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两名士兵打探回来的时候,金玉奴正讲到激动处。

    “你猜怎么着,那黑熊精竟然为了一只猴子,抛妻弃子,还放弃了蛮泽的王位,与那白头猴一道走了,结果那黑熊精被骗到沉渊的时候,那白头猴纠集了一帮猴子猴孙,把那黑熊的千年熊胆给掏了哈哈哈哈。”

    沈翊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金玉奴笑靥如花的模样。

    金玉奴自己乐了半天,发现沈翊只是淡淡笑着,不由得有些丧气:“我讲的没意思吗?你怎么都不笑。”

    沈翊十四岁被父亲送到京城为质,每日不是和一帮纨绔看戏听曲,便是混迹酒楼,金玉奴说的这些精怪话本,不过是那些风月本子改编了一下。

    他早就腻得不能再腻了。

    但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你说的这些故事,我闻所未闻,一时之间听得痴了。”

    金玉奴自然是沈翊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高兴地滚到他怀里,挨挨蹭蹭道:“是吧,我知道可多事情呢。”

    她往日没事,就喜欢用狐身缩在母亲身边,听她和几个姐姐聊各种各样的狗血八卦故事。

    “晚间无事的时候你再说给我听吧。”沈翊将她扶起来,又拿过一旁的花朵,让她喝点水休息一下。

    金玉奴刚才吸完了煞气,正要炼化一番,便从善如流地滚到一边,闭眼修炼。

    沈翊以为她要睡个回笼觉,替她盖好辈子,随后侧头撩开车帘,让两名士兵低声通报打探来的消息。

    一名士兵赶紧放低了音量拱手回道:“少将军,我们打探清楚了,局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目前正在打扫战场,我的天啊,那战场上……”

    沈翊抬手止住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回身看了看睡得正香的金玉奴,问道:“死伤如何。”

    两名士兵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才道:“一时之间,难以计数。”

    沈翊放下车帘子,半晌低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

    不知道走了多久,睡得正香甜的金玉奴忽然听到了隐隐的哭声。

    她坐起身,抖了抖不存在的狐耳,只觉得四肢百骸像重生了一般,看来修为精进了不少。

    沈翊睁开眼:“醒了?”

    “嗯,我好像听到了哭声。”金玉奴想要撩开车帘看看情况,刚一抬手便被沈翊拦下。

    “怎么了?”

    沈翊摇了摇头:“不要看。”

    战场便是炼狱,她在人间,不该看到。

    金玉奴看不看都无所谓,倒也不在意地缩回了手,转身又靠在了沈翊的手臂上。

    她从小便喜欢挨着人睡觉,这让她觉得温暖又充满了安全感。

    “我们去哪?”

    沈翊动了动手臂,却没将人推开:“去找郭将军。”

    ……

    此时的郭巨正一个头两个大。

    昨夜他听了沈翊的提醒,着重加强了营地里的巡逻护卫,就是想防止炸营。

    结果千防万防,没想到皇帝的护卫营那里出了事。

    就在众人熟睡的深夜,一个失心疯的太监突然冲出帐篷,在中军大帐中到处乱窜。

    更麻烦的是,这人边跑边用他尖锐的嗓子大喊「救命」,这一下子,就像往沸腾的油锅里灌了水,一下子附近的帐篷全炸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有人跟着喊「北蛮打来了」,就连皇帝都惊动了,慌忙就要收拾东西跑路。

    虽然后来护卫营统领曾远极力稳定军心,却也还是折腾到了天亮才安定下来。

    郭巨想起早上出去收拾残局时看到的惨象,不由得气得捶桌。

    “一群饭桶,打北蛮的时候个个跟怂蛋一样,杀起……”

    传讯的士兵进来通报,打断了郭巨的叫骂:“将军,少将军来了,就在军营外求见。”

    郭巨大喜,站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阿翊,我正要派人去找你。”郭巨亲手扶着沈翊,将他搀进了帐篷,“昨晚你们没事吧。”

    沈翊撑着拐杖坐在了帐中唯一的家具——郭巨睡觉的矮榻上,摇了摇头。

    “多谢郭叔叔关心,我没事。”

    金玉奴被郭巨抢了搀扶的活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慢悠悠地跟着进了帐篷,探头探脑地瞎看。

    沈翊见金玉奴走近,便对她招手:“公主,这位是郭巨郭将军,曾在我父亲麾下作战多年,立功无数。”

    郭巨反应过来,赶紧向金玉奴行礼:“卑,卑职见,见过公主。”

    他如今虽顶着将军的名头,但出身草莽,除了在逃亡的路途中见过皇帝外,没见过什么别的天潢贵胄。

    此时乍然见到公主,便有些手足无措。

    金玉奴见郭巨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天灵清明,是个好人,便笑眯眯地走过去。

    “将军有礼。”她本性山野,自然不觉得自己顶着公主的名头,向一个武将回礼有什么不对,反而落落大方道,“之前听夫君说,他能活下来,多亏了将军的救命之恩,我要多谢将军才是。”

    郭巨之前对公主二嫁之身有些不满,但此时见金玉奴一点端着的架子也没有,语气亲切而不失矜贵,不由得心生好感,觉得自己这个媒人没当错。

    “哪里哪里,公主谬赞了。”郭巨赶紧摆手,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沈翊,“阿翊,之前我便想问你,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沈翊一直觉得自己的伤愈合得有些古怪,此时听郭巨提起,便趁机询问道:“郭叔叔,我也正要问你,你将我救出后,是否只有冯太医医治过我?”

    郭巨听他问得奇怪,不由得神情严肃道:“对,是冯太医给你上的药,怎么,那药有不妥?”

    沈翊顿了一下,摇头道:“并无不妥,只是冯太医医术高超,我想着什么时候见他一面,好当面致谢。”

    郭巨叹了口气,摆手道:“道谢估计是没机会了,昨夜之事过后,曾统领本想将冯太医请到军营中医治伤患,结果听说……”

    他咳了两声,屏退左右,才凑到沈翊身边做贼般低声道:“听说皇上病了,一刻都离不开冯太医呢。”

    沈翊默然。

    看来,不必再有下一次北蛮的追击,皇帝便要下决心渡江了。

    沈翊抬头看向郭巨:“郭叔叔,渡江之事,赵将军可有办法?”

    郭巨一愣,随后脸上出现了愤懑的神色:“赵将军能有什么办法,每次议事,他说一句,那帮文臣就有十句在等他,后来干脆把他赶去打扫后路,还有袁征这个老匹夫,没事便让她夫人去给皇后说什么江南富庶繁华,惹得皇后总给皇帝吹枕头风。”

    沈翊沉吟道:“现如今北方之形势并未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北蛮虽有铁骑,但粮草后继无力,而朝廷一旦南渡,便是自断双手,偏安一隅,北伐难以实现不说,只怕……”

    郭巨长叹一口气,道:“赵将军也是这么说的,因此皇上前些日子才会犹豫不决,可没想到,会突然出了炸营的事情,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他这里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偏偏是侍卫营那帮饭桶出了事,遭了灾。

    沈翊垂下双眼,心中一动:“郭叔叔,那太监……”

    郭巨摇了摇头,一拍桌子道:“死了,一弄明白怎么回事,我便派人去找那个太监,想看看他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操控,结果早死了,哦,还有看押他的那几个侍卫,好巧不巧,都死了。”

    沈翊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摸着身侧略带粗糙的拐杖,面沉如水。

    看来,这是有人按耐不住,出手了。

    他扭头看向一旁正无聊地打哈欠的金玉奴,淡淡一笑:“郭叔叔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金玉奴原本正在数头发丝玩,一听沈翊要走,立刻来了精神,抓着沈翊的胳膊就将人带了起来,倒把正要伸手扶人的郭巨吓了一跳。

    “公,公主……好臂力。”

    本朝女子相扑风靡,连宫廷之中也举办过几次比赛,因此有些女子天生神力,倒不是什么太过稀罕的怪异之事。

    金玉奴眨了眨眼睛,得意地抖了抖眉毛:“嘿嘿,过奖过奖。”

    沈翊撑着拐杖,无奈一笑。

    “郭叔叔,那我们就先走了。”

    “哎,好,好,哦,对了,你们若是缺什么,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啊,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郭巨抓着沈翊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沈翊颔首道:“郭叔叔放心,定然不与你客气。”

    他靠着金玉奴的胳膊走到了大帐门口,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对了,郭叔叔,我听闻若要渡江,须得有船,不知道朝廷已备下了多少船,好同时将这么多人一起运走呢?”

    郭巨愣了一下,忽然两眼放光。

    对啊,要南渡就得有船,而北方的船只都被停在了津港,调过来要花时日不说,还得面临一路上北蛮的围剿,困难重重。

    如此一来,就只能就地造船,要造船就得用巨木,他们眼下去哪里找这么多木头呢!

    再说,就算那些朝臣找到了巨木,到最后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士兵去伐木造船?

    若是在其中再动点手脚,拖延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能。

    到最后,何时渡江便是他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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