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

    转过三天,就是六月十八。二姑娘,赫连恬恬(秦四夫人庶女,赫连铮与小苏氏之女),和六姑娘,赫连暖暖(李五夫人与赫连恪之女),带着女婿汪德斌,曹源,前天下午就到了。

    连青云山,白云庵的五夫人,李氏,也回来了。

    算着日子,暖暖也两年多,没回过京都了。李五夫人,连小外孙曹骕还没见过呢。

    ‘哀哀父母劳,悠悠慈母心。’

    一个母亲,即便,自誓守节出了家,在菩萨面前,日夜求的,永远都只有一个愿望,保佑自己的儿女一生平安,无灾无难。

    “四将军,您看到了么?这就是您的小外孙,名字叫曹骕。”

    “马字旁,一个肃。骕骦,取千里马的美意。乳名就叫小马驹。”

    香案上的油灯突然一亮,‘啪啪’爆了两声。

    “将军?四将军?是您显灵了么?”

    李五夫人,先是一愣,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四郎,您既然地下有知,怎,怎么就不给我托个梦阿?”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李氏怀里的小曹骕,仰着脸儿,伸着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胡乱给外祖母擦起眼泪。

    “不哭,呼呼,呼呼。”

    “阿奶不哭。”

    “阿奶再哭,阿爷就要被带走了。不哭。不哭。”

    “阿奶不哭。马儿不怕。”

    李氏紧紧抱着小外孙,把泪咽了回去。

    这日,赫连小小早早起床,沐浴梳洗出来,竟发现,架子上挂着的,居然是一身松花色缎织荷纹男装。

    “这,这是谁送来的?”

    连翘笑着过来。

    “姑娘陪老太太上青云山时,咱们七夫人,吩咐下人去聚鑫祥买的料子,又请苏云轩的绣娘加急赶出来的。”

    “九姑娘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这颜色,夫人选的可真好,青春活泼,素雅大方,正配我们姑娘。”

    连翘边伺候小小穿衣服,边笑着道:

    “老太太说了。”

    “今天去游湖,家里的夫人姑娘,一律都穿男装,行动方便,才能无拘无束,开开心心的玩个痛快。一定,一定要为九姑娘办好这次生辰宴。”

    “冲喜祛晦,长命百岁。”

    小小心里明白,祖父祖母这是在给自己撑腰,更觉自己不懂事,鼻子一酸,撇撇嘴,落下泪来。

    连翘忙哄道:

    “哎呀,姑娘不许哭,不许哭!”

    “今天可是您的生日,要笑!要笑口常开,才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阿。”

    “好了,好了,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么漂亮的脸蛋,哭皴了怎么办?不哭不哭。”

    小小看着连翘手忙脚乱,耍宝卖乖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笑出声来。

    林氏刚走到廊下,听到屋内,传来小小铃铃的笑声,示意院子里当差的妈妈丫鬟不必通传,蹑手蹑脚,出了葭熹院。

    赫连大将军府。这会儿,天刚大亮,街道左右,就聚集了许多街坊百姓,大家指着赫睿兄弟几个,不住地夸赞着。

    “啥叫将门虎子,这才是将门虎子,你瞅瞅阿,这大个儿,这身板,往哪一站,和大松树一样。”

    “这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保不齐得出个睚眦,饕餮嘛的呢。人家赫连大将军家这几个孙子,咋生的呢?咋这么孝顺又有出息呢?”

    “谁说不是呢。听说,赫连三郎还会说歌布话呢,不等今春考试,就被礼部请去当翻译了。那日宴会,陛下还当着满朝文武,夸他博学多才,人材风流呢。”

    “是么?!这,本来就有了礼部的公荐,又入了陛下的青眼,那今科状元,岂不,岂不肯定非赫连三郎莫属了阿!”

    “赫连家这是要出位宰相阿!”

    圆圆虽然不能来,但七姑爷刘贤玮,可一大清早就来了。这会儿,正跟在赫连钊,赫连锟左右,在大门口迎宾呢。

    老管家双全也是忙进忙出,指挥着护院和车夫们,停车拴马。千万当心,别惊了马,再踩踏伤了路人。

    刘贤玮,正和赫连烨说话呢,就听,巷街传来一阵马蹄‘嗒嗒’声,原来,是五姑娘赫连若若,(赫连钊和大夫人刘氏之女),和女婿孙宾,骑马来了。

    只见,这赫连若若,一身如火锦缎男装,十分抢眼,离着老远就翻身下马,笑道:

    “祖父!”

    “祖父,阿爹,七叔,若若回来了。”

    孙宾也忙下马,跟着恭敬作揖。

    “小婿孙宾,见过祖父,岳丈,见过七叔父。”

    刘贤玮先礼。

    “五姐夫。”

    孙宾赶紧扶起来他,亲热道:

    “仁安,你自己来的么?七妹身体都好罢?”

    “都好。”

    赫连钊见女儿面若桃李,神采飞扬,料想日子过得一定舒心,也是喜上眉梢。

    却是惜字如金。

    “你俩来了。”

    赫连烨伸手,拍拍孙宾的肩膀,笑呵呵道:

    “亲家公亲家母,身体可好阿?”

    “托祖父鸿福,家父家母身子都好,怹二老也托小婿,问祖父祖母好。”

    孙府的奴才,挑着礼物赶紧过来。

    “这几尾大青鱼,是小婿老家酉阳的大伯,特意送上来的,真正的酉阳桃花青。祝,祖父祖母,岳父岳母,阖家团圆,庆衍箕畴。”

    “还有这两筐泰安寿桃。祝,祖父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也祝九妹妹,喜乐多福,常安长安。”

    赫连烨哈哈笑道:

    “好好。”

    “孙女婿有心了。双全,把鱼找个缸养起来。寿桃给太夫人,夫人,每人送一篮去。”

    “告诉她们,这,可都托是孙女婿和若若,还有他酉阳老家大伯的福阿。”

    赫连烨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孙宾的,其实,更多是说给街坊们听的。

    正是因为,鱼和桃子不值什么钱,这份‘千里送鹅毛’的心思和情谊,才更珍贵。

    赫连敦兄弟几个,一见到五姐夫孙斌,就都跑了过来,却不敢往赫连烨跟前挤。只能,远远围个半扇,抻个脖子,跟着凑趣寒暄。

    说话间,八姑娘,赫连琪琪(赫连铮,和李五夫人之女),和大姑娘,赫连妙妙(赫连钧,和高三夫人之女),带着女婿章广悦,廉文宇,也骑马来了。

    琪琪一身佛手色光缎男装,耀目辉煌,更衬得她白皙高挑,英姿飒爽;妙妙的远天色兰草缂丝男装,也是大方得体,雍雍荣贵。

    赫连烨,见到马车里钻出的三个瓷娃娃,乐的合不拢嘴。

    “猴儿崽子们,可还认得老祖祖阿?”

    车才停稳,三个小娃娃不等人抱,就迫不及待从车上蹦下来。飞扑进了赫连烨怀里。

    “老祖祖!老祖祖!”

    “老祖抱!抱抱!!”

    不待见礼,赫连妙妙忙忙先去‘抢’孩子。

    “你们三个快下来,再抻坏了老祖祖。”

    只见,赫连烨一手夹着一个,脖子上还骑着一个。祖孙四人,扭抱大笑成一团。

    “有没有想老祖祖?”

    娃娃们脆生生,朗朗道:

    “想!”

    廉文宇,伸手抱下赫连烨脖子上的娃娃,骑在自己脖子上。

    “学胜,来大姨夫这里。”

    孙宾和章广悦,也赶紧过来,一人摘下来一个胖娃娃,架在自己脖子上。

    三个孩子里,最大不过四岁,最小的才两岁,看着街上乌泱泱的人,却也不害怕,一直格格笑个不停。

    伸着胳膊,一会儿要这个舅舅抱,一会儿找那个舅舅玩。像仨大绣球一样,接来抢去,满天乱飞。

    赫连烨背着手,迈着步,围着三个小重孙团团转,活脱一个老顽童,老小孩。

    和平日里,那个号令如山,不怒自威的老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这会儿,人也到齐了,双全叔招呼小厮们,拿着糖笸箩下去,分给来看热闹的孩子们。

    “吃糖,吃糖。”

    “这里车马辐辏,人来人往的,你们拿了糖,就躲远些瞧热闹罢,当心,万一叫畜牲发疯挤了,多招你们老子娘心疼。”

    “吃糖。吃糖。”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儿。看热闹的人们,说说笑笑,嘻嘻哈哈,拥着给车马让开一条路

    赫连烨站在台阶上,率众男笑着拱手谢过,才带着儿孙女婿们翻身上马,护着夫人们的车队,一大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浩浩荡荡,往大官湖去了。

    一路上,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众。劳动京兆府的城坊营,才勉强控制住事态。

    赫连家五位姑娘,头戴帷帽,骑马走在男人中间,谈笑风生,态度大方,全不在意路人的指点议论。

    人群中,有带头起哄的。

    “将门出虎女,赫连姑奶奶可真是不同凡响!真威风阿!”

    “大燕花木兰!赫连木兰!”

    “巾帼不让须眉!!”

    众人跟着起哄,喝起连珠彩来。安乐的侍卫混在人群中,跟了一段,就回公主府复命了。

    京都,大官湖。今天天气晴朗,荷花正红,吸引了很多游人前来。大家呼朋唤友,游湖赏花,好不热闹。

    无数小船竹排,挤在在岸边,篙击篙,舟触舟,热情地争抢着客人。赫连大将军府预订的船楼,已经张灯结彩,装饰一新,就停在南码头。

    船老大一见到双全,忙忙拱手作揖,毕恭毕敬,请众人上了船。

    只见,这船楼雕红刻翠,锦窗绣帐,亦船亦楼,十分气派雅致。容纳二三十人,仍很宽绰。

    老太太心下满意,拉着大夫人刘氏的手,不吝笑赞道:

    “你这差事办的好,赶等回去,赏你个大的。”

    高二夫人,挽着刘氏的胳膊。笑声爽朗。

    “大嫂,阿娘这是给您画饼呢!”

    “回去赏个大的,是赏个大樱桃?大苹果?还是大寿桃阿?再大,不过是个大西瓜!”

    太夫人作势打她,笑着骂道:

    “我,我先给你个大巴掌!”

    秦四夫人,过来推高氏。

    “二嫂,阿娘赏巴掌呢,您还不去接着!”

    高氏嘻嘻哈哈,躲在刘氏身后。

    “我这脸皮又糙又厚的,再打疼您的手,媳妇多罪过阿。”

    “你去,你年轻面皮嫩,你代三嫂去领了罢。”

    王太夫人指着高氏,乐得直抖。

    “都是作祖母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万幸我们妙妙细声细气,文文静静,不像你!”

    赫连妙妙,亲昵搂着母亲高氏的肩头。

    “是阿,我婆婆也说孙女长相,性格都随祖母,明眸皓齿,天生丽质,一看就是作善降祥,福寿双全的好命格。”

    老太太晃晃脑袋。

    “嗯,这几句话真中听,祖母听着心里甜滋滋的,和你七妹妹,给我从柳州寄的槐花蜜一样甜。”

    一句话,既夸了妙妙嘴甜动听,也夸了圆圆和刘贤玮有孝心,时时刻刻惦记着怹。

    众女说笑着,簇拥着王氏,去了二楼雅间,赫连烨则领着孩子们,去了三楼观景台,各自说话。空出大厅,方便下人们布置。

    双全虽然五十了,头脑腿脚却相当灵光,跑进跑出,呼索指挥,连大气都不喘一声。

    也就一盏茶功夫,桌椅器皿,茶果点心,咸酸攒盒,丝竹乐工,俱全到位,严丝合缝,无一错置。

    大家按辈序分位落座,一时笑谈声声,温馨融融。

    王氏心情大好,笑都笑饿了,没等开席,已经吃了两块荷花酥。

    赫连烨笑道:

    “好久聚不齐这么多人了。”

    “适好,今天,是你们九妹妹的生辰,说是孩子大病初愈,冲冲病气。其实,就是找个由头,把你们这几位娇客,都叫回来。”

    “大家欢聚一堂,一起吃顿团圆饭,好好热闹热闹。一一和冰冰,一个刚出月子,一个刚怀孕不方便,圆圆陪公婆回老家祭祖去了,但,七女婿仁安来了。”

    “看到你们这些孩子,都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我和你们祖母,也就放心了。”

    “别人家怎么养孩子,聘姑娘,我不知道,也管不着,但在我赫连家,孙子孙女都一样,都是我家的命根子。”

    “嫁到天边,冠了夫姓,也是我赫连烨的孙女。”

    赫连烨眯着眼睛,慢慢扫过几个女婿。

    “当人教子,背后教妻。”

    “无论,她们犯了什么错,两口子关起门,好好讲道理就是,再不解气骂两句吼两声,还不改,就罚祠堂抄女则。”

    “实在屡教不改,无可救药的,你就写封休书,把她给我送回来都行。但就一则,不准动手!不准打我孙女!”

    女婿们赶紧抢着表态,不敢不敢,指天发誓,一定互敬互爱,有商有量,好好过日子。

    王氏撇撇嘴,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多少年了,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套词。”

    “我亲自把关的外孙女婿,家教家风,人才人品,个个千里挑一,万里挑一。都是好孩子。”

    “用不着你在这儿打边鼓,敲山虎。”

    “倒是你,五丫头,祖母怎么听说,你生了旺根儿以后,就撒手不管了,夜里,竟全叫你婆母受累抱着,有这回事没有?”

    赫连若若,微微侧过身子,躲在相公孙宾后边。

    “祖母,您这么说,可就冤枉孙女了。”

    “婆母疼旺根儿,跟疼眼珠子似的,每天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会儿看不见,就心慌气短,如坐针毡。”

    “孙女还想儿子呢。”

    孙宾赶紧笑着解释道:

    “是阿,是我母亲离不开旺根儿。”

    “而且,若若是真的很懂事、很贤惠,把府里上下里外,打理的是井井有条,欣欣向荣,我母亲逢人便夸呢。”

    刘氏瞪了一眼若若。

    “知女莫若母。”

    “仲达,你就不要替她遮掩、矫饰了,谁不知道,她是京都城里出了名的懒媳妇,亏得亲家母脾气好,心胸宽广,不和她一般见识。”

    孙宾却道:

    “母亲,女婿说的都是真的,家母喜爱若若还来不及,哪里挑的出毛病。”

    “何况,其实,若若一点也不懒散,相反,她是太聪明太能干了,别人要看三五个时辰的账本,她两个时辰,就算得清清楚楚。”

    “忙里偷闲,显得她很贪玩一样。”

    “在家里时,母亲天天教育小妹,以后嫁了人,在夫家,要向她大嫂学习,要尊老爱幼,孝敬明礼,要克勤克俭,持家有道……”

    赫连琪琪,捂着牙,‘哎呦呦’酸道:

    “大伯娘,您就不要再讽一劝百,苦口逆耳的了,我五姐夫根本听不懂。”

    “情人眼里出西施。”

    “五姐夫看姐姐,那是天仙下凡,样样都好。您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反而还觉得,是您太严厉古板,当着家里这么多人,驳了我五姐的面子,让我五姐受委屈了。”

    小小慢慢吃口茶。

    “八姐夫。”

    “我八姐姐,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阿。您这个关中王,就没什么想说的?”

    章广悦,天生有口吃的毛病,越急越绊舌,磕磕巴巴道:

    “同,同声自,自,自相应,同心自,自相知。我待你,待你八姐也很好,前几天,她说她梦到……”

    琪琪使劲掐了章广悦一把,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颗大樱桃。

    “你个老实头,听不出来,那九尾猴挑拨离间,套八卦呢么?什么都往外说。”

    章广悦吐掉樱桃籽,‘嘿嘿’两声。

    “她不让说。”

    小小扒了一颗粽子糖,给小学胜。

    “你阿爹不说,你偷偷告诉小姨,你阿娘做梦梦到什么了?”

    学胜得了粽子糖,一把塞进嘴里,奶声奶气道:

    “那天,我阿娘做梦,梦到吃大蹄髈,口水流了一枕巾,我阿爹还以为房顶漏雨了。”

    琪琪一把,就抓住了这个‘小叛徒’,朝他屁股,就是两巴掌。

    “什么都往外说!什么都往外说!”

    “以后,还能不能和你有小秘密了!”

    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学胜也不哭,捂着屁股,边跑边笑。

    “晚上,阿爹下值回家,特意去东来顺买了一只红烧蹄膀,结果,被我阿娘一个人全吃了!”

    “阿爹只得了一碗汤泡饭。夜里饿的睡不着,就偷吃我的点心。”

    众人闻言,登时哄堂大笑起来。老太太既惭愧,又好笑。

    “这个馋八丫,在府里当姑娘时,就是个嘴壮贪吃的。让自己儿子看笑话,你羞不羞?”

    琪琪被臊得脸颊通红,无地藏身,只能抓过来章广悦袖子,遮羞脸。

    揭了自己阿娘的锅底,‘小叛徒’也不敢回去了,就挨着大姨母家的小姐妹俩,坐下了。

    廉文宇,给他拿了一颗樱桃。

    “学胜喜欢吃什么?过来,和大姨父一起坐,大姨父喂你吃饭。”

    学胜小手一指。

    “大姨夫,要吃鱼。”

    廉文宇,赶紧伸筷子,把他桌上的鱼眼珠挖出来,夹给学胜。

    “鱼眼明目。小孩吃最好了。”

    “大姨父,再给你挑一块月牙肉。”

    赫连妙妙知道,他重男轻女,俩人成婚五年多,一直盼着有个儿子,但,见他对小外甥这么亲热,却问都不问两个女儿一句。

    心里难免委屈。鼻子一酸,差点哭了。

    她忍着泪,给两个女儿挑了两颗大樱桃,柔声道:

    “兰儿,珠儿,想吃什么阿?”

    高三夫人,就坐在女儿女婿,正对面,当然看的一清二楚。火一下就蹿上来了。

    四夫人秦氏,赶紧摁住她,假笑道:

    “三嫂,您尝尝这龙井酥。我吃着,倒比定胜斋的还清口呢。”

    六夫人乐正氏,也用帕子掩着嘴,劝怹。

    “廉家规矩严,没有嫡子,坚决不许纳妾,咱们妙妙秀外慧中,立身也正,廉家上下,公婆妯娌,无有不敬服的。”

    “她不会受委屈的。”

    高氏,几乎要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我就瞧不惯他,他那个假仁假义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没儿子似的。”

    妙妙最知道,自己母亲的炮仗脾气,轻轻摇头,示意怹千万不要冲动。

    大夫人刘氏,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适时开口,道:

    “兰儿,珠儿,来大姥娘这里,看看,大姥娘给你们预备什么了?”

    “快来。”

    珠儿年纪小,胆子却大,一听刘氏招呼,就一骨碌爬起来,晃晃跑着去找大姥娘了。

    妙妙,轻轻拍拍大女儿的小屁股。

    “去,兰儿去看看,看看大姥娘,给你俩预备什么礼物了?”

    听说,刘氏给兰儿、珠儿,准备了礼物,小学胜也坐不住了,抻长脖子,使劲往那边瞅。自然,不再理会这个便宜‘大姨父’。

    廉文宇手里这块点心,给学胜不是,不给也不是,僵在半空,十分尴尬。

    妙妙气也出了,十分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肉松莲子酥,莞尔道:

    “谢谢相公。”

    廉文宇‘哈哈’干笑两声。

    “你尝尝,我觉得挺好吃的。”

    因为家里爷们多,刚吃七八分饱,赫连敦几个混小子,就耐不住性子,起哄要耍酒令,掷投壶。

    王氏便站起来,招呼夫人和姑娘们了。

    “闹腾的讨厌。走,咱们不和他们爷们浑耍一道,咱们楼上吃茶说话去。”

    “小小,你把你五婶婶的餐具茶杯,都收拾好,给端上去。”

    若若怼怼孙宾,偷偷,在桌子下边,塞给他几张银票。

    “拿着。压压荷包。”

    见妻子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孙宾的心都要化了。非要送刘氏和若若,上二楼。

    赫连缙,却笑着堵在楼梯口,不让他过。

    “五姐夫,咋的,多一步路,都不让走阿?就这么几步凳,还得背上去呗?”

    “怪不得,自从结了婚,我五姐就跟气儿吹的似的,呼呼长肉,那小脸圆的,都要赶上十六的月亮了!”

    若若因为还在哺乳期,身材一直控制不好,本来就天天嚷嚷要节食,要减肥。今天,听弟弟这么一说,回去肯定有的闹了。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你五姐还不好看?面若银盘,杏眼柳眉,标准的国泰民安,大家闺秀的脸。”

    赫连睿扬扬下巴,赫连敦立刻领会,伸手,就把赫连缙给擒拿了。

    “仲达,上!捶他!”

    “哎!五哥?!”

    “五哥,你胳膊肘怎么朝外拐!”

    赫连若若趁乱,也踹了一脚。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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