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资金紧张，向熠和五十岚选择乘坐地铁，用的自然是那个名为崔友的身份信息。
向熠觉得新港市的生态很畸形，天空和陆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地铁是全自动驾驶24小时营业，哪怕夜晚也是人挤人，空气不流通的情况下闷热且弥漫着汗臭味。几乎人均有义肢更换的痕迹，反而自然体并不多见。
五十岚仗着身高将二人隔绝在角落里的一处小空间，向熠含着棒棒糖站在里侧，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鸭舌帽顶。
“我忘了问那个记者一个问题。”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说话，声音很低。
他微微弯腰低下头：“什么问题？”
“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去一个渔场，那地方不是进货的吗？”
“日出前就知道了。”他回答。
“嗯。”
她咬碎糖果，想到如果萨缪尔出了事有点可惜，他的能力挺好用的。
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到站，两个人先后下了车。
向熠路过垃圾桶时将手里的棒棒丢进去。
“你和萨缪尔的关系还挺好的。”他状似闲聊。
向熠在楼梯上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有时候你说话也可以委婉一些，”他语气散漫，“当然，我只是建议。”
“这里人多，不方便。”她说完继续上楼，往路面上走去。
何倍给出的仓库地点是郊外的一处营养液加工厂，只能说他挺会藏东西的，谁能想到这种地方周围会藏着武器。
两人按照地图兜兜转转，人流逐渐稀少，楼层逐渐变低。
等红绿灯时向熠看着路边的便利店，主动开了口：“我的义体里有定位装置，大概率会爆炸。我本来想借何倍的手摘掉这个东西，现在看来似乎毒株更合适。”
“调查局给你装的？”
她没说话，当默认了。
“萨缪尔不知道这件事对吧？你怎么肯定毒株他们会帮你？”
“不是帮我，只是利用一下他们手里的资源而已。所以这个信息麻烦你透露给毒株了。”
在她没回答第一个问题，五十岚就心里有了数：“这东西拆不好的话，可能会直接爆炸。”
向熠抿了抿嘴唇，她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个东西在她身体里一天，她就没有和杨霄允对等谈判的资格。
另外出于私心，她并不想让杨霄允利用工程师做任何事，她不相信杨霄允让她去自由队调查工程师存在的可能性只是因为好奇。
红灯变绿灯，向熠走在五十岚前面。
“向熠，你完全是在赌命。”五十岚一开始觉得她神秘，后来觉得她聪明。
现在他只觉得她有病。
“烤羊腿的方式挺好的，以后我们称呼彼此为代号，也避免身份暴露，”她避而不答，反而开起萨缪尔的玩笑玩笑，“你觉得呢？”
如果她的语调可以有些起伏，五十岚会更相信她的幽默感。
但毕竟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说难听一点，如果向熠死了对他而言反而少了个忧患，毕竟向熠知道他的身份。
“好吧，方案是什么？”
“目前想的是你把我交给毒株，我们里应外合。具体要看何倍的仓库里有什么。”
说话间两人来到加工厂下一个巨大的通道口，里面人为修建了顶灯，墙壁上还有通风管道。
“看来何倍想亲自和我们谈谈。”五十岚挑挑眉，下意识握住身侧的刀。
向熠对此很了然：“他想利用我们是外来者这一点确保自己不会暴露，但又想保证我们的可控。”
她扭头看向五十岚，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哪有这种好事？不过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当然。”
通道七拐八拐，尽头是一处大门，门旁边有一个密码锁。
向熠按响门铃。
何倍看着监控显示屏上的两个人，将门打开。
大门后是四个全副武装的壮汉，整个空间像是栋没有家具的别墅。
何倍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你们来得挺晚。”
“没钱，只能坐地铁。”向熠冷冷回答。
何倍换了一身3D打印的服饰，他走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
眼见其中一个壮汉凶神恶煞地走来，五十岚拉着向熠的胳膊后撤一步，并拿出佩刀，只要壮汉再靠近一步他就会抽出长刀。
何倍听到这边的声音扭头看过来：“算了算了，让他俩过来吧。”
壮汉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退回原位。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何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向熠，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笑意不达眼底。
“桃汁。”
“还有代号呢，”何倍阴阳怪气，“这让我怎么放心和你们交易？”
接着他又看向五十岚：“还有这位......帅哥，你呢？”
“崔友。”
“何倍，我既然会来，就是诚心和你交易的。你看到了，我没带武器，他的刀是随身带着的。我们现在手里都没钱，你大可放心。”向熠放低了姿态。
何倍翘起腿，冷哼了一声，对两人揍了他这件事耿耿于怀：“一个泼我一脸咖啡，一个打得我吐血，这笔账怎么算？”
“不是已经三七分了么？”向熠不着痕迹观察着何倍的神色，“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再扣一点。”
她看向门口四个端着枪的家伙。
何倍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她是忌惮武力，的确，没谁是不怕死的。
他微微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昂道：“你那天那么猛，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周六晚上毒株进行派对的时候混入其中，然后杀了他。你有什么别的信息提供吗？老板。”
“你可别喊我老板！”何倍也不会傻乎乎全部相信，“事成之后，还是这个地点，你们过来拿钱，然后滚出新港市。能做到吧？”
“没问题。”
五十岚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家伙越表现得恭顺，越说明她另有打算。可惜何倍对她了解不深，她的年轻就是最好的伪装。
而此刻他自己只需要扮演一个称职的“同伙”就足够了。
何倍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意味不明地不屑道：“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听一个小女孩的话。要不说爱情让人无脑呢。”
向熠没说话，帽檐遮挡了她浅金色的眼睛，也隐匿了她眉宇间的厌恶。
五十岚对此无动于衷，让这家伙过过嘴瘾而已，他是无所谓。
何倍扭头看向那四个人：“带他们去地下室。”
......
萨缪尔这边和阿什利来到渔场，果不其然渔场旁边的营业楼被贴上属于调查局的封条，而旁边进入养殖区的大门也紧闭着。
“看起来我们是进不去了。”萨缪尔点了支烟抽。
“......也不是。”
黑夜里阿什利小声回答道。
萨缪尔听到奇怪的声响，转身就看到对方拿枪指着自己，他手一抖刚吸了一口的烟就掉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向熠吓多了，他现在感觉被枪指着也就那么回事儿。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喜欢趁人不备搞偷袭？”
阿什利握着枪的手还有些颤抖：“柠檬......你、你相信我吗？”
“什么意思？不是，”萨缪尔举起双手，“我信你，我特别信你。你先把枪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阿什利因紧张而急促呼吸着：“你相信我没有杀人，对吗？”
萨缪尔一头雾水：“什么我相信你杀人你没有杀人的，你不是记者吗？你怎么又成杀手了？”
然而阿什利还是握着枪，警惕地看着他。
也怪他心大，他就觉得阿什利来的路上沉默得有些不对劲，但他查清了这个女人的信息，一个普通的四等公民而已。
“阿什利，你有什么就直说，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他当然不会伤害她，明明是她要杀他。
天知道萨缪尔现在有多想念那个多疑疯癫总是先发制人的女人。
“好吧......”阿什利没有放下枪，吞咽了一下口水，她说道，“其实我昨天是跟着那个女孩来到这里的。”
“为什么？”
“我其实、我其实没有报案。”阿什利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很痛苦。
“她是联邦医科大学的学生，但是她私下会做一些□□交易。我原本以为她是要去见交易对象，想着可以偷拍点东西，然后做成花边新闻。”
萨缪尔看着寂静的渔场，还有那些带着调查局标志的封条：“所以这是后来别人报案的结果？”
“我不知道......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他们当我是凶手......”阿什利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阿什利！”萨缪尔对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这件事很头疼，他的油嘴滑舌可不包含处理这种情况，“你先别哭，真的！没事啊，不是大事。你放心，我们不会给调查局说的。”
“我该怎么相信你？”她犹豫着，已经快要拿不稳手里的枪了。
萨缪尔也不知道阿什利哪来的枪，看上去甚至不怎么会用的样子。
趁她还在哭，他跨步上前将枪夺了下来。
阿什利低声惊叫，直接蹲坐在原地，因为恐惧已经失去思考能力。
“我说了不会给调查局说的，你别哭了，一会儿来人就麻烦了。”萨缪尔撇撇嘴，感觉自己像是个欺负人的恶棍。
他是个情感意识淡薄的人，对失去双亲又失去男友这种事不太能共情。
阿什利果然止住了声，逐渐冷静下来。
“我昨天跟她跟到渔场外面就跟丢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成那个样子的。”
萨缪尔自然而然把枪揣进自己口袋：“这中间过去了多久啊？”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
“这么久？”
“对，一开始渔场的人不让我进去......”
“那你最后怎么进去的？”
“翻墙......”
萨缪尔无语了：“你也挺......挺多才多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