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的不只是我

    “好,要不就中秋后的周末吧!小长假我想回趟老家。”

    “小韵你终于出现啦,呜呜,我好担心你呀。最近你都不怎么回消息,我又怕打扰你,也不敢多发消息,憋得我好难受……”

    “就是,再忙也得抽时间调节调节啊。舒韵我看你这是工作上瘾了,你可真别不当回事,身体也得保重!”

    回家的时候两人没有骑车,就这样并着肩、吹着微风,各自手捧一杯沁透心脾的冰咖啡,慢慢地散步回家。

    舒韵感觉自己死去已久的好奇心也像是复活了:“顾淳,你的小长假都不回家吗?好像大部分空闲时候都在旅行。”

    顾淳愣了愣:“我的家人在国外,很远,联系也少。”

    舒韵试探着再问道:“你也是独生子女吗?看起来家人之间各自都挺独立的。”

    顾淳深吸一口气,很坚定地回答道:“我有姐姐,她已经去世了。”

    舒韵有点不好意思:“抱歉,聊到伤心的事……”

    顾淳摇头:“我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难过了。现在想到她,更多的是温暖和安全感。”

    舒韵想到曾经不久前的自己,还打算默默地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和顾淳提出来搬家、各自租房的事,而现在两个人又机缘巧合地,比起从前更亲近更熟悉地聊很多内心深处的事情,实在觉得奇妙。

    如果没有顾淳,自己这次或许就真的一头陷进了抑郁而不自知吧……

    可今后就算没有顾淳在身边,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心,不是吗?

    次日舒韵整理好心情,照常上了班。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重压,她内心仍有些打鼓。

    但想起每拖一天便积压得更凶的工作,舒韵还是快步走入工位,即刻开机处理了起来。

    顾淳今日也很快处理完了远程工作的内容,已在这个世界经历过一次四季的他,发觉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当下这个季节——初秋。

    他用双肩包装上几本新购入的心理学的书,扔进车筐,骑向了他第一次来这个世界时苏醒的公园。

    顾淳走进了一条被藤蔓植物的绿荫覆盖着的木质长廊,在两根柱子之间的长椅上坐下。

    这里可以望见蓝天白云,宽阔的青草地,况且工作日的这个时段鲜少有人从此经过或逗留,很适合安静地阅读和天马行空地思考。

    顾淳倚着干净的立柱,盘起双腿,随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一下就翻到上次阅读暂停的位置,专注且快速地往下继续读。

    有淘气的小鸟三两只,落在离他脚边不远的地方,悠闲的它们似乎不急于离去,比起飞走,宁愿用细嫩的小脚支撑胖胖的身躯,拙劣地走和蹦,然后停下来歪着头观察他。

    对视几秒后,顾淳也不禁被这天真又严肃的小眼神逗笑了。

    他无意惊动,但小鸟还是被吓走了——因为一个背着双肩包、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忧郁的清秀少年从旁走过。

    按照这个世界的一般常识,16、17岁的孩子,本不该在这个时间背着书包游来荡去的……

    那孩子走出了顾淳的视野范围,然而在他身后柱子的另一旁坐下,懒洋洋地向前伸直长腿,把书包抱在胸前,长叹了一口气:“哥,你在看什么书呀?”

    顾淳很少回答陌生人的搭讪,但未成年人算是例外:“《□□先生去看心理医生》。”

    孩子少年老成地点头:“嗯,我也看过,算还行吧。但没什么用。”

    顾淳纳闷:“你希望起什么作用?”

    孩子仰天远望:“这个卷死人的社会,基本人均抑郁症吧,我也不例外。”

    “能在别人上学的时候,来这儿溜达,不值得暂时快乐一下吗?”

    男孩笑了,晶亮的眼睛很好看:“还不错。只可惜好像我也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总得回去,得面对。不然,老师或爸妈,他们一方总会发现我在撒谎,迟早要把我逮回去的。”

    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驱使顾淳发问:“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男孩挠了挠头:“幼儿园的时候想当科学家,小学的时候想当航天员,初中的时候想当企业家,现在想当全班第25名、比上次前进1名……哥,你说人是不是越长大,都必然变得越无聊啊?”

    顾淳思考了一下自己究竟算没有小时候,还是现在就算自己的小时候,犹犹豫豫地回答道:“也不一定吧,像我虽然是大人,但还在努力发现有意思的事。”

    男孩又笑了:“你也很奇怪,为什么不上班,在这里和我一个不上学的人互相叨叨?”

    顾淳的笑意很温柔:“也许因为,怪人也需要同类,才比较不孤单。”

    男孩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行,那我有新愿望了——希望长大可以做一个和你一样不上班的人,做你的同类哈哈~哥我走啦,虽然不上学,但约了同学放学打球呢,江湖再见啊!”

    顾淳忍俊不禁:“行,江湖再见吧。”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手头的书本,像扫描般一目十行地掠过,将自己认为什么时候便有可能会对舒韵有所帮助的段落,摘取存入中枢系统相应的位置。

    舒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在周六的上午,跟朋友们一起闲适地晃荡在游客并不多的动物园里。

    她仍然有种像溺水的人终于被拽离水面,而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的感觉。

    秋老虎的暴晒下,园内除了忍着热和乏、陪着热情如火的小朋友强撑着在玩的家长,就是一些尚在恋爱甜蜜期、再热也要牵手黏糊的年轻情侣。

    像她们这样朋友之间成群结队的,最少。

    舒韵最喜欢长颈鹿,徐乐宜爱看人人都爱的大熊猫,滕娅比较怪,轮番看完了她俩喜欢的动物,便领着大家直奔猴山旁边的长臂猿馆。

    舒韵满脑子问号地问道:“滕娅,你不觉得长臂猿乍看有点可怕吗?为什么反而很喜欢呢?”

    滕娅神秘地一笑,还未来得及回答,大家就眼看着两个男生,同时无法自控地模仿起了长臂猿走路那又笨又壮的样子,而被两个漂亮优雅的女朋友既气又笑地在身后追打了起来……

    一时间,她们三人也忍不住爆笑出声了……

    三人笑完,就近找了一处干净的小花坛,在宽阔舒适的边沿上坐了下来。

    舒韵擦干了眼角溢出的泪花:“天呐,我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笑过了……总觉得像有个石头压在心里一样,闷闷的,重重的,最近总算好点了。”

    乐宜和滕娅彼此对视了一眼,乐宜先开了口:“其实我们也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只是你忙成那样,又怕在不合适的时机打扰,给你造成更多压力。”

    滕娅也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略带惊讶地看着她:“我一开始根本没想到鲶鱼女士她能这么狠心,更没想到你真的能默默承受那么大的压力,进步那么快,让公司里几乎每个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小韵,我既真心地敬佩你,又担心你太消耗自己的能量呀!”

    舒韵面露惭愧之色:“让你们担心了,也让我爸妈狠狠地担心了。我之前都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那么久没回家,和爸妈联系频次也特别低,还好顾淳提醒了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这次回去,好像觉得爸妈又莫名地老了一点点,很难过。

    让他们不但担心我,还不敢直接过问我,也真的好愧疚。”

    滕娅很敏锐:“是顾淳……提醒你的?”

    她竟和徐乐宜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你真是各方面都变钝感了啊,小韵!”

    舒韵这次竟没有腼腆,也没有扭捏,她只是略带困惑地说道:“这次就连我也觉得,我和顾淳之间……确实好像是有什么事不一样了。多亏他的默默关心和照顾,让我在状态逐渐下滑的过程中,及时踩了个急刹车。我真的很后怕……”

    乐宜很认真地望着舒韵的眼睛:“小韵,你确定已经刹住车了吗?我认为鲶鱼女士根本没有意识到你的困境。她太自恋了,见你这么勤奋努力,自以为是在充分培养你,而忽视了你的工作量和压力焦虑。

    如果你只是自己暗下决心,也许可以短暂地稍微改善心情,可轻松几天之后,那些待完成的工作和她过于苛刻的标准,说不定还是会让你很快就又不由自主卷进去的……”

    舒韵叹了一口气,眼神又染上了一层灰暗的底色。

    滕娅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可我该怎么办呢?过去我也有过努力而找不到方向、毫无成果的时候,这次终于在一些处于上升期的项目上,取得了一点被大家认可的成绩。就这样放弃,会不会太可惜了?”

    这是舒韵在那些失眠而辗转反侧、直到听见枝头清脆鸟叫声的夜晚,思考了几十上百遍的问题。

    她继续喃喃自语道:“但是也很奇怪,虽然被认可、被夸奖,甚至可能被公司里一些人羡慕,另一些人嫉妒。但我一点也没有高兴和为自己骄傲的感觉。我付出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别人不愿意吃的苦,操了那么多别人不愿操的心,好的结果和评价也是我应得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慢慢失去了用心做好一件事本身的满足感和愉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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