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缪尔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向熠叫醒了。
“我遇到你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知道吗？”他阴森森地抱怨。
一看时间，他才睡了一个多小时。
“导航华阳街19号，我们去找那个探员。”向熠坐在副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说道。
后排阿什利也被吵醒，五十岚坐在她身边闭着眼睛养神。
“桃汁，”阿什利扒着座椅凑近向熠耳边，“梅蜜怎么办？”
“先带着她。”向熠顺势把义眼还给她。
向熠原本是打算找个隐秘的地方把梅蜜藏起来，毕竟她不确定这个老鸨还有没有作用，留着也是以防万一。
萨缪尔发出“扑哧”一声的怪笑：“我们现在看起来才是绑匪团队，新港市□□反而不够看了呗。”
导航上的华阳街并没有19号。
“你确定是19号？没这个地方啊。”
说着他拉出全息投影给向熠。
所有的门牌号全部都是19x或者19xx，还有其他数字开头的。
回想刚才那个杀手死之前的状态，那极有可能9后面还有数字，只是他没能说出来，或者声音太小向熠没有听到。
这位调查局的探员会是一个很好的线索，他绝对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被问号抓起来。
向熠并不想放弃这条线。
“你们在鱼场的时候被监控拍到了么？”
五十岚闭着眼回答：“他们没开监控。”
她盯着面前的三维地图：“柠檬，给阿什利买一个小时后的磁浮列车车票。”
阿什利握着座椅的手紧了紧，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无法查明真相，也要给布莱恩报仇。
但是想到自身要去当诱饵，那个夜晚的经历再次浮现脑海。
向熠敏感地察觉到她的紧张，有些疲惫地安抚：“没事的，你先别紧张。不出意外你可以直接离开。”
“等一下，”萨缪尔正要付款，突然想到什么，“我们是不是要先确认那个杀手死了的事已经被他的同伙发现了？”
睡得少脑子竟然反而清明起来了。
他继续说道：“但是这辆车快没电了，不去加电站的话就只能耗油跑陆面了。”
“能撑到车站吗？”
“直接过去的话没问题。”
她看向阿什利：“你有想去的地方么？”
阿什利略显茫然：“想去的地方？你是说今天就让我走吗？”
“对，你最好尽快决定，”她又看向五十岚：“我们先去加电站，然后送你们去车站。”
后者睁开眼回望她：“什么意思？”
“我和柠檬去华阳街。”
杀手的死亡会导致问号做出什么决定她不知道，但是在向熠看来阿什利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诱饵。
风险在于如果抓捕阿什利的人超过三个就会很棘手，而五十岚稍有不慎也会被发现，所以藏在暗处狙击是对他的保护。
对于向熠而言最坏的结果是五十岚暴露，人没抓住；
对于阿什利最坏的结果，是她自己的生命。
五十岚有全身而退的自信，但华阳街那边关着探员，绝对不可能没有防守。
他提议道：“梅蜜不是说有个瘾君子也失踪了吗？要不先查那边？”
“不行，这样效率太低，我们已经错过了奇美拉号，不能再错过这条线了。”
萨缪尔哈欠连天：“我的建议是先睡一觉。”
阿什利也因这个决定生出退却之心：“我、我自己去，我不行的......”
“要不也算我一个？”
和四个人声线不同的、萎靡又妩媚的声音从后备箱传来，像故事里的幽灵女鬼似的。
三个人闻声齐齐向后看去，只有五十岚拿出长刀，指向后备箱。
阿什利只听到很弱的风声，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五十岚的姿势是怎么转变的。
但她没由来的生出一种肯定，肯定只要这个叫桃汁的女人开口，他就会杀死梅蜜。
“操！你干什么？！”梅蜜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向熠没有急着拒绝：“你身手很好？”
“防身术嘛还是有一点，但跟这位肯定是没得比。”梅蜜回答。
向熠不知道她对刚才的聊天听到多少，不过人就在手里，她也不足为惧。
“我会根据地形对阿什利进行路线指示，不需要她跟着。”五十岚看着向熠。
其实他们三个内部都不能算是自己人，更何况向熠对梅蜜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只要让后者有自由活动的机会，难保她不趁机逃跑。
到时候节外生枝，只会给本就紧凑繁复的任务增添麻烦。
“崔友很厉害，你可以放心。”向熠对阿什利说道。
“我......”阿什利一脸为难。
向熠并没错过她刚才脸上的神情，她动摇了。
五十岚收起刀，和向熠眼神交流一番，车里短暂的寂静。
就这么会儿功夫，外面天已经亮起来了，但雨还在下着。
萨缪尔半死不活靠着座椅，仿佛再多思考几分钟就能要了命一样。
“梅蜜，你可以跟着。”
向熠的主意转变给阿什利带来了一些希望，而五十岚则是相当程度的被迫同意。
没办法，大不了两个人想跑的话，他一起杀了就是。
“真的？”梅蜜一下子坐了起来，但车里的空间还不足以让她坐直。
“对，”向熠不欲多说，转身拍了拍萨缪尔的肩膀，“打起精神，走了。”
......
阿什利最终的决定竟然是临市。
不过也很能理解，她没有将男友死去的后事托付给任何人，无非是想等风头过去再回新港市罢了。
向熠只给她一句话，多坐一站，再乘其他不需要录入身份的交通工具回临市。
阿什利要在车站监控最密集之处等到检票的最后两分钟。
车站进站口的侧边道路对面是一栋楼层不算高的酒店，价格很高，环境普通，符合所有的城市建设规划。
五十岚选择的狙击点就在这栋楼里，在十楼的一间客房。
萨缪尔多加了一些钱才得到了指定房间的权利。
“我给你的东西拿好了吗？”向熠站在房间里问他。
那辆加好电的车子停在房间的窗户外边。
“嗯。”五十岚把装着狙击枪的手提箱放在地上。
“有问题联系。”向熠说完就转身往窗边走去。
行动快过脑子，鬼使神差的，五十岚抓住她的手臂。
向熠反射性甩开，气氛倏地凝固起来，一阵风钻进大敞着的窗，撩起五十岚脑后变短的马尾辫。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五十岚也有点懊恼，但他佯装自然而然将长刀递给她：“你和金毛注意安全，不要逞强。”
她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迟疑着接过：“我知道，你也是。”
向熠离开后，五十岚在屋内进行了一番搜查，确认安全后开始组装狙击枪。
......
萨缪尔精神很差，全靠烟草吊着一口精气神儿，向熠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开车，他也是佩服这位的胆量。
阿什利却注意到了五十岚刚才的动作。
车子驶入车站的停车场停好，还是一星期前的模样，当然，所有的停车场都长得大差不差，阴暗幽冷的人造光，还有潮湿的气味。
向熠先下了车。
打开后备箱，她与穿着蕾丝睡衣的梅蜜面面相觑。
对于梅蜜而言现在通常是她的入睡时期，加之之前折腾一番，她现在就像是一间失去了光泽的油画。
“你看起来不太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向熠中肯地评价。
梅蜜打了个哈欠：“咱俩换换衣服不就行了。”
“？”向熠僵在原地，她冰冷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你在说什么？”
“......”梅蜜吞了吞口水，看向她手里的长刀，“你不想换就算了。”
阿什利坐在后排自然听到了这些对话。
自由就在不远处，对她而言再怎么突兀，这也是最后一仗了。
然而向熠手臂用力，后备箱盖被合上，梅蜜的一声怒骂传来，闷闷的，大概是被撞了脑袋。
她走到驾驶位旁边，萨缪尔正在抽烟。
“带人的事我来做，华阳街那边暂缓。”她的口吻是不容置疑的通知。
萨缪尔没明白她脸怎么这么臭，好久没见到她如此阴郁的表情，他还有点不习。
“啊？那我在这儿补觉？”
“我在你的光脑上顺了一遍线索。你把行车记录看一遍，应该能提取到有用的信息，看好我们所有的物证和武器，等我回来。”
萨缪尔对她突然的气性一头雾水：“女人真的这么善变的吗？”
“有问题么？”
“没有！”能在车里休息他求之不得。
向熠又往后排看去：“下来吧。”
阿什利脸色不佳，下了车后，她还是下意识往车尾看了一眼：“是因为换衣服的事让你生气了吗？”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
“我以为你和她不熟。”向熠冷漠道。
“的确不熟，你愿意和我一起当然很好了，我更相信你的能力。”阿什利的语气很柔软，她不着痕迹的夸奖是为了试图转移对方的怒意。
不过向熠本身就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
她不喜欢那身衣服是真，但重点是，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软，面对早就失信的阿什利，她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而且总要有人来把那个人带走的。”阿什利又补充了一句。
向熠却面露讥讽，她如果要用武力威胁强行留阿什利，后者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她最开始选择了帮她，就不想再次反悔。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这些破事赶紧过去。
长期缺少睡眠让她的太阳穴发胀发痛，语气也跟着阴森起来：“阿什利，我承认一开始的登门造访过于唐突，但后来大家也算是互利关系。我不欠你，你欠不欠我，只有你自己知道。”
两句话堵得阿什利哑口无言。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生物，说到底这也算是她自己的事，向熠却帮她抗了下来，还为她谋划出路。
向熠没在意她的脸色：“你的票是几点钟的？”
“......9:03分。”
还有一个小时差不多。
“我们在车站附近逛逛，你饿么？”她又变回了淡漠的样子。
“不饿。”正常人被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戳穿大概都很难有胃口。
向熠没理她，路过驾驶位旁的时候敲了敲车身，把长刀递进去：“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
“没问题我的姐。”萨缪尔将其接过，因得到休息时间而嬉皮笑脸的。
阿什利看了他一眼：“再见，柠檬。”
他撇撇嘴，没看她：“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