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某一天。

    “你愿意来找我坐下来平心静气聊天，就说明你信任我，我表示感谢，茱丽。你是个谨慎的孩子，我同样相信你会保守秘密，变身狼人的痛苦足以把人折磨至死，假如这件事有转机，谁都不会生出拒绝的念头，那孩子身上发生的正是这么残酷的事情——维拉女士那边我会和她保持联络，是的，是的，我保证，这会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

    谈话告一段落，茱丽心里的巨石也落下一块。

    万圣节晚宴结束没多久，新学年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今年苏格兰的天气格外不稳定。赫奇帕奇对斯莱特林的魁地奇比赛当天，天空暗沉压抑，密集的雨点哗啦啦地砸下来，冰冷的冬风把球员们吹得晕头转向，不论望向哪里都是一片模糊雨帘，就打魁地奇而言是一个糟糕至极的天气——就在这让人眉头直皱的天气里，赫奇帕奇首场比赛输掉了。

    斯莱特林的看台传出热烈的喝彩和掌声，其他三个学院都有些唏嘘，小獾们准备的鲜花零食都没有派上用场，大家都一脸失落。

    学生们很快就因为刮风下雨的原因回到城堡，赫奇帕奇球队在更衣室里的气氛隐约消沉。

    “抱歉，明明我看到飞贼了，但最后没有够到。”优娜自责道。

    “好了，之前说过多少遍输了比赛谁都别道歉。”维尔莉特搂住她的肩膀抱了抱她，“怪这倒霉天气，斯莱特林队那些大块头本来就在暴风雨这种天气有利。”

    “薇尔说得对。我们总不会一直赢比赛。”贾斯帕拍下两个垂头丧气的击球手后背，宽慰笑道：“都想开点，下场比赛再赢回来就好，况且我们拿到的分也不低。”

    球队里的大家都在尽力安慰彼此，作为慰劳，贾斯帕领着他们去厨房吃一顿丰盛的午晚餐。

    尽管如此，这还是茱丽第一次在正式比赛落败。回到宿舍，虽然艾莉森和爱玛都婉转的安慰她想让她开心点，茱丽也笑了笑，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低落散不去。

    “你只是一个追球手，难道你指望自己一个就能为球队赢下比赛？”海顿不以为然地嗤笑。

    “我没有这么想。”茱丽抱着猫垂眸。

    “那就别再保持这种情绪。没有人输了比赛会很开心，现在是比赛完第二天了，差不多该好了。”海顿撇下唇角，“你知道最难受的是找球手，要是再不高兴下去就只是自大作祟。”

    自大吗？也许吧。正式参与的比赛第一年就拿了魁地奇杯，直至现在她似乎还没有真的去想过怎么面对失败。像贾斯帕说的那样，下次比赛再努力争取胜利就好了。

    茱丽开解了自己，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输掉比赛的事情就这样平静地揭过去。直至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他们帮火蜥蜴收集柴禾树叶的时候，詹姆难以置信地扭头瞪大眼睛看她。

    “梅林的胡子。茱丽，你是不是真的读书把脑袋读坏了！”他说。

    “你要是这样说我，我就不和你说话了。”茱丽抿唇。

    “不，别——我不是那个意思。”詹姆当即把头发揉得一团乱，连忙蹲在她身边解释：“我的意思是，谁会觉得比赛输了所以不开心一段时间是因为自大啊？”

    “……因为我觉得我们能赢。”茱丽将叶子收集进木篮里，有些难以启齿的低声道：“我加入球队以来就没有预先做过会输的准备。”

    训练的时候一切都很快乐顺利。她享受比赛，也喜欢胜利。二年级时从未落败过的比赛也许真的让她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詹姆听她说完，表情一脸拧巴，“梅林啊，茱丽，你真的是——”

    茱丽看着他，詹姆艰难把冒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道：“我是指，我总算深切体会到你谦虚的良好品德了。没和你比赛之前我甚至还觉得自己是个魁地奇奇才，能连续六年都拿魁地奇杯呢，结果第一场比赛就输给你了。你看，你怎么就因为没有做好会输的心理准备这点事就感到过意不去？按你这么说，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找块石头一头撞死自己？”

    茱丽微顿，摇头说道：“你确实是天才。”

    詹姆唇角扬起来，又因为气氛不对努力摆出正经的神情，“对啊，我知道自己是天才，而你比我更厉害，所以既然我们都是天才，骄傲一点有什么不对？”詹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茱丽，你要知道比赛输了不开心和自大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想要是格兰芬多魁地奇比赛输给斯莱特林我都要恼火得想吐——但那绝对不只对斯莱特林，就算是输给拉文克劳我也会不痛快。”

    “我们该做的绝对不是反省自己为什么要不高兴，也不是强迫自己该停止了，那样跟虐待自己有什么区别？我们就该放任自己不高兴，然后去干点什么让这种情绪自己消失。”

    詹姆眼睛一转，魔杖点一下树叶堆，扭头笑道。

    “比如课上在教授眼皮底下烤甜薯，成功了的话什么不高兴都飞走了。”

    茱丽望着他静默半晌，问他：“……做这个会觉得很开心？”

    “不知道，但我觉得是。挺有趣的不是么？”

    或许詹姆本身就有让人和他一起胡闹的魔力。茱丽鬼使神差下居然真的在教授眼皮下和他一起烤那堆甜薯。

    当然，没过多久就被凯特尔伯恩教授发现了。点到他们的名字时，茱丽的脸颊犹如树叶堆升起的炊烟腾升尴尬的热度。

    但很奇妙，她感到心里轻快了很多。

    十二月，银装素裹，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冰天雪地。圣诞节前夕，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又送走一大批回家过圣诞的学生。

    圣诞节当天，猫头鹰带着礼物像雨点砸落在佩罗家的阳台。

    茱丽已经习惯了，却依然心怀感恩的拆收礼物。而海顿明明没有经历过，看上去却已经厌倦了，只挑挑拣拣地挑出几份礼物，其他礼物一律搁置在角落。

    茱丽注意到他挑出的礼物盒分别来自他的三个拉文克劳室友，另外还有斯莱特林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小巴蒂·克劳奇，最后还有一个是——

    “斯内普？”茱丽声音稍微飘忽。

    梅林……斯内普送圣诞礼物给她弟弟，在她不注意的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海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茱丽小心翼翼地眨眨眼睛，“你和斯内普关系很好？”

    “不算，只是还行。”海顿回道。

    茱丽看见他打开了斯内普的礼物，里面是一瓶成果接近完美的魔药。这是斯内普最擅长的科目，大概是他亲手熬制的。

    但是——这是毒药。不致死，但是能让人难受很久。

    茱丽愕然的盯着瓶子。这确实不像关系很好的朋友能送出的圣诞礼物……

    海顿托下眼镜收好魔药，语气淡定的说：“亳不意外。毕竟我对他说过一点话，他没在背后阴我也就还算那样。”

    茱丽觉得心脏在嘴巴里面跳，都有些晕眩了，“为什么？你之前对斯内普说过些什么？”

    “他对你那个红发朋友有意思，很明显，不是么？”

    啊，和莉莉有关——茱丽坐在沙发上沉默。

    海顿继续说道：“本来我和他开学在列车上面就聊过几句，之后我们在图书馆碰到的时候偶尔也会聊一会，你和你的朋友有时候也在图书馆，而斯内普总偷看你的朋友。我不否认他有几分聪明，不过有一天我实在看不惯，就和他说了。”

    “……说什么了？”

    “让他洗洗头。”

    茱丽觉得就算有人对她说西里斯是个爱家的孝顺好孩子都没有这么震惊。

    “你真的这么跟他说了？”茱丽说话都有点发颤。

    “差不多。”海顿瞥她一眼，“我很难想象为什么你们能忍容一个不注意自己卫生的人整整三年，何况他喜欢你那个红发朋友，我对他说假如他想追到自己喜欢的女生，那最好多少也收拾一下自己，不会有女人对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感兴趣，至少干净的外表能润色一下他那颗还算出色的大脑。”

    要是哪天海顿被人暗算送去医疗翼，她也不意外。

    “分院帽没有考虑把你分进格兰芬多真是个奇迹……”或许回到学校的时候她应该对斯内普表示歉意，假设斯内普不会也想把她毒死。

    “我假设他对你那个朋友是真心的，那他就应该会听进我的话。就算不是为了爱情，他也该对自己负点责任，把自己打理得整洁一点有什么不好？他总不能是头发对洗发水过敏。”海顿刻薄的说。

    “他……”

    想及莉莉和她提及过一两句斯内普家里的情况，茱丽摇头，掐了话头，“你不应该这么直白，他会难堪。”

    “我知道。所以我在最后对他说了，‘我很抱歉，我不是在羞辱你，只是一点建议和实话，如有冒犯你可以当作没听见’。”

    这样不是更火上浇油了吗？就算他们还算聊得来，也难怪斯内普记仇地寄来一瓶毒药……茱丽无言以对，决定从家里挑几份魔药材料寄给斯内普作为赔礼。

    拆完自己的礼物，海顿很快就回去房间睡觉。临走前，他目光耐人寻味的停留在某几个礼物盒上，茱丽默默把他请走。

    书本，笔记簿，文具，饰品，糖果，鲜花……茱丽花了快一个多小时整理她收到的圣诞礼物。

    轮到一个飞贼形状的摆件时，茱丽的动作停下来，犹豫半晌，还是放在面前，再次摸了两下飞贼的翅膀。

    飞贼温顺地自己飘在空中。室外仍然是白天，然而房间里面的光线逐渐变暗，呈现出夜晚宁静的黯黑，在天花板以及主人身边投射出一片烂漫的星空。

    一把飞天扫帚从教员室门外升起，两个人骑在上面在夜空中飞行，下面是许多个望着天空吵吵闹闹的小人。

    是他们二年级在万圣节玩捉迷藏的那个夜晚。

    只要茱丽再摸一下飞贼的翅膀，在城堡地面的朋友们就会骑上飞天扫帚，和他们一起在夜晚的空中飞行——西里斯神情恣意自然，卢平悠悠哉哉，艾莉森和佩迪鲁在空中飞得歪七扭八，爱玛慌慌张张……

    詹姆说圣诞节会准备一份更好的礼物给她。

    茱丽渐渐软下眉眼。她想，他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