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明立刻会意，“你要去联系反叛军了？”

    言薇摇了摇头：“按照我的计划，时间还不到，是他们坐不住了。”

    她展开光屏，给他看了聊天记录。匿名的东区用户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言薇小姐，周五早上十点，藤木街霍乱酒吧见。

    正是她常去买试剂的那家地下贸易酒吧，看样子确实是反叛军的地盘。

    李湛明装模作样地叹气：“是我低估他们了，挑拨离间的事干得真是无孔不入啊。”

    言薇失笑：“朋友，你应该对我们的友谊有点信心。”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李湛明说，“只是对你，我不敢保证。”

    她抿了抿唇，静静看向他，已经猜到这家伙要说什么了。

    李湛明果然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真诚的笑容：“作为好朋友，我陪你一起去，没问题吧？”言薇沉默的这三秒内，他已经准备好了上百种劝说理由。

    但她只是看了眼时间，然后也露出笑容，“没问题啊，就等你说这句话，”紧接着，她抬眼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李湛明一口答应：“行。”

    “你不问是什么条件吗？”

    他理所当然道：“你说的我肯定会答应啊。”

    “为什么？”

    “因为想和你一起去，这是前提，什么条件在这个前提下都不重要。”

    言薇按耐住心跳，冷静地告诉自己他是联盟最危险的机械人，他很有可能分析过她的一切喜好，连同异性偏好。以及，她们是朋友，是已经确定了关系的朋友。

    她忽然真的有些好奇了：“李湛明，你有没有记录过我的……嗯，一些私人信息。”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思考应不应该说谎。

    言薇也默然，最后反倒宽慰他：“没关系，我都能理解，毕竟你肯定也很想弄懂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和我绑在一起。”

    李湛明站起来皱着眉说：“言薇，我们先谈你那个条件吧，时间快来不及了，这些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他飞到东区分明连十五分钟都不用吧。

    言薇静静看着李湛明，心想他确实很厉害，已经学会了人类的一大特点：逃避问题。

    三分钟后，言薇来到了特殊机械部，走进了这个黑灰色调的钢铁地堡。

    她的条件其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请李湛明换个脸。他这幅样子实在太引人注目，生怕反叛军认不出来这是大名鼎鼎的机械一队A005队长。

    跟在李湛明身后，言薇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一队基地。这次的特殊机械部不像上回一样寂静无人，因为刚刚结束的杀虫战，除A级一队外的机械人全都醒着，在地堡固定地点接受机器自动维修。

    她才想起来问：“李湛明，你有受伤吗？”

    他笑的十分臭屁：“你觉得呢？”

    她瞬间不想再多问了。

    一队基地里的一排休眠舱仍然处于关闭状态，这回连她上次见到的那个A019也进入了休眠。走到实验室门口，言薇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在外面等你。”

    李湛明看着她的眼睛，停顿了一下，真诚地说：“进来吧，我不介意你看。”

    对于他的直白，言薇努力保持淡定：“……好的。”

    进入实验室，言薇不由自主地看向操作台上的大屏，回想起李湛明的颜文字表情，那个时候他多可爱啊。

    李湛明猜不到言薇的触景生情，他以最快速度将躯体通过脑后的插口与实验室控制中心连接，随后他的面部和天灵盖在一阵响动中一齐打开，他自己伸手进去，将构造复杂精密的电子脑从中取出，放入了另一个躯体中，新的躯体睁开眼，被换下的躯体则闭上眼，天灵盖也关上了。

    言薇看得惊心动魄，没想到是那么简单粗暴的过程。发出了合理疑问：“你是可以直接连接一具身体的吧，前几天不是还控制了一个C级机械人跟我讲话吗？就是在医院门口那里。”

    少年版的李湛明抬手拔掉脑后的接线，十分满意地笑着说：“可以啊，我只是想让你看看。”

    “好的，”言薇点了点头，思考他想要听到什么话，片刻后她给出了评价：“你的本体就很漂亮，我是说那个大脑。”

    大小规格完全仿人类大脑的机械电子脑，确实让言薇开了眼界，网络上的科普视频有介绍过机械人的核心。但在她看来那些都不能称为脑，只是一个形似方盒子的驱动器。

    她顿了顿，看向李湛明的眼睛，认真说：“在我看来，你不太像机械人，当然也不可能是人类，而应该被归类为另一种生命。李湛明，你的创造者绝对是一位天才。”

    李湛明被她夸得运行卡顿，后知后觉地道：“虽然我知道我很厉害，但你说出来会让我很困扰。”

    “……我夸你夸的还少吗？”

    “那不一样，”少年版李湛明表情似乎更加生动，皱着眉望着她说，“你这次夸的太认真了，我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言薇无情地说：“那以后不夸了。”

    李湛明还不明白什么是愉快和羞涩，他只认为是运行出现错误。因此每天都会给自己清理内存扫描病毒，即使他很清楚自己不太可能被电子病毒入侵。可言薇到底是哪里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的核心系统呢？这真的太奇怪了。

    李湛明只花了十五分钟便载着言薇径直抵达了酒吧门口，二人卡着约定时间走进去。

    还是上次那个老板，他看了看言薇，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李湛明，“这位是？”

    言薇：“我的朋友林小明，最近发生的事他也很感兴趣，带他一起，您不介意吧？”

    李湛明不会想笑，但言薇憋的很辛苦。路上她一直在想应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才能显得朴实无华，林五肯定不行，作为大名也太奇怪了，一听就会引起怀疑。

    李湛明随口提议：“林湛明？”

    言薇感到不可置信：“你当反叛军是笨蛋吗？”

    闻言，李湛明笑得前仰后合。

    很多时候她都搞不懂他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模仿人类的笑点，如果真是模仿，那他的学习能力确实强的很离谱。

    酒吧老板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儿，“丫头，我记得你叫言薇，是吧？”

    言薇静静点了点头。

    “叔不是不相信你，我们只是不敢相信外人。这样吧，你让他自己老实一点把身上的东西都拿下来，等会儿过个安全检测门。”

    她松了口气，“好的，”随后走向李湛明，悄声问他：“你身上有带什么危险物品吗？”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说过，这具仿生躯体没有配置攻击性武器。

    李湛明却伸出手，问她：“手指里面，一共十颗电磁金属弹，算吗？”说完，他又摆出无辜的表情补了句：“就是因为上次遇到突发情况没有准备才装上的。”

    言薇冷漠转身，走向老板：“我自己进去，他在外面等我。”

    “言薇！”李湛明迅速抓住了她的手，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把她抱进怀里，一手轻扣住她的脑袋，一手按在她的肩后，含情脉脉地说：“你快点出来，别让我等太久。”

    李湛明这具身体只比她高半个头，此时她的鼻梁撞在他的下巴上，痛得言薇流出生理泪水，浑身僵硬地被他抱着。

    老板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两人生离死别，关键是言薇还双目含泪，好像他真的是个罪大恶极冷酷无情的大反派。

    “……小明，可以了，放开我吧，我很快就出来，真的。”言薇生无可恋地说。

    李湛明松开她，深黑的瞳孔里满是不舍：“再见，言薇。”

    言薇闭了闭眼：“好的，再见。”

    酒吧老板不自觉被李湛明影响，用沉重的目光送言薇掀开帘子走进了酒吧深处的暗门里。

    不知道李湛明刚才到底在她耳朵里放了什么，过安检门时言薇走的提心吊胆。但最终什么也没发生，她顺利地穿过昏暗长廊，走入了尽头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摆放着几个简单的黑色皮沙发和一张茶几，像是个典型的会客室。里面只坐着两个人，一位中年女士和一位年轻少女。

    “言薇，请坐吧。我是宇宙军外联负责人秦玉蓉，你以前应该没见过我，不过没关系，往后我们可能会经常联系了。”秦玉蓉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她身旁那个丸子头少女却臭着脸，毫不避讳地盯着她打量。

    “您好，秦女士，”言薇暗自揣摩着她说的每个字，也面带微笑地说，“不知道您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我记得你们以前也没和我怎么联系过。”

    秦玉蓉未答，转头吩咐道：“安莱，去给言薇姐姐倒水。”

    名叫安莱的女孩应了声好，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地起身去倒水了，边走边好奇地转头看言薇。

    秦玉蓉这才再次看向言薇，“我们听说，你进了联盟研究部？”

    “是，但只是个利于我职业发展的决定，和立场没有关系。”她谨慎道。

    秦玉蓉温和地笑着说：“没事，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紧张，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她的目光紧紧地看着言薇，脸上的笑容隐去，语气变得郑重了些：“不过，你也知道，宇宙军的计划已经在执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确保万无一失，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您先说，我能力有限，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言薇抱歉地笑了笑。

    秦玉蓉神情严肃，甚至带有一丝恳求的意味，“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她皱着眉，双手在膝上紧紧攥着，始终凝望着言薇的眼睛，“言薇，陈老先生在昨天晚上病逝了，临终前他说，只有你知道A005设计手稿的具体位置，你明白我们有多需要这个东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