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湫突然发现了一个格外有意思的人。

    那是一节普通的历史课。

    头顶的风扇旋转着，多媒体放映着课件，屏幕的一角被光照射着让万湫看不清老师刚刚讲过的知识点。

    万湫皱起眉，想要顺着那束光找寻源头 。只见，少年穿着白色校服衬衫，光洁的小臂正撑着下巴睡觉，灰色的遮光布被撑着的手臂阻挡。

    阳光从少年的身侧逃出，在白板上投影出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

    真像一个小王子。

    他是谁来着？班里有这样一个人吗？怎么想不起他的名字。

    万湫正想着，白板上的投影却突然消失，少年倒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万湫连忙抬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等着这个少年被老师发现。结果老师视线路过少年，像根本看不见一样。

    万湫很疑惑，历史老师是他们老班，是一个平常和蔼可亲，但对课堂纪律要求非常严格。怎么到他这里就跳过了。

    正想的出神，老师要大家把书翻到下一页，万湫连忙翻页，不禁懊恼，真是美色误人。

    下课后万湫借了同桌的历史书把没记上的知识点抄下来，还书的时候装作随意的问了句，那个坐在第一排饮水机旁的男生叫名字，奇怪的是同桌也不知道。

    真是太奇怪了，又问了问前后桌，也是不知道。上课铃响起，万湫无奈收好心思 ，准备上课。但万湫却没办法不去在意那个奇怪的少年。万湫睫毛微微颤动，不断向少年所在的方向瞥去。

    他又睡了一节课。

    下午第三节化学课，他醒了。他拿出自热火锅到饮水机接水，盖上盖子等了一会。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镜子，整理了下睡乱的发型，然后开始吃了起来。他吃的可真香。

    ？？？

    万湫满脸不可思议，或许是太震惊了，万湫被化学老师点到是不是对她讲的有疑问，万湫连忙否认三连，急的脸颊泛红。少年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万湫瞪着他，立刻回头，发丝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那颗蘑菇头在遍地板寸的地里十分明显。

    好像吓到他了。

    最后一节体育课，站队集合数人数，他站在最后，万湫也换了位置站到最后。整队跑步，刚起跑100米万湫发现他开始慢慢脱离队伍，懒散的走向不远处的篮球场。没有人发现。

    晚自习一直没看见他。

    老班让按照成绩顺序上讲台选位置，等赵耀第一个选完后，轮到万湫。万湫看了看位置表，又看了看少年空着的位置。

    她承认有赌的成分，一开始想把少年的位置抢掉，看看他会是怎样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写到了旁边。

    晚自习结束开始移位置，万湫推着自己的位置走到那个唯一没有主人，安静立在那里的桌子旁，将两个书桌并齐，万湫突然就笑起来了。

    想要再靠近他一点。

    第二天早读，万湫走进班里发现他已经到了，正趴在桌上睡觉。万湫觉得好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直到早读结束，他也没抬起头依旧睡着。真无奈。

    万湫吃完早餐，拿着一瓶益生菌饮料回到班里，他还在睡。英语课上到一半他才被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叫醒，万湫侧身看他，他揉了揉肚子，嘴巴撅着，看不见被头发挡着的眼睛，莫名觉得他有些委屈。

    万湫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巧克力和一颗奶糖，想了想准备把奶糖递给他。拽了拽他的衣袖，把手伸向他，万湫看到他惊讶地抬头，意外的和他的眼睛对上。

    少年楞了很久，直到他肚子又叫了一声才低着脸红的脸颊去接，但万湫却把手伸回来。少年失落的抬头再次看向万湫，万湫眉眼弯弯，盯着少年灵动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转过头。

    万湫把奶糖、巧克力和饮料都放到了少年抽屉。

    那一天万湫的心情都很好。

    赵耀坐在最后一排眯起双眼看着万湫把东西往旁边的人抽屉塞，眉头紧促。

    真让人不爽。

    赵耀舔了舔咬紧的牙关，垂眸将手中刚刚戳歪笔尖的笔芯换了个新的，随即转动了下笔杆，笔身从指尖飞跃，转动了几下掉在了桌上。

    抬起眼，赵耀拿着水杯起身。

    “怎么换位置坐这了？”衣领被向后拉扯，万湫被提溜起来，两颗靠近的头被拉开，怎么是赵耀，还以为是哪个男同学开玩笑。

    赵耀看着好像有点不开心。

    “我还没坐过第一排，想试一试坐老师眼皮子底下是什么感觉，嘿嘿。”万湫笑着回答赵耀的问题，但赵耀却冷着脸，“你......衣领乱了。”说完就离开了。万湫随手扒拉了下衣领，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赵耀的背影有这么宽吗？他的脚步轻快的许多，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真是万幸。

    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是地理课，少年早早把课桌收拾干净放上地理书，坐在板凳上的身子微微晃动，看起来十分期待，心情很好。

    这好像是万湫第一次想要去认识一个人。

    万湫看着少年随着晃动飞扬的头发，把自己的书移向少年，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万湫指着书页上自己的名字，对少年讲到：“这是我的名字。”

    头上的风扇麻木的转着，万湫心里想，如果他回答我的话，如果他回答我，我就......“我知道。”少年这样回答她，万湫看向少年的眼睛，少年匆忙躲避，把自己的书打开，给万湫看他在内页里写着的名字，有些意外，意外的丑，“我叫方儒知。”

    万湫发现，原来有的男孩子害羞真的会耳朵红红。

    万湫想要靠近方儒知。

    在别人眼里，万湫和赵耀是圣安学园高中部的第二和第一，也是令人艳羡的青梅与竹马，校园里总能看见两个人并肩一起走的身影。

    但事实是，很微妙。

    要认真算起来的话，要从圣安幼稚园第九届光华杯珠心算大赛开始。那时万湫还是和赵耀一样高的年纪，不远处是其他参赛选手和家长，人声喧闹，不可控的闪光灯让万湫头晕眼花。

    万湫站在矮一截的领奖台上抬头看着赵耀捧着金杯，这个坏小子竟然在微笑，不过，好像因为注意力都在赵耀身上，万湫的心中竟然平静了下来，试着用和赵耀一样的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的虚无。

    “下一次，我会是第一。”万湫看着前方笑着对赵耀说。

    赵耀没有转头，也没有回答。

    万湫只当他不屑，默认迎战，微笑挑衅。

    但是遗憾的是，没有下一次。那是圣安幼稚园最后一届珠心算大赛。不过，万湫依然会从其他方面去和赵耀比赛。

    所以此后，赵耀就成为了万湫的心理阴影，因为在那之后的所有考试和竞赛，总有这样的一个人站在她身边比她高一截。人如其名，万湫被照耀的睁不开眼睛。

    所以，万湫本人的一大人生理想就是，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能压在赵耀头上。

    高中还有两年，可谓，任重道远。

    圣安初中部的会议厅外面种了两棵樱花树，一棵开白花，一棵开粉花。粉白花瓣铺满方块水泥地，万湫曾经经常在白色的那棵树下等赵耀。万湫突然想起了那段在会议厅补课的日子，她为什么每次都在白色那棵树下等他来着？

    万湫想问问身边的赵耀，不过已经走到了高中部会议室门口，不是合适的时机，收起疑问，抱紧怀中的本和笔，推开半扇门和赵耀一起进去。

    万湫发现方儒知每次体育课逃课都去干什么了。

    这周化学老师让万湫和赵耀抓紧时间为化学竞赛做准备，所以批了体育课假，在高中部会议室备考。老师讲得很少，大部分坐在前面答疑。

    万湫喜欢化学。喜欢自己去推导，摸着线索一步一步寻找答案。不过一开始并不是因为这个，起初因为什么万湫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时初中实验考试，考一个物理一个化学。在全年级人人拿到30满分的情况下，只有万湫拿到了28分。

    考完试回班级途经樱花树，树下粉白花瓣交汇，喧嚣的风袭来，远方树叶哗哗似在抽噎，眼前樱花花瓣簌簌落下，像是树在掉眼泪。坏坏情绪破土而出，将万湫禁锢，万湫的大脑一片空白，聚不起精神思考。

    “万湫。”，是赵耀在喊她。

    万湫抬头，白色花瓣落在赵耀的肩膀上，绀色的校服上躺着一小瓣白色樱花。万湫一直记得，那天夕阳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晃的万湫快速眨了眨眼。

    于是，万湫被赵耀领回了实验教师重新演练抽到的实验题目，赵耀站在监考老师的位置上，万湫反复重做着实验，终于，万湫知道了她的扣分点在哪里，最后使用完的量杯没有清洗。

    万湫沉默了。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赵耀。

    赵耀好像忍了好久，开始笑了起来。万湫有些窘，脸颊红彤彤的和赵耀笑作一团。

    窗外天色墨黑，整栋实验楼只有这间教室还亮着。

    时间偷偷从笔尖溜走。坐在会议室前方的老师由于下一节还有课提前离开了。

    老师一走，万湫就觉得学不下去，浑身难受，会议室里的空调可能开的太大了，万湫加快速度头也不抬的整理，时间过的真慢。一整理完万湫松下一口气，转过头看旁边的赵耀还在写，便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

    想离开。

    “万湫，你整理完了吗？”赵耀停下笔，万湫无奈的假笑，“嗯，刚整理好，可能还不太完善，回去我再看看。”

    好想走。

    “哦，好。你这次还挺快的，那我们回家吧。”赵耀把书包背好，他的唇色很浅，明明是琥珀色的瞳孔，却总透出冷意。

    这次一起回家的路上，因为还没下课倒是没有其他人的目光，让万湫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还能向赵耀搭话，“你头发好像有长长一点。”扭头看向赵耀，却看见赵耀身后在亭子里的方儒知。

    “是有长长一点，不好看吗，我想留长。”

    万湫嗯啊的随意应付着赵耀，整个目光看着花坛里少年，不远处小亭子的石桌上平摊着最新的地理图册和杂志。

    赵耀顺着万湫的视线看去，“哦？那是谁？”

    万湫晃了晃手中的书包，装作随意的说：“方儒知啊，咱们班的同学，一直坐在饮水机旁边。现在和我同桌。”

    赵耀挑了挑眉，“方儒知？噢，对了，我有点印象，那个地理很好的人。”

    万湫有些意外，“地理很好？有多好？还能让我们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记得名字。”

    赵耀笑了笑，“虽然总分我是第一，你是第二，但地理的第一却一直是他。”看着方儒知的目光里带了些审视。

    “这我倒是没怎么注意，我还以为第一是你，你会永远是第一呢。不过没看出来啊，你这么在意成绩。”

    “你是这么想的？”

    “啊？咋啦？”

    “没什么。我当然在意成绩。哪里像你，大笨蛋。”

    “呀！”

    “马上文理分科了，你选理？”

    “当然咯，哎，谁让咱刚好是最后一届文理分科了，要不是想学化学，谁要学理科啊。天天算来算去好痛苦。”万湫撅了撅嘴巴。

    赵耀忍俊不禁，笑了笑。

    “还好，你算数还是有点天赋在的。”

    “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好吧，你呢，你肯定是选理吧。”

    “嗯。”赵耀点点头。

    一路无话。

    也不知道方儒知会选文还是选理，万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