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没有发现什么，老霍把目光放到了办公室的监控上，颜亦欢的试卷在发下去之前是在英语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的。
而这间办公室里的摄像头刚好查修时坏了，今天刚刚按好，进进出出的人只能在门口走廊监控里观察。
“二十三分十二秒的时候暂停一下。”
画面定格在六班后门，放大再放大，男生手里的东西远看像一个纸盒，放大了才发现是一叠信封。
“截图发给我，帮我联系一下他的班主任。”
因为琐事多，老霍只带七班的数学，第二天和六班的老师换了课。
走进了六班的教室，她记得那个很老实的男生，后背的伤口印出血了都不出声，送到医院还十分镇定地给父母打电话。
“都俊，你上来做这道题。”
男生站起来，身体左摇又晃，整个人局促不安，一语不发和在医院给她的印象一点也不一样，老霍平时只等10秒钟，这次在半分钟后，她才换了一个人上讲台写题。
下课后都俊顺带被老霍叫到办公室，监控完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
霍红燕不仅在高二年级出名，她在全校的威名皆知，初中部的学生绕着走，高中部的学生见她一定会问好，严慈兼济，令人敬畏。
低着头的都俊，如一种打蔫的植物。
老霍：“如果你不想和我说话，我只能打电话和你的父母沟通了。”
都俊：“我觉得和你没有沟通的必要，我的父母更不会和你有共同的语言。”
对了，就是这个状态，他抬起头说话的样子和在医院才是一个状态。
老霍拿出除了那一封黑色的信封，将所有的书信摆在他的面前，“这些信是你送去八班的？”
都俊：“是我送去的。”
老霍：“谁让你送的，送给谁？”
都俊：“一些女生，给江靳钺。”
老霍：“那颜亦欢呢？有没有给她的呢？”
都俊：“有。”
老霍：“给她的是什么呢？”
都俊再次低下了头。
老霍在休学证明上盖了章，出门连同都俊的精神测定递给了都俊的父母，“这是你们儿子半年前交到学校的痊愈证明，但经过了解，他这学期的状态很差，我还是希望都俊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你们看呢？”
接到手的不是假条，而是是休学证明，都俊的父母很怕那个词，也很敏感，父亲颤抖的手接过单子，母亲已经趴在都俊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
没有通报，没有批评，更没有任何结果，江靳钺和颜亦欢的爱情种子被老霍采用高端冰封术暂停的传言不胫而走。
江靳钺的干扰越来越少，但颜亦欢的处境就没有那么好了，每天都有人像观猴一样隔着后门窗户来看她。
只看不送信，不打扰，她可以和江靳钺一样无所谓，或者学着把人笑回去，可颜亦欢学艺不精，笑了几次也发现有点诡异，对着陌生人笑，实在勉强，也就放弃了。
直到一面镜子被贴在窗户上，来者从看玻璃里的颜亦欢变成了观看花花镜里的自己。
拿起桌上的湿巾，姜博文坐到她的前面，边擦手上的胶水边说：“量了我奶奶家的花花镜，刚刚好，我用了强力胶，除非老霍不想要那扇门了，不然大力士也拔不掉。”
后门上部分全部是玻璃，隔音且材质上等，被一面花镜严严实实的封住，镜子背后锈迹斑斑，就像就像……不说了。
姜博文玩着她桌上的小沙漏：“你放心，这镜子是我奶奶的古董，我和我奶奶说，我要每天照着它才能安心学习，要是有人把它砸了，她老人家第一个弄他。”
被他假豪横的语气逗笑，颜亦欢把物理笔记本一推，意思很明确，知识抵人情，表达感谢。
拿着手里的笔记本，姜博文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已经憋了三天了，问江靳钺是对牛弹琴，问颜亦欢是自不量力，但群众的期待是不能辜负的，主要是他想知道：“亦欢，是这样的，我妈妈最近在研究星盘运势，很准的，你要不要试试？”
颜亦欢：“阿姨涉猎挺广的，上次打球你说阿姨会算卦，下次是不是就是星座大师了？”
姜博文一拍手，“对了，我就是看星座的，不用我妈了，我就能帮你看，我告诉你啊……”
“停，我也不信星座，你有什么话就直接问。”鉴于他有帮外来人员给江靳钺送情书的前科，颜亦欢愿意直面解决这个事情。
“那我就直接问了啊。”姜博文的手心冒汗，脑袋里不自觉的想到刚开学的时候颜亦欢的样子，那么无情，那么冷漠，但后来大家熟了之后，就发现她还是很好的人，会耐下心给人讲题，放学没事就帮忙打扫卫生，情书来手就收，也不看里面是不是有她的，总之，面冷心善，脾气也好。
“所以你是和江靳钺谈恋爱被发现和平分手？还是转地下了？又或者你们其中有一方不愿意分开，在冷战期？还是你和别人谈了，被老霍发现后，江靳钺知道了，所以你们吵架了？”
这时是大课间，班内一般吵闹，声音不算小，姜博文压着声音小声问完后就不敢看她的眼睛，两只手握拳紧张的放在膝盖的笔记本上，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颜亦欢：“没有也不想，研究谣言，不如想想怎么保住你万年老三的位置。”
***
第二次进来颜亦欢的班级，还是对上次的经历历历在目，难以释怀。她从小没有被人那样的夸过，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哭的很好听，就被一群大人逼着要唱歌一样，那是一个噩梦。
苏乐生现在都不知道那天她说了什么感言，脑子里只剩下“颜亦欢……颜同学……欢欢……”好像女儿的名字就是她在那里的救命稻草一样。
再次来到失败的战场，她甚至有了一种恐惧。裹着衣服站在八班的门外，直到夜自习打铃，校园安静了五六分钟苏乐生都没有踏进教室。
学委同桌将签名表传给她，颜亦欢才抬头问新同桌：“我妈呢？”
“下课的时候看她在门外，你去看看？”
从后门出去，苏乐生站在门外台阶上，校园里的细雪绵绵，她伸手接着，这是今年的初雪，没想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降临了。
“生日快乐，妈妈，谢谢你生下了我。”
颜亦欢感性的时候很少，但在妈妈的怀里永远可以把自己变成小孩子。
***
学校规定高中三年只有高二的时候学生能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今年校庆和元旦一起，依旧在校外的大剧院举行，老师和同学都精心准备了节目。
颜亦欢被老徐推荐成了主持人，她和另一位学播音的女同学一起在后台对完最后一遍词后，各自去了更衣室。
白色鱼尾裙将腰部的曲线勾勒出来，没有听取苏乐生的意见，盘起发髻，袋子里精美的发饰被换下的衣服遮盖。
柔顺的黑发如墨色的瀑布，遮住脖颈，颜亦欢出门后，弯腰对着镜子第一次画上了口红，为了配这身衣服。
赵蕊身穿浅紫色长裙，将头发盘起，耳鬓微微留下一丝卷发，整个人散发着温柔大气，精致的妆容也无可挑剔，盯着镜子里的人，问颜亦欢：“你是不是化妆忘记睫毛了？”
镜子里的颜亦欢只涂了口红，反问：“睫毛要夹吗？”
赵蕊：“不用夹，很翘了，但刷一下会更好，眼睛往下看，我帮你。”
颜亦欢微微抬起头颅，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睫毛微卷的优势被放大，整个人优雅端庄带有一丝清冷气质，看起来也成熟了不少。
赵蕊边化边向她科普，“你的眼妆不用太浓，但是睫毛还是要画一画的，更精致一些，欢欢，你真应该参加个节目。”
颜亦欢：“什么节目？”
赵蕊：“走秀，一群未来的大明星组织的，靓男靓女，养眼的很。”
颜亦欢回想节目表，轻笑着说：“第十三个节目，放在中间，挺合适的。”
赵蕊：“确实，这个节目磨到昨天晚上，老霍才答应，但大家都知道是那个校长一直觉得不好，选节目的时候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这都什么年代了，在说咱们学校还借着人家艺术生的名打招牌呢，你觉得呢？”
颜亦欢：“嗯，这压根没道理。”
果然，走秀节目，将气氛推向了高潮，恰好颜亦欢的主持任务短暂结束，接下来的八个节目单独交给赵蕊和她的搭档介绍，她和另一个男主持人只需要在最后一个节目的时候上台，一起主持完结束词就可以。
预料到下一个节目，场内的灯光暂时变暗，台上的人需要把乐器搬到上面，颜亦欢穿着还不适应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踩实每一个台阶。
男同学的手正要托起她的臂肘，台阶上的红毯被照亮，灯光的后面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江靳钺的手电筒照在颜亦欢的裙摆上，照在她下来的路面上。
搭档的手没能碰到颜亦欢的小臂，转而接过她手里的话筒，开口的声音一如台上温润有力，好心提醒到，“大概还有四十分钟结束，你想到台下看一会儿的话，记得提前五分钟到后台，话筒我先帮你拿走了。”
颜亦欢微微点头，“嗯，我知道了。”
如果说第十三个节目是视觉上缓解观众的疲惫，那么第十四个节目就是唤醒沉睡的心灵了。
除了选拔节目的音乐老师，第十四个节目从没有公开排练过，更没有人观看，她只在节目单上看到了，“神秘音乐”的字样，前一分钟才知道表演者是小许老师和姜博文。
“你说这会是个什么样的节目？”
“我听说去年，小许老师唱了《该死的温柔》，好像还会弹吉他，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到。”
“好期待啊，就凭老师和姜博文的颜值，不管弹不弹，这个节目都不会差，放心吧。”
……小许老师在大学的时期组过一个乐队，虽然没有成功出道，但成为了定新一中每年元旦晚会，学生们最大的期待。
看到架子鼓后台下的人更加兴奋了起来。
前面三排是校领导和老师，后面中间三排是七八班的学生，她坐在右一排最左边的位置，和江靳钺隔着一条过道。
“欢欢，我给你准备热水哦。”郭果站起来，身手递杯子，直接无视了离她最近的江靳钺。
“爱你。”经过半年的相处，细心的郭果和颜亦欢早变成了要好的朋友，除了上课不是同桌，两人下课上厕所也要一起，颜亦欢也习惯了郭果偶尔发麻的软话，迅速回了一个眨眼。
正要起身，江靳钺的手出现在她的眼前，嗯，主要是水杯。
估计是听了身后女生的谈话，江靳钺举着杯子问：“你喜欢吉他吗？”
接过杯子，颜亦欢没有立刻喝水，回答：“你是说弹吉他还是听声音。我不会弹吉他，但我喜欢会弹吉他的人。”
台上的音乐骤然响起，一切准备就绪，一束灯光似从天而降，姜博文把着吉他，小许老师手里拿着棒槌，观众席逐渐暗沉下去，所有人的目光被台上的两个黑皮衣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