温柔唤她起床的那个男人，不过是她的一场白日梦境。

    她与他，相识十年，在一起六年。

    原来在他心里，只不过三个字。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