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尧一吼，李艳艳这才找回了理智，连忙拨通了急救电话，语无伦次地把事情和地址跟对方说了。

    徐尧已经咬着牙站了起来，用完好的左手狠狠一推李艳艳，骂道：“臭婊子，滚开！”

    他扶着自己的胳膊走到他妈身边，一看到自己亲妈脸色发青、人事不省，晕在地上一动都不动一下，更是怒火焚心，恨不得宰了李艳艳。

    要不是李艳艳，他跟他妈根本不可能遭这么大的罪！

    他拿一种凶狠的、阴恻恻的目光盯了李艳艳一眼，李艳艳浑身的汗毛倏然立了起来！

    哪怕之前被徐尧打得再狠，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直觉在提醒她：跑！快跑！快跑！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他家楼下。

    李艳艳在徐尧的盯视下怯怯开口：“我……我去开门。”

    徐尧收回了目光，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声当做回答。

    李艳艳的心跳快得简直像是剧烈的鼓点，她勉强镇定下来，紧紧抓着小西西的手往玄关那边走去。

    她打开门，看到电梯恰恰好停在了自家这一楼层，暗淡的眼睛里顿时生出亮的刺眼的光来。

    下一瞬，电梯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奔了出来。

    李艳艳一把抱起小西西，冲他们大喊：“这里这里！我家打的120！”

    医护人员连忙进了屋，而李艳艳则抱着西西一下子就钻进还没关闭的电梯里。

    她要逃，她要带着西西一起，逃离这个地狱一样的家！

    急救车很快就开走了，李艳艳带着西西走在寂静的马路上，她出来得匆忙，身上并没有带家里的钥匙，只拿了一部手机。

    李艳艳牵着西西的手，在马路上走了好久，根本想不到她们能去哪里。世界很大，却没有能够容纳她们母女两个的地方。

    她忽然想到了前段时间搬离这个小区的程初，抱着最后一次希望，她拨通了程初的电话，也终于带着西西来到了这个既温暖又温馨的家中。

    程初听完了李艳艳的经历，问她：“你要不要离婚？”

    李艳艳有点忧伤，又有点绝望，她说：“我不能离婚，我养不起西西。”

    程初以往的生活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像李艳艳这样的人，此刻她既可怜她，又有点儿怒其不争。她说：“那你就想带着西西接着回去吗？接着让他打西西是吗？这次因为你和西西的缘故，他和他妈都进了医院，等他出了医院，我想他绝对不会轻饶你们的。”

    李艳艳何尝不知道徐尧的性格呢？她比程初更了解徐尧，直到他一旦出了院，那绝对会往死里打她和西西的。

    尤其是徐尧最后看她的那一眼，让她一旦想起来就止不住汗毛竖立。

    李艳艳犹豫了。

    程初接着说：“而且你不是一直在自己做零食、卖零食吗？你可以试试靠卖零食来养活你和西西。”

    李艳艳讷讷的，没有说话。程初也不逼她了，说道：“今天太晚了，先去睡吧，明天再说。”

    李艳艳和西西睡得晚，醒得也晚，睡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她先看了一眼手机，里面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徐尧打过来的。

    一看到徐尧的未接来电，李艳艳就浑身紧绷，她条件反射地给徐尧回拨了电话。对面一秒就接通了，徐尧暴躁的吼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臭婊子！你跑哪去了？！还不赶紧来医院伺候我妈！艹你妈的，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我妈也不会摔出脑梗来！我告诉你李艳艳，我妈要真在床上瘫一辈子，你就等着，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徐尧愤怒的吼声就连隔了五六步远的程初都听得一清二楚。程初眉梢一挑，觉得昨晚被系统扣的1000积分花的挺值——虽然这都快把她这段时间积攒的积分花光了。

    一个骨折，一个脑梗并且很可能瘫痪在床一辈子，不错不错。

    徐尧根本不等李艳艳的回答，直接就挂了电话，李艳艳拿着嘟嘟嘟忙音的手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程初友情提醒她：“你如果真的回去的话，那就等着一辈子伺候瘫痪的婆婆去吧，而且还要遭受丈夫的虐打。”

    李艳艳惨淡地笑了笑。

    程初想了想，又问她：“徐尧在哪家公司上班？”

    “是新燃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

    程初立刻搜索新燃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发现这家公司非常厉害，他们技术十分先进，远超国外技术水平，生产的新能源电池也应用广泛，机器人、汽车、手机等等，都在使用他们公司生产的电池。

    程初神秘地笑了笑，问李艳艳：“要不要试试发个徐难财？”

    “徐难财？”

    “对，”程初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冷的笑来，“彻底把徐尧打入谷底，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李艳艳犹豫了很久，最后她看了西西一样，咬着牙，狠狠一点头。

    程初笑了笑，转过头依旧一脸温柔又无害的样子，叮嘱正在啊呜啊呜吃早餐的小玥玥：“宝宝慢点吃啊，不着急。”

    小玥玥吃得两颊都鼓囔囔的，看上去特别可爱又软糯。

    徐尧在医院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李艳艳过来，愤怒的他立马又给李艳艳拨了一个电话，然而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李艳艳也没有接通。

    徐尧不放弃，接着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了过去，对方却依然没有接通。气得徐尧在医院里破口大骂，引得同病房的人不满侧目。

    徐尧按耐不下心里的这股怒气，他现在胳膊骨折、打着石膏。他妈躺在床上，眼歪嘴歪，动弹不了，医生说她脑梗严重，很可能要一辈子瘫痪在床上。

    现在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他妈，都需要有人照顾，而李艳艳那个贱人又不过来，他只能自己去伺候他妈。一只手去给他妈喂水喂饭、端屎端尿。

    不方便不说，他自己先差点没被他妈的屎尿给恶心死。

    徐尧一天给李艳艳打好几十个电话，然而李艳艳都不接通，最后甚至直接把他给拉进了黑名单。

    徐尧在医院里待了几天，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

    就在他在心里暗暗想着今后要如何折磨李艳艳的时候，一封法院寄过来的离婚诉讼申请书寄到了他手上。

    一看到离婚申请书，徐尧整个人就炸了。

    艹，那个贱人竟然还敢离婚？！一个天天在家里呆着的家庭主妇、一个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经验没工作经验的女人，她竟然还敢提离婚？

    徐尧气得狠狠踹了一下病床，病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躺在上面的徐尧他妈身子也跟着抖了抖，发出痛苦含糊的□□声。

    徐尧不耐烦地骂道：“嚷什么嚷，没看到我这正烦着了吗？安静一点儿！”

    徐尧他妈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眼睛里渐渐浮起了一层泪。

    她脑梗严重，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从嘴里也发出模糊的音节，因此就算被徐尧不耐烦地训斥，她也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他。

    而徐尧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妈的动静，全部心神都放在那个离婚诉讼申请书上。渐渐的，他的眼里冒出了凶狠的光来。

    想离婚？没门儿！

    而这时，程初正尝着李艳艳做出来的小零食，赞许地点点头：“好吃极了。”

    李艳艳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吗？那就好。我什么都不会做，也就厨艺能拿得出手。”

    程初笑眯眯的：“厨艺好就够了，你看看你来我们家这几天，小玥玥都长胖了不少。”

    李艳艳的厨艺的确好，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每顿饭小玥玥都要吃好多，直把小肚子吃得滚圆滚圆的才停。

    小玥玥身上长了点肉，不像程初刚穿来时候那么瘦巴巴的了。这会儿脸蛋上也添了嫩嘟嘟的婴儿肥，白白软软香香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特别招人喜欢。

    这会儿小玥玥正赖在程初怀里，在乖乖吃李艳艳做出来的零食。程初觉得她专心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特别乖巧，忍不住就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玥玥被亲了一口，抬起头冲程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举着小手里零食送到程初嘴边：“妈妈吃！”

    “妈妈不吃，玥玥吃吧。”程初又看向李艳艳，叮嘱她：“回头法院会组织调解，你可一定要拒绝调解，咬死就是要离婚。”

    “我知道，”李艳艳的眉心还有深刻的痕迹，但她的脸上却有了笑意，“我一定会离婚的，还要……”毁了徐尧。

    以前她看不到出路，现在，她看到了。

    .

    几天之后，徐尧坚持出院。原本医院还打算让徐尧他妈继续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但是徐尧不肯，医院只能让人出院。

    徐尧把他妈运回家去扔进了次卧，他在医院已经伺候够了他妈，每天除了屎就是尿，恶心得他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回到家徐尧立马就找了个保姆过来，自己终于从那些恶臭中解脱出来。

    然而保姆并没有干两天就辞职了，徐尧也没在意，让家政公司接着再给找个新保姆。

    然而新保姆依旧没坚持几天，又不干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徐尧太难伺候了，地板拖完没有反光，青菜切得太大块了，没把他妈伺候好……各种挑剔堪称吹毛求疵。

    这一次徐尧再去找家政公司，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员委婉地告诉他：“徐先生，如果要找到符合您要求的保姆，那雇佣费用也要高出不少。”

    徐尧怒气冲冲：“还高？我出的钱已经够高了，你们还想再高？那你们怎么不去抢！看看你们介绍过来的那些人什么素质，这么一点点家务活都干不好，还好意思要高工资？！”

    就李艳艳那个废物都能把这些活儿干好，他现在出钱请她们过来她们还不好好干，竟然还想着要涨薪水？做她们的白日梦去吧！

    徐尧下了最后通牒：“最晚明天，把新保姆给我派过来！”

    然而新保姆并没有来，保姆之间也都互通有无，他的大名已经被众保姆知道了，没人愿意接他的单子。

    无奈之下，徐尧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没办法，原本他的工作业绩就不断下滑，绩效也越来越少，这次一请病假，他每个月只能拿到少得可怜的基本工资，就连房贷都还不起了。

    这套房子位置好、面积大，房价自然也高，他当年贷了不少钱才买下来的，到现在每个月都还要还着高额的房贷。

    要不是迫于经济压力，他也不会坚持要让他妈出院。

    直到徐尧自己去照顾妈，他才知道把家务活做好究竟有多辛苦。

    只每天拖一拖地、做个一日三餐就让他不耐烦了，说是做饭，但是要买菜、洗菜、切菜，炒熟了吃完了还要洗碗、收拾灶台。没两天徐尧就受不了了，直接买了一大箱方便面、自热火锅、自热米饭之类的速食产品来。

    至于他妈，他也懒得管了，每天给她一顿饭，铺上隔尿垫，第二天早上再给一顿饭，撤了旧的隔尿垫换个新的，别的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再去照顾他妈了。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徐尧也会想起李艳艳。

    李艳艳在家的时候，家里的这些事他从来都不用操心，李艳艳全都能打理得干净利落。

    刚结婚的时候他总觉得，李艳艳这个人娶得不亏，又能上班挣钱，又能照顾家里，以后还能给自己生个孩子。真的是太好了。

    但是人就是这么不知满足，渐渐地，他觉得不过是带个孩子、干干家务活，多简单。李艳艳整天就在家里享清闲，他却得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就这样一回家李艳艳还老是说她怎么怎么累、怎么怎么委屈，搞得他越来越不耐烦。

    徐尧是他家的独苗苗，从小就被父母宠溺着长大，说要星星他爸妈不给月亮。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洗过衣服，结婚前就连内裤都是他妈给他洗。这也导致他骨子里的自私。

    也不知道这会儿瘫在床上的他妈有没有后悔自己没有教好这个唯一的儿子。

    不过这些就谁也不知道了，现在能知道的，只是狼狈不堪、胡子拉碴、憔悴可怜的徐尧吊着打石膏的胳膊正在呼噜呼噜吃着泡面。紧关着门的次卧里骚臭一片，向来趾高气扬的徐家老太太眼歪嘴斜躺在床上，向着虚空挣扎抬起的手哆哆嗦嗦完全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