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观风雪3

    左莛毓定了一下神,赶紧把廊窗关好。

    此时一个小道士端着汤药送进净室之中,随即出来。左莛毓赶上来问老道长治疗还有多久,小道士回答说小公子大体无碍,但总归还要大半个时辰。他略安下心来,想着对面排楼的奇异画面,觉得应该去看看。

    一来好奇心驱使,二来左莛毓四处经商游历甚广,对于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知觉,真有什么危险迫近他不能允许自己不知道。

    于是他走下楼来,认准了刚刚看到奇异画面的那扇廊窗,是北边数的第五扇,抬脚进了西跨院。

    院门虚掩着,倒是没有一个人。东西两边的跨院排楼是完全对称的,因此布局都是一样。

    正待上楼,看到庭院之中靠着墙边停着一辆精致小巧的马车,周身用暗纹的黑色料子包裹车身,隐隐含着些贵气。左莛毓不禁走近了两步,看到门帘上方挂着一块玉佩,隐隐是凤凰的图案,再看马匹通体毛色黑亮,额前当卢乃是纯金打造,借着点点月光反射的光泽,分明是一个凤凰图案。左莛毓熟谙官场宫室内情,认出这种配置乃是皇家标准,而且常常是皇室宗族如公主郡主等尊位女性的配置,他暗暗吃惊。

    左莛毓心想莫非楼上之人与皇室有关,无论如何要上去看上一看了。他悄悄上了二楼,不料和一个正要下楼的小道士差点撞个满怀,两人堪堪错过。左莛毓不管其他,径直走到第五扇廊窗对着的门口,大方敲门。

    那小道士刚才就留意了,不想他竟要大胆推门而入。小道士赶紧返回来,硬挤在门前,“这位善信有什么事吗,这里是贵人居所,不得擅入的。”

    左莛毓见他瞪起人来眼睛恨不得要凸出来,解释道“这位小道长,我并非擅入,只因刚才在对面二楼偶然看见这里一幕奇怪的画面,好像有人正在受折磨,因此前来查看。”

    小道士眼睛瞪得更圆了,“善信这话说错了,道观清修之地,怎么会有人受折磨。还是请快快回去!”

    左莛毓道,“敢问这里面住的是何人?”

    “自然是贵人。”

    “可是楼下马车的主人?”

    “什,什么马车?”

    左莛毓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楼下庭院只有一辆马车。”

    “是又怎么样?”

    “那马车小道长如何解释?”

    “解释什么?”

    “马车样式乃皇亲宗室专用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小道士吃惊不小,张大嘴巴正不知道如何说明,房间里面传出“嗙”一声响。

    左莛毓趁小道士不备,一把推开他,抬脚踢门。那木门本来也不甚结实,他又是习武之人,两脚便踢开,直闯了进去。

    房间是一个大间净室,靠门处两椅一桌,正对门的西窗下,是一张拔步床。西窗大开着,吹着窗帘不断上下飞舞,香炉翻倒在地上,香灰撒了一地,旁边倒伏着一个长发长衫之人。却没有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一股香气。

    小道士随后赶来,“啊”地一声,抢在左莛毓前面过去扶起倒在地上之人,目光甚是惊惧,想问什么却又紧紧抿着嘴巴。

    左莛毓见倒地之人衣服宽大看不出男女,环视四周,都是普通的床榻和柜子,无甚可疑之处,施了一礼道,“在下唐突了,勿怪!”

    那人站起身来,左莛毓这才发现对方戴着一面黑纱,头发全部散开,额角显然是刚刚被撞到,鲜血顺着太阳穴流下来,额头颜色在鲜红衬托之下白得触目惊心。

    这人略略还礼,低垂着双眼,双手笼在宽大的长袖里。

    见对方不说话,左莛毓道,“实不相瞒,在下身在对面排楼,偶然看到阁下屋子里面似有怪物伤人,全身长满鳞片、青面獠牙,甚为可怖,特赶来帮助。阁下可有受惊?”

    对方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左莛毓问道,“阁下额角受伤了吧?”

    对方似乎刚刚才感觉到,轻轻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血迹,仍然摇摇头。

    “那可否需要诊治?”

    见对方还是不说话,左莛毓故意问道,“不知阁下如何受伤?”

    这下总不能再摇头了,这人沉吟了半天,拘谨地走到圆桌处,桌子上面有一盏茶,提起右手,蘸着茶水,一笔一画地写起来。

    左莛毓眼睛不经意落在这人手上,发现对方手指白皙,关节处骨节略有些明显,手腕纤细精致,有种不辨性别的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这人已经写好,“旧疾复发,撞到床柱,多谢相救。”

    左莛毓见这水字虽然是手指所写看不出笔锋,不过骨架均挺,十分舒服,不觉有些欣赏,“原来如此,阁下受伤还是尽快诊治才好。”

    对方写道,“伤不碍事,备有伤药。”

    左莛毓趁其写字,侧身往床柱看了一眼,上面隐隐有血迹,料想是实话,“阁下可看到这里有什么怪事吗?”

    对方摇摇头。

    左莛毓一眼瞟见飞舞的窗帘,“恕我冒昧,山中天气寒冷,阁下如何大开窗户?”

    对方略顿了顿写道,“山风吹开。”

    “竟是这样……”待要再说什么,忽听见外面宁普在叫自己的声音,左莛毓心想多半应该是有弟弟的情况,“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多有叨扰,得罪得罪。”说着施礼离开。

    走至门边,却突然转回身,十分诚恳地说道,“有句话可能不当讲,但阁下着实好字。”

    这人以为他要离开,不料想其突然转回身夸奖自己一句,本能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眼睛不禁向左莛毓望了一望。

    那眼神起初带着不曾料想得到夸奖的意外,随后却有点不知所措,竟变得空蒙起来。

    被这样的眼睛一望,左莛毓不知怎的心中一凛,他结交四海,自然见过无数双眼睛,但这一双眼睛却让人印象深刻。黑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好似有千言万语,吸引人往里面深看,然而待要自己再定睛仔细看时,又发现里面似乎空空荡荡毫无一物,仿佛全不把人看在眼里,叫人不禁失魂落魄。

    左莛毓暗暗收敛心神,不露声色,忽然想起一事,“外面的马车可是阁下的?”

    这人不再看他,写道,“公子见识过人,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之处,还请谅解。”言外之意,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写罢,不曾再抬起眼睛。

    左莛毓竟然生出小小遗憾,施了一礼,转身走出门去。

    见左莛毓离开,小道士赶紧把门关紧。长发长衫之人终于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当啷”一声,一把锋利的匕首落在桌上,瘫坐在椅子上,手还犹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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