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考成绩出来的周末回到家，妈妈的对我的态度也随着成绩好转了些许，她对我的中考成绩一直耿耿于怀。

    有一个牌友跟她说，小姑娘家家的让她读一所五年制的高职大专出来做个幼师一类的很好的啊。

    她更加介怀，自身就是中专毕业入行的小学教师，认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

    一套运动服作为考试的奖励，我默默地把衣服收拾进袋子里，想着早上晨跑的时候还是不错的。

    每周末回去都能见到许恕，他跟我一起长大，父母又都熟悉，小学初中上学放学彼此照应，只是他中考发挥稳定去了更好一点的高中。

    我告诉他我班里有个同学叫许舒，他问我有他长得帅吗？我仔细盯着许恕回想许舒，他笑得像天空的太阳般灿烂，说我傻。问我想起许舒长什么样了吗？让我记牢了，在我心里他最帅。我让他走开。

    他跟我说他现在有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叫方远行，初中是在校本部上的，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跟我絮叨他人长得不赖，父母干什么的，两个人现在关系铁，天天进出一起。又问及我班里有没有初中同学，怕没人照顾我。

    过完周末回到学校，女同学之间的课间讨论我仍进入不了，风靡一时的偶像剧我没有看过，带颜色的唇膏我没见过，自己不会搭配衣服，哪里东西好吃不知道，谁和谁有暧昧关系更是一头雾水，不敢一起吐槽老师，更不要说私下评论哪个同学穿得出风头，哪个男生更吸引人。

    男同学之间的课间讨论我更是听不懂，也不敢多听。上课安静、下课沉默、放学独行的我，外加离开了家时时刻刻都觉得空气新鲜。

    只是我身后的许舒这里，会多一些说话的人，有的人过来低声请教作业，有的人喊他名字，一起去吃饭，有的人走过来跟他商量一些班级里的事，原来男生也喜欢跟性格好的同□□流。

    那时候我的时间基本都消耗在教室宿舍和操场这三个地方。每日晨起去操场跑几圈，每日沐浴着朝霞去操场，在操场热闹起来之前回去，吃完早饭读读课本，再去教室。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在意过操场上多一个女生。

    那一日，我去操场较平时稍早，跑过双杠时，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许舒。我瞪大眼确认，真的是他，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看见我也一顿，大概没有想到平时不动声色的女生，还有晨跑的爱好。路过他时，身上是干净的味道，应该是刚来。

    互相都没有停下脚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但那一天的眼神一直在操场上飘忽寻找着。

    第二天早上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这秋雨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了。宿舍楼后的银杏树叶被风吹落，铺在地上，晨跑被打乱，我坐在窗前读书，满眼荒凉。

    接下来几天，天气转凉，我去操场的时间又恢复往日，再也没见到过许舒，大概是不来了，或是来了，时间不巧，没有遇上吧。

    在意也就是一念之间，像天上的云，风一吹，聚在一起，再一吹，飘开。

    转眼到了校秋季运动会的日子，我终于舒了一口气，进入高中应该再也不会有人替我报名运动会，虽然坚持晨跑，但兴趣锻炼和参加比赛是两码事。

    女子组1500米跑，没有女生报名。

    叶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参照了中考体育分数，我成了班级里唯一被报名1500米跑的女生，即使内心拒绝，我还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个安排，默默地准备了参赛的鞋服。

    课下，我有了机会跟叶老师交流，问我可有什么难度，又告诉我，他通过中考体育成绩和这一阶段体育老师对我的评价，相信我可以的。

    比赛前关心的同学多了起来，体育委员、热心啦啦队经常会过来问：“林夏，能行吧，能坚持下来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年就没敢对任何事、任何人做过保证。

    “嗯。”我冲她们笑。

    她们问完我通常会转头问我身后的许舒，“许舒，你的3000米应该也没问题吧？”“许舒，到时候我们给你送水加油啊。”

    许舒也参加了运动会？我心头一喜，脸上虽没有太多起伏，眉眼间瞬间明亮了些许。

    班里应该没有女生知道我晨跑的事，没遇见过她们。倒是自己不知道什么心态，临近运动会，晨跑不是每天都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进行着。宿舍里的三位姐姐是知道的，一副看好我的模样。

    转眼运动会开始了，女子1500米的比赛是第一天下午，我对下午参加田径运动充满抗拒，可也是就想想，既然参赛还是得拿出全力比赛。

    我一身运动装备就看呆了大部分同学，女生们没想到默不作声的我原来不是菜鸟，男生们直接被一身专业的鞋服吸引，林夏啊，林夏，出人意料。

    他们同时惊讶的还有许舒，他穿着和我同款的运动鞋服。

    在这种全校师生亮相的场合里，这款运动服和运动鞋不扎眼，甚至不起眼，舒适性和防护功能是实实在在的。

    同学们你们挺闲啊，蛛丝马迹里扒拉出一点八卦的消息。

    我不想搭理，垂下头去抠弄手指，许舒沉静地看着远处，视线扫过来时正好我侧脸在看他，视线短暂的交汇，又移开。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跟他穿了同款，能够选择这款运动鞋服，应该是长期运动的人吧。

    毕竟晨跑时偶遇过我一次，那应该不是突发的一次兴趣，现在参加了女生组中难度最高的项目应该是有准备的。

    一场比赛下来，没让自己失望，遥遥领先的我跑完全程后抹一把汗，安静地站在原地朝着观众席看了看，远远地看见顾晨对我挥手，我低头自顾地笑了，内心荡起一丝波澜。

    我的比赛结束后，从地上顺手捡起两瓶水平静地穿过主席台，去看许舒的男子组3000米，内心有着一些期待。

    路过班级队伍时，观众席上有人喊：林夏、林夏。我回过头去虚虚一笑。快走几步离开。

    八条赛道，许舒抽中了最外边道。耀眼的阳光倒是没有一丝偏向地落在每一位运动员身上，那里的许舒长身如玉，安静地站在那，光线和脚形成一个小小的角度，光影错落的地方脚踝轻轻地活动着。

    我站在外场距离赛道最近的地方，双手抱臂上下打量着许舒，这个上场前把自己包裹严实的男生，清冷、不言笑，但又没有散发出拒之千里的气息。上场后，脱下外套，年轻人独有的力量和活力爆发，目光直视前方，是那般澄澈、坚定。

    他看向场外，意外地注意到我，会心一笑。我把抱臂动作遮掩了的两瓶水提起来，回应他。

    轻柔的风拂过每一位运动员，远远看，光影里的碎发像磁铁，又像小猫的爪尖。

    发令枪响后，有些人身后耀眼的光没有受到赛道的限制。鬼使神差地我拎着两瓶水向终点走去，递过去一瓶给向我走来的许舒。他伸手接过我给的水，黑眼仁中盛满笑意，热烈的光让他微微出汗，我也感觉有点烫。

    当我俩同时走上领奖台时，因比赛起伏的气息已经平复，内心的激动和雀跃还在涌动。

    按照班级站位，我跟许舒站在了一起，他低眉看着我，直达眼底地冲我一笑，这一次更直观地感觉出许舒很高，我要微微昂起脸才能把整个他映入眼底。我习惯看着别人说话，正是如此让我发现，许舒是一个爱笑的人。

    “还好吧。”

    就是这一笑一问，把我推到大海边，心里翻涌着海浪的声音，我听不见台上的发言，台下的喧哗。刚平复的气息又开始翻滚变幻了。

    我冲许舒点点头，呼了一口气，双手背过去抠弄着没有喝完的半瓶水。

    原来充满笑意的眼是那么的亮，大概比得上黎明之前，东方天空中的那颗启明星了。

    第一次并肩站在一起，从我的内心里蔓延出很多青色的水草，想拔上一把攥在手里，又觉得不妥，茫然中带着些许冲劲。第一次跟许舒的距离这么近，近到想感谢主席台的布置，让运动员们得挨肩站立才行。

    先前鼓足的勇气随着那瓶水的递出也消失无影，此刻蹩脚地假装着不经意地低头抬头，眼角余光瞥了再瞥，这样一个清隽的男生怎么会有参加男子组中长跑、跳高并拿到奖项的体能和耐力。

    男生那种独有的朝气夹杂着运动后的被阳光照射过的汗滴的味道充斥在我的周边，而此刻我也满身汗味地站在他的身边。

    大脑一片空白中冒出一个念头，我为自己一身汗味后悔参加了运动会。

    周边有风的声音、庆祝欢呼的声音、广播也不停地发出声音，一片嘈杂中许舒静静地问我，“你最近没去跑步？还是我去的时间没遇到你。”

    “一直去，天凉了，六点左右才起来过去。”我看向他回答。“哦，难怪没见到你。”他低头笑了笑不再言语。那一刻我心底多少有点怪自己，没有多说上两句。

    啊～又庆幸每天去锻炼，才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能和这样一个人比肩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