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女孩，总会莫名其妙出现很多没有逻辑的情绪。
就比如，她再次看到家门口那辆黑色揽胜时。
她想，是他要走了吗？
“你选错了路。”
一道陌生的，带着些嘲笑意味的声音传来。
“只是些许波折，还谈不上错”
是唐一霄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平静，但她听得出来，他在烦躁
像一座沉重的山，波澜不惊的湖。
许鹞在门口站住脚，再不能往前挪动一步。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高挑清瘦，懒懒靠在院子的窗台边，垂下的指间夹着一根猩红的烟。
“不进来吗？”男孩用手指把烟掐灭，笑着向许鹞开口。
明明不是他的家，搞得许鹞怎么有种来做客的感觉。
“你好，我是他的弟弟。”男生说着就要向她走去。
许鹞眼底闪过一丝惊措，她不着痕迹向后退了几步。
一张极其精致的脸蛋，像雕刻出的瓷娃娃，但没有瓷娃娃的假感和僵硬。
他是混血，典型的西方骨东方相，美得很有冲击力。
“在看我呢，我很漂亮吗？”男孩笑起来时眼睛是弯的，像一个小勾子一样把人勾走。
她稳了稳自己的嗓音，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紧张：“请问您是在等我外公吗？”
男孩笑意盈盈回答道：“不是，我只是路过来看一下我哥，现在我要走了。”
他伸出冷白的手指指了指身后的人
“我和你一起走。”
许鹞有些惊愕朝唐一霄看了一眼。
也是，他们本不同路，短暂相遇只是漫长人生中一次简短的告别。
她被外公带大，可外公很忙，于是她总是独处，往常那些病人来家里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站在低处太久，她活得更谨慎，也更愚笨。
谨慎到不信任何人，愚笨到被人轻轻一哄就能将其骗走。
就像那句，59分的天空也是蓝色的。
“许鹞，再见。”
这是临走前，唐一霄摇下车窗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那小姑娘是不是认出你了？怎么走时候那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男孩拧着方向盘问道。
“不会。”唐一霄把头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很疲惫。
“不会什么？不会认出你还是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喜欢你？”
“你能不能别老是问这种特别掉价的问题，我除了会算点儿数学题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而且还不知道哪天就猝死了”他语气略带些不满。
“你当然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我说得不是你那个破勘测队的身份，是你在你家的身份。”男孩一张口就又是讽刺他。
听他提起家人，唐一霄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
“我在我家有什么身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谁喜欢我真是倒了大霉。”
“那也说不准，总之你提防着点儿，有的是小姑娘愿意攀你这层关系。”
唐一霄挑眉不满：“不是，你们gay真都这么厌女？你怎么不说那些男的都攀我呢，反正这些年也遇到不少。”
男孩嘴角一勾：“当然是因为我来了，现在京城的男孩们都要想办法来我床上了。”
唐一霄无语凝噎。
车身从斑驳不堪的水泥路一路咯噔到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
他就知道，进京了。
在车身缓缓驶入市区，唐一霄伸手喊住一个交警指了指驾驶座上的人：“叔叔，他没驾照。”
交警望向主驾驶。
主驾驶的人默默把驾照掏出来：“……我有m国驾照和国际驾照。”
交警翻看驾照，随口问了一句：“安初予？”
安初予被喊得莫名有些羞耻：“嗯……”
“那你朋友怎么举报你没驾照呢。”
唐一霄装作惊讶：“啊？我不知道国外16岁就可以考驾照，抱歉打扰您了警察叔叔。”
交警挥挥手：“没事，你这份心是好的，走吧。”
车内两人沉默良久，安初予问道：“你真不知道？”
“当然知道。”
安初予：“……”
他们没有回老宅，而是开进了一个外表有些老破小的小区。
但是这小区地理位置极佳，被顶尖的医院和学校包围其中。
“哟，小唐回来了？”保安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
“嗯，回来了。”唐一霄笑着回了一句。
“我说你就住这小区不搬了？”安初予问他。
唐一霄踏进楼梯：“这小区多好，这么多老一辈的科学家，没事儿我还能去问问题。”
“行，加油吧少年，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这里面的一份子。”安初予很敷衍夸奖道。
门一打开，唐一霄直奔书房。
书房里有至少三排书架，没有一点是裸漏在外的墙壁，但是每一本书都有被翻阅的痕迹，并且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注释和书签。
书桌上也被堆满了书，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乱，与整洁干净的客厅和卧室形成鲜明对比。
唐一霄在书桌上刨出一本书，封面土褐色，赫然印着四个大字——《乡土北境》
“这本书还没看完呢？”
“嗯，去之前没想到那么长时间就没带过去。”
安初予被气笑了：“你不会回来一趟就为了这个吧？你让人给你送过去会怎么样？”
唐一霄拍拍他肩膀：“别急，我再多拿几本书，给许鹞带过去。”
说着就去书架上开始翻。
安初予拎出来一本书：“这本书挺好的，我看过，一个女生从叛逆再到上进，最终被top1录取。”
唐一霄摇摇头：“我只是向她推荐书，并没有资格教育她，况且我觉得这本书，有些伪励志。”
“这本书怎么伪了？我觉得挺真实，你是不是毒鸡汤看多了。”
“这本书是国外的，对北境的学生来说并没有用，反而浪费时间，因为对比高考分数和教育资源来说，北境太艰难了，而且他们已经足够努力，根本不需要这种书来催动。”唐一霄认真道。
有些孩子生来就在雨季，想走出困境，不需要努力撑起伞，而是要有不惧怕蹚湿路的勇气。
“是吗？我不在国内长大，不太了解这些。”安初予翻着书漫不经心说道。
唐一霄对他的态度也不气恼，条件不同观念自然也不同，不须争辩。
“今天回老宅吗？”他问安初予
“你家，想回就回呗。”
唐一霄摇摇头：“不想回，你没有告诉我家里我回京了吧？”
安初予把书一扔，起身：“我告诉他们干什么，今晚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早上走吧。”
“那出去走走吧，好久没回来了。”唐一霄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