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天光在枝叶之间流动,整棵树沐浴在清晨阳光里闪闪发光。整个病房被阳光充盈,像希望却也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姜柏间守了幸星莱一个晚上,李古拉特意早早来送早饭。刚进门就看到姜柏间躺在病床上睡觉,而幸星莱则靠在沙发上看书,还是昨晚上姜柏间拿着的那本书。
李古拉推开门,干咳一声。幸星莱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点头。
李古拉一瞬间觉得幸星莱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下意识放轻动作。
把早点放在桌子上,他去叫姜柏间。他拍了拍姜柏间,姜柏间才从睡梦中醒来。
“你怎么在这里?”姜柏间揉了揉自己头发,从床上下来。
“给你们送早点。”
抬眼,姜柏间奇怪的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反问:
“怎么了?”
姜柏间摇摇头,翻了个白眼,走近了洗漱间。
“以为你做贼呢,声音这么小。”
李古拉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的幸星莱没有反应,动作也就大胆起来。
“你没有事吧?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幸星莱放下书,认真的说,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李古拉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饭,说:“卖给你和我师傅的,快吃吧!”
“谢谢!”
李古拉看着这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难免心生怜悯。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却要遭受校园欺凌。
霸凌她的还是市长的女儿,想到惺惺作态的市长一时觉得有些恶心。
西府盘寺区一家私立医院发生火灾时,市长可是媒体面前信誓旦旦要严惩院长。但后面不了了之,只因为那个院长和他有利益往来。
他还记得当时姜柏间气得跳脚,指着一棵大树大骂的场景。
一边踹一边骂,那是他为数不多看到姜柏间失控,明明是一个冷淡有懒散的警察。
“怎么了?”
李古拉抬眼,就看见幸星莱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像是秘密被看穿那般不自在。
幸星莱:“没什么。”
她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离开。留下李古拉一个人待在病房。
幸星莱出了病房之后,百无聊赖地坐在医院大厅里。看着人们跑来跑去,忙来忙去。
她像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别人的生死。
杨娜的市长父亲出现在了大厅门口,他急匆匆的走向电梯。
幸星莱看了一眼,起身向电梯走去。她赶在最后一刻进入大厅,杨国强不满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明显向旁边一靠。
安静的空间里可以听到电梯缓缓上行的声音。幸星莱看着跳动的数字,悄然转身看着背后的人。
杨国强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内心十分不满但还是装作一副热心肠的样子:
“怎么了?小姐,需要帮忙吗?”
幸星莱没有回答,只是沉默。杨国强不满正要发作,电梯门就开了。他看了一眼楼层,正打算提醒,眼前的人就开口了。说了一句让杨国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离开了。
她说:“好久不见,我的枯草们。”
杨国强记忆里没有这个奇怪的女生,后面在她女儿口中他才知道这个是之前拿血擦他女儿的女生。
“爸,你觉不觉得她诡异?”
杨娜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娇纵的模样。杨母一边喂女儿,一边附和,
“就是一个有病的人,我家宝贝两次受伤都是因为她。”
杨娜:“daddy,你能不能把她搞退学?我讨厌她?”
她语气娇弱,表情无辜说出的话却格外无理。似乎别人的人生在她手里就是蝼蚁,生与死不过是她的一句话。
杨国强并没有顺着女儿,“你在说什么?上次那件事我花了多少钱?找了多少人?才给压下来。你忍忍,反正不是一个学院,见不到几次面。”
杨娜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有些生气。杨母一边安慰一边给女儿出主意。
“下次你见到她就拿红豆或者盐丢她,除除晦气!”
幸星莱出了电梯,在转角处遇到了姜柏间。
“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
姜柏间看着幸星莱,过了半会凑近摸了摸她的脸颊。幸星莱一怔,后退警惕地看着他。
姜柏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引来大人这么大的反应,他立马拉开两人的距离诚恳地道歉。
“不好意思,你的脸上出出现一个黑斑好像是尸斑。”
姜柏间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她。
“知道了。”幸星莱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一股似有似无的凌冽寒气。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寒气,悄无声息却让人明白那是死亡的气息。静悄悄的,无人知晓。
幸星莱当天出了院,姜柏间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的斑已经消失了。她拿着包,打算回学校。姜柏间载了她一程,她没有推脱。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沉默在狭小的空间发了疯一般蔓延。
下车时,幸星莱也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毫无感情的谢谢,就转身离开。
姜柏间看着远去的背影,有些头疼,
“以后要经常来西府大学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幸星莱为什么对这几个人有那么大的恨意。但他明白他是死神使者,他是死神的仆人,他无条件站在死神这边,直至他死亡。
回到家,翻开经常看着那本书原本空白的书页上突然出现一行字:
“一想到我的骨灰随风四散、狂乱的撒入空间,成为对世界的永恒指责,疯狂的喜悦和无限的讽刺就会油然而生。”
刹那间,姜柏间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在死寂的原野上,云层翻滚,野风掠过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抱着一个骨灰盒。孤独地站在原野上,毫无留恋地散了自己的骨灰。骨灰随着野风散在原野的每一个角落。
死神应该是独孤的,永恒的,冰冷的。当她的骨灰散在原野上时,她对人世间的所有留恋就已经结束了。
或许就没有什么留恋,只剩满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