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好重,

    快喘不上气了。

    平躺着的徐灵宾仰头往下一看,一只大黑猫正趴在自己肚子上。她伸手推它,它不动,再推它,还是不动。大黑猫好重,和座山一样,在肚子上越压越沉,越压越沉,她越来越怕,惊叫一声,醒转过来。

    “嘶……”

    徐灵宾睁开眼睛,原来刚刚是梦。和梦中那样,她往下看,现实是陈弃的头枕在自己腰上。她推了几下,他幽幽醒来。

    “唉哟。”腰上的重量消失了,徐灵宾这才捂着肚子坐起身。

    陈弃在边上半扶着她,回想起刚刚倒地的情形,顿时明白过来,“那些蜈蚣有问题……我当时眼前一辣,是被尸体散发的毒气熏到。还好毒并不致命,只是让人晕倒。”

    “怪不得……”徐灵宾捂着肚子,似乎在应和他的猜测。

    陈弃接着想道,如果只是让人晕倒,那蜈蚣放在瓶子就没用处了,毕竟惊动蜈蚣的后果,也只是费点功夫踩死,晕倒后又可以再醒来。

    但他马上联想到了另一种后果,“不对,死后的毒尚且如此,活着的时候只会更甚。要是刚刚没全部踩死,漏了一只,在晕倒的时候咬上我们一口,那岂不是……”

    一命呜呼了?他心中一阵后怕,原来如此,要命的关节是没法保证能在晕倒前全部踩死!刚刚他们没事都是纯属侥幸,接下来,不能再赌,这蜈蚣绝对不能惊动!

    徐灵宾还捂着肚子,说道,“还真是……”

    又想到一处去了。陈弃有些感慨,别看他们平日里意见不一,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十分默契的。

    “我说我怎么梦到一只大猫趴我肚子上。”徐灵宾看了陈弃一眼,是他枕在自己肚子上才做的这个梦。

    ……

    敢情完全没在听他说话啊?大猫又是啥?陈弃嘴角垂了垂。

    徐灵宾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从地上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的架子,“哦,我知道了,瓶子里头都有蜈蚣,而且如果没猜错,里面香料就是用来养它们的。”

    这些香料不知道具体都是什么,但肯定不一般,才把蜈蚣养得这么毒。每个瓶子中应该都有香料,而刚刚的玛瑙瓶之所以被挑中,完全是因为它正好在跟前一人高的位置。

    陈弃补充道,“不能惊动这些蜈蚣,”他看了看四周,怪不得这里没有放置灯盏,“原来这里用萤石照亮,是蜈蚣见火就扑。”

    “见火,见光,当然瓶子一动,肯定也被惊到。总之,只能找没有蜈蚣的瓶子。”徐灵宾明白过来,之前转错瓶子的后果原来在这。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转到对的瓶子出去,转到错的那就是蜈蚣伺候了。但又回到最开始问题,什么是对的瓶子?他们原先猜测香料中可能藏有线索,但目前来看这香料就是用来养蜈蚣的。

    那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眼下只能另辟蹊径,不去管哪个对哪个错,就去看哪个瓶子没有蜈蚣,反正没有蜈蚣的就是对的。这些蜈蚣见光见热就惊动,肯定不能用火往瓶子里一个个照着看,否则之前的玛瑙瓶就是前车之鉴。看不行……那只能听了。

    徐灵宾和陈弃附耳贴在瓶身上,当然动作足够轻,以期能听出蜈蚣活动的动静,但他们皱着眉听了半天,又换了好几个瓶子,却什么都没听到。

    当然不可能是这些瓶子里都没有蜈蚣,只可能是它们都不动弹。

    徐灵宾回到石桌位置后无奈道,“不行,完全听不到。”

    “我也是。”

    “温度太低了,都不动弹啊。”

    “低吗。”陈弃疑惑,他体质特异,对墓室里的温度一直缺乏判断。

    徐灵宾看着穿着一件单衣还觉得正常的陈弃,郑重其事地点头,“低。”

    这么低的温度,蜈蚣跟进入冬眠一样,看来投机取巧终究不行啊,绕不过去只能绕回去,还是得想想什么是对的瓶子。

    两人都支着额头苦思冥想起来。

    徐灵宾努力思考,奇怪,这石室就这些东西——木架,瓶子,香料,蜈蚣,石桌……都没有什么线索啊。为什么一点提示都没有,难道是不需要提示,或者提示不在此处而在之前?

    之前?双龙取水的鬼打墙,要取眼睛的如新妇,盗墓贼的祖师爷温韬,从竖井失足的白骨……没什么关联啊,再之前就是她被绑架了。绑架……说起来,这墓里机关眼花缭乱的,以至于她一直忘了想一个问题——有钱人这么多,她到底是怎么被盯上的?回来自己来汧阳一路的经历,好像都和陈弃在一起啊。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暼了他一眼。

    陈弃正别扭地坐在石桌上,他腿太长,伸不下,扭头调整着姿势,刚好对上她看向自己的一眼。他忽然突兀地站起身。

    “怎么了。”徐灵宾以为他想到了什么。

    他不答话,一言不发往架子边走。徐灵宾以为是要给自己看什么,也在旁边跟上。只见他在架子边站定,对着跟前许多瓶子,挑了一个伸了出去……

    整只手慢慢往瓶口里放。

    徐灵宾大骇,一把抱住他的手。“干嘛!”

    “我摸摸看,有没有蜈蚣。”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片木然。

    “疯了吧你?你摸你就死了。”徐灵宾瞪眼,不是他说的蜈蚣活着的时候更毒,咬上一口就一命呜呼吗。这冷不丁的是怎么了,就算看不见听不出,也不能用命来试有没有蜈蚣吧。

    “那不是更好!”陈弃忽然冲她说。

    这话中的意思是激烈的,但他说的声音却平静到诡异。

    徐灵宾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这么说话,反应不过来,怔了几秒钟。

    她回过神来,这才注意站在阴影中的陈弃,眼睛中透着一点碎星的光。那是他的眼睛湿润了,大概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转身抹了抹眼角走到了一边。

    徐灵宾连忙凑到陈弃旁边,满脸堆笑,“怎么了这是,心里有情绪?谁惹你不痛快,你指出来,我帮你说她。”

    陈弃侧过身子不说话。

    “老哥……”徐灵宾亲昵地唤他。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儿……”她换用更亲昵的称呼,蹲下把手搭在他肩上。“诶,这个紧要关头,你可别撂挑子,咱自己人不能先闹起来啊。”

    陈弃还是抱着手不吭声。

    “诶呀,错错我错了。”徐灵宾忙不迭低头认错,“可问题是我错在哪呢。”这表里不一的认错态度果不其然被陈弃白了一眼,她继续说,“你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进步呢。”

    沉默了一会,陈弃闷声道。“你怀疑我。”

    “没有啊。”徐灵宾下意识否认。

    “明明有。你刚刚肯定在想,自己一到汧阳,只接触过我,到底什么时候被盗墓贼盯上的?还有,他们带你就够了,带上我来干嘛。是不是我和盗墓贼一伙的,现在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你。”这些话看来早在他心里憋着,现在一口气说了出来。

    徐灵宾如遭雷劈,她刚刚就瞥了他一眼,他居然从这一眼里读出了这么多东西?该说他意外地敏锐吗,一眼就看出在想和他相关的事情,但这后面的结论又歪得离谱啊!她啥时候觉得他和盗墓贼是一伙的!

    “我哪就想你和盗墓贼是一伙的,乱说。是,我承认,我刚刚确实在想这几天就碰到你,怎么就被盗墓贼盯上的,但也真没怀疑到你身上啊。”徐灵宾还看了看周围,仿佛想拉个人帮自己作证。“你看这地方,要没你指点,我能到这吗,我怎么会这么不知好赖。”

    “你眼神就是这么说的……”陈弃声音很委屈。

    “眼神……”徐灵宾差点被这句话噎到,好在自己应变迅速才没让话掉地上。“我眼神一直都这样啊,从小就有人说我想事情的时候特别严肃。”她适时作了一个很深沉的眼神,“就像这样。”

    这话显然没有打动他,陈弃还是紧紧抿着嘴。

    “还说不动你了是吧。”一直好言相劝的徐灵宾似乎耐心耗尽了,双手叉腰站起身,有些动怒的样子。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也不看看我们在哪。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是闹脾气的时候吗。咱们现在得团结,团结你懂吗!”徐灵宾唠叨着到角落里捡了几根木条。

    “你看这个木棍啊,”徐灵宾拿着木条冲着陈弃比划,“一根的话轻轻掰断,十根呢就紧紧抱成团……你看啊。”

    为了证明团结的重要性,她立刻双手掰着木条两端,就等掰断这根后再去掰十根,来告诉他什么叫只有抱成一团才无坚不摧!

    “轻轻……”她嘴上说着轻轻,手上却使了狠劲,甚至都要抓耳挠腮起来。要命,这木条太粗了,根本掰不断!团结剧本完全演不下去啊。“轻轻……”

    她一根木条掰得满头大汗,和要够到罐底蜂蜜的笨熊一样滑稽。

    陈弃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刚还和木条较劲的徐灵宾忽然也笑了。陈弃立刻明白,她是在故意逗他开心。

    这下两人算是和解了,陈弃笑着说,“但我这还真是办法,可以试一试。说不定手伸进去,蜈蚣没惊动……”只要手足够轻,或许蜈蚣只在瓶子里咬上一口,并不会惊得跑出来。这样的话,只要在死前将瓶子一一摸个遍,那就只用牺牲一个人便可破解此关。

    “试个屁!”话一出口徐灵宾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我是说,试个什么。”

    唉,不得不说,没了脏话这表达力下降了不止一点点。

    这场信任危机算是告一段落了。徐灵宾把陈弃拉起来,上下看了他几眼,决定把道理讲清楚,“你一天天的。我刚刚要不拦着你,你还真往里面伸啊?干嘛,考验我,看我是不是真的疑心你?我跟你说,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考验?她忽然福灵心至,脑海中一连串的经历都连起来了。

    “我知道了。”徐灵宾恍然大悟,猛摇一下陈弃的肩膀,“问题出在我们不知道这墓的用途。你好好回忆一下,最先我们到的那间墓室,里面有黑无常,棺材,女尸,你说,要过这一关,最重要的是什么。”

    还记得他们在门口就被黑无常吓到,然后是棺材里的绕棺声,最后是过关需要抠眼珠,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是……同伴。”陈弃回答。

    “啊?”这回答出乎了徐灵宾的意料,“嗯……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胆子。黑无常,挠棺声,还有抠眼珠,但凡被一个吓到,都进行不下去。”

    陈弃也想到了什么。“盗墓贼要在夜黑风高时开坟掘墓,胆小的干不了这行。”

    “还有那个鬼打墙,要想走出来,必须知晓六十四卦。”

    “盗墓贼寻龙点穴也要通晓易经八卦。”

    “对。这墓早就被改了,成了盗墓贼的试炼之所。竖井下的白骨是入行的警示,拜会祖师爷是试炼的开始,是要全部通过的才能出师。这第一关,胆,第二关,脑,第三关……”

    “眼?”陈弃看了看四周的瓶子,“盗墓贼下墓,都是将最贵的东西先送到地上,眼力也是必不可缺的。”

    “没错。这四面架子……”徐灵宾打量着眼前的四面架子,一直遗忘的片段也回忆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分别是玉器,瓷器,木器,杂类,这四门正是古玩鉴赏的分类方式。我们要找的,是每门中最贵的古董。”徐灵宾说到这皱了下眉,“怎么感觉有点儿戏呢。”

    “最贵?那不就简单了。”陈弃朝着徐灵宾使眼色。

    “什么简单?”她没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

    “你不干考古的吗,”陈弃理所当然地说,“鉴宝肯定难不倒你……”

    徐灵宾身形立马倒了一下,“这都是大众的误解。”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考古其实不鉴宝,也不搞收藏。”

    这都是考古界默认的行规了,但无奈受影视剧的影响,人们总会找考古专业的鉴定值多少钱,就和找计算机专业修电脑一样。

    “那你怎么知道都是假的?”陈弃疑惑,她一开始就说了这些是假的。

    “感觉……”

    “感觉?”

    “我家里也放着些古董。虽说我不懂,但看得多了,真和假还是能感觉出不同的。再说,盗墓贼能留真的在这吗。”忘了上层棺材板都搬走了,哪能留什么真东西。

    家里放着些古董?徐灵宾好像轻描淡写地说着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她冲着他问,“你那边呢,你外公有没有说过什么。”

    “我外公刨的都是些野坟,能有几个银元就不错了,哪来什么玉的,瓷的,木的。”陈弃也干瞪眼。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贵的该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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