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之途

    祖母去世,依制父兄应当去职回乡丁忧三年以尽孝道。这几日大夫人忙筹备回太原的琐碎事务,王鹤衣帮着搭把手也不得闲。唯独王舒窈无所事事,偶尔过去以嫡女之尊刺上几句鹤衣身为庶女越俎代庖,再添上些乱子罢了。很快王家人便安置好了长安的产业,收拾好行囊准备返乡了。

    马车前,王舒窈不忍离开繁华的长安,心中想到攻略陈王的任务,心中一横。

    “爹,必须要走吗?你回去丁忧,实在不行能不能让我们留下呀。”

    “胡闹!母亲生前对你不薄,你怎可说出如此不孝之言!”

    见父女之间趋向剑拔弩张,王鹤衣赶紧接过话头:“长姐身子还未大愈,这就远行确实要受很多委屈。并且我和长姐都是在长安长大,和祖母家人在此地相伴十余年不忍离去。姐姐恐是太过伤心才会口不择言。眼看时候也不早了,父亲我们还是早日出发为好。”

    多出几缕白发的中年男人忍着愠怒点了点头,疾步走向前面马车。王鹤衣也跟着王舒窈上了马车。看到姐姐忿忿不平的样子,王鹤衣虽然奇怪长姐这些日子的性情变化和对自己暗暗的针对,但仍是不忍。

    “长姐,你今天这话说得确实有失偏颇。圣朝以孝治天下,回祖地为祖母守孝是你我应尽之务。”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王舒窈没好气道,顿了顿又低头小声道,步摇晃出了她真正的心事“我…我知道我说错了,可是阿爹怎么能这么凶我。”

    “不孝传出去可是要治罪的。阿爹他也不容易,长姐……”

    “好了好了,知道了,连你都要说教我。”王舒窈气鼓鼓的甩过头去,步摇叮叮当当响的悦耳。

    王鹤衣索性闭上了嘴,想到刚才父亲这几日突然生出的白发不由心疼,父亲刚失去至亲又要强撑起精神支撑整个家族确实不易。先帝嘉永之乱时,叛军烧杀抢掠不仅抢夺百姓也使世家受了重创。待到新帝即位,又重寒门、轻士族,如今好不容易迎来喘息之机,却又要返乡丁忧三年。三年,朝廷的天或许就变了。父亲作为家主,身上担子太重了……自己该做的更好些,若是自己以后也能为父亲铺路,也算有价值了,想来祖母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吧。

    马车的另一边,王舒窈看似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是热闹。

    “系统,系统。我觉得王鹤衣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呀,她还为我说话。”

    “宿主你不要忘了,你这庶妹一向喜欢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来讨长辈喜欢。你看看这样一来,更显出你的不是了,你说现在你爹是不是更喜欢她、更讨厌你了?你不要被她蒙蔽了。她以后可是会和你抢陈王,最后害的你家破人亡的恶毒绿茶。”

    “原来如此。可是她还没有主动害过我,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王舒窈神色有些纠结。

    “所以宿主你要先下手为强。你没发现这些天大家对你的态度都有所变化了吗?一定是她从中作梗。”

    “好吧……”

    但还没等得及王舒窈有所动作,她现代人的灵魂和古代人的身体就不堪长途之苦,在马车上先是吐了个天昏地暗,后有晕了个天昏地暗。

    颠簸数日,王家一行人终行至河东境内。眼前县城不大,经管家多方打听,寻了家合缘的客栈下榻。王鹤衣本低头跟在嫡母长姐身后,跨步进门的那一刻,不自觉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眸子的主人身着暗红劲装,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几分锋芒,气息凛冽,挺拔的身形和腰间的配剑都体现此人非同一般,察觉到王鹤衣的凝视也见怪不怪,拿起壶夹了块牛肉,壶中剩下的烧酒也当即涌入她喉中。王鹤衣不由得想起先前瞒着先生在桌下偷看志异话本,其中的女侠或许就是这般飒爽的模样吧。

    王鹤衣也并未多留,回房整理好衣物又陪姨娘小叙片刻,待到用膳时才出屋。大堂喧闹,却不见主母长姐身影,又看到临墙偏僻处父亲正与一青衣公子相谈甚欢。正巧管家正匆匆从楼梯上下来,对父亲耳语几句,得了家主不在意的挥挥手,才悠悠找了个偏僻桌子坐下候着吩咐。王鹤衣忙上前询问。

    “福伯,怎未见母亲长姐?还有父亲这是……”

    “啊,回二小姐,大小姐身子不适,夫人便带了餐食上去相陪。”福伯看向临墙方向的青衣公子,“左公子祭母还乡也下榻此店,家主称其文辞,与之相交。诶呦,家主二人畅谈口干,我竟忘了去上杯茶。”

    福伯含笑却没有走的意思。

    “福伯张罗一天想来甚是辛劳。慈儿孝父,进茶侍父本是鹤衣之事,就不烦请福伯代劳了。

    王鹤衣对福伯颔首,便转头命冰儿招呼伙计上茶,并嘱咐由小姐亲自送去。待王鹤衣弓腰接过茶水欲回身向前时,入目几寸之外便是一片暗红色的胸膛。恍惚间,哐当一声,鹤衣怀中的昭凌军令牌掉到了地上。

    “姑娘小心!”

    那红衣女侠连忙扶住王鹤衣,并捡起令牌。

    “昭凌军……姑娘从何处所得?”

    “多谢女侠,此长辈遗物,小女不愿多言。”

    王鹤衣心道不妙,放下茶拿过令牌揣入胸膛慌忙道谢,只怕多生事端,又匆匆端起茶盘离去。,独留那红衣女暗自思索。

    王鹤衣将茶盘置于桌上,为父亲和青衣公子倒上茶水,只见那俊逸公子就辞赋修文发言侃侃,姿态挺拔如修竹雪松。

    “学生以为,自六朝后文章尚骈,辞赋秾丽;今国家遭逢大难而初安,理应务实求真,效法古人《尚书》《左传》,华而不实的文章岂不有靡靡无为之嫌?”

    “哈哈,后生可畏也。”

    王鹤衣只见父亲抚须而笑,对面前少年甚是欣赏,察觉到次女奉茶后,目光在面前两位年轻人之间逡巡了一下。

    “这是小女,这位是左公子。吾与贤侄相见恨晚啊,恰逢你也欲往太原龙首书院就读,何不与老夫同行?”

    鹤衣对上面前人含笑的眼睛,感觉好似冰雪初融,但融的不多,笑意并不达眼底。心中留有疑惑父亲在前却也不敢多问,只还了一礼又转身向父亲颔首便退下了。

    次日一早,马车又晃悠悠抄了条小路急忙向太原驶进。疾行一天,待到黄昏时福伯找了条河边,让疲惫的人和马都稍作休整。晕的神志不清的王舒窈急急忙忙第一个跳下马车,找了个草丛蹲下大吐特吐。鹤衣自觉尚能接受,便许了冰儿出去走走透气,也和别的小丫头话话闲天。自己拿了本诗集出去,借着夕阳斜照,倚在马车上不觉出声:“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男声传来,宛若金石相撞。鹤衣蓦然抬头,只见又是那左公子,映着夕阳笑倒比在客栈显得更亲和了些。如此一来,二人虽是生疏,但眼见时机合适,鹤衣不由得问出了在客栈时的疑惑。

    “原来是左公子。昨日在客栈便觉公子才思敏捷。不过小女尚有几问,古文峻朴,可天下尚华文彩赋,及到科举公子所作文章又该当如何?学而优则仕,既知古文与科举相冲,天下人又为何愿意弃骈赋而习古?公子又将如何得遂推崇古文之愿呢?”

    “崇古文以促实干,我之志也。科举骈文,手段罢了。至于推重古文,若某得志,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著书立说尔。”

    鹤衣只见那人眼神清正而坚定,可是脸上仍是挂着那该死的微笑。不由得想到自己时时也习惯性摆出一份微笑来,果然,长姐阴阳怪气也有她一定的道理。转念一想,自己与左公子并不相熟,刚才的问题未免有些咄咄逼人,心中羞赧又有些尴尬,便试着转移话题。

    “公子真大丈夫也。听闻公子要去龙首书院就读?”

    “谬赞,某确实将去龙首修习,以求博文深识参加春闱。不过我观姑娘见解独到,若可入书院修习,定能成才……”

    “可惜我为女子身,如若……”

    “姑娘非也,前有昭凌军,女子入院读书又何尝不可……”

    “如有一日,女子可科举做官,我必首躬行践履!”

    二人收起了虚伪客套的礼仪和微笑,意识到彼此争相打断的样子后,默契的把自己的眼神从对方的眼睛上移开,一个抬头赏夕阳。一个远眺看马儿喝水。不多时,当二人觉得过了尴尬的那一霎,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收回来,不由得眼神相撞,又送了对方一个相视而笑。

    “在下左珩。”

    “王鹤衣。”

    如今世风开放,女子闺名也不是什么不可传的秘密,但鹤衣向来谨慎,在外尽量不愿对自己多加透露。可是看着夕阳下浅笑的少年,她深知言多必失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情态。朋友初识,互换名姓。高山流水,鹤衣想,这或许就是知音的开端吧,只可惜自己与左公子萍水相逢,往后怕是无甚交集了。

    随着马儿重新被套上车,刚得自由不久的王舒窈摆着张死人脸磨磨蹭蹭向马车挪去,王鹤衣也与面前人作别,上了马车。

    “宿主你不要忘了,你这庶妹一向喜欢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来讨长辈喜欢。你看看这样一来,更显出你的不是了,你说现在你爹是不是更喜欢她、更讨厌你了?你不要被她蒙蔽了。她以后可是会和你抢陈王,最后害的你家破人亡的恶毒绿茶。”

    “原来如此。可是她还没有主动害过我,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王舒窈神色有些纠结。

    “所以宿主你要先下手为强。你没发现这些天大家对你的态度都有所变化了吗?一定是她从中作梗。”

    “好吧……”

    但还没等得及王舒窈有所动作,她现代人的灵魂和古代人的身体就不堪长途之苦,在马车上先是吐了个天昏地暗,后有晕了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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