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竖井不深,很快就到了底。

    “火。”陈弃对头顶的徐灵宾说。

    两人都靠双手双脚蹭着竖井壁停在半空,徐灵宾腾出一只手将打火机摸黑往下递。

    他接过后点火一照,地面赫然就在竖井口下三米的位置,看来这井连通了上下两间墓室,他们出来的地方正是下面这间的天花板。

    陈弃收好打火机,蹭着两壁将大半个身子探下洞口,轻轻一跳落地,再摸黑把同样探出洞口的徐灵宾接下来。

    她被抱下来,脚刚接触到硬实的地面,头顶就传来暗道合拢的声音。

    火把被重新点燃,可以看清四周的情景——墓室方方正正的,四壁依旧是平整的土,和上面的情形差别不大。只是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们出来的竖井口已然关闭,严丝合缝得看不出打开过的痕迹。

    看来他们没法再通过竖井回到上层。不过能顺利通过机关到这里,至少说明了一点——盗墓贼真的暂时不要他们的命,主墓室有一线生机的话也有几分可信。

    “安全。”徐灵宾确认完周围的情形,有些庆幸,朝着陈弃高举拳头。

    影视剧里不是常有这一幕吗,伙伴们挥洒着汗水倾力合作,成功的瞬间相视一笑击拳相庆,那耀眼阳光的样子特别青春美好。

    陈弃却闭眼一躲。

    举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这和她想象的场景好像不一样。徐灵宾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在空中点了几下,才装作随意地顺了一下脑后的高马尾,仿佛她本来要做的就是这个。

    陈弃慢慢睁眼,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也有点尴尬。

    “挑一边走吧。”徐灵宾只说,把刚刚的尴尬直接掠过去了。

    之所以挑一边,是因为这里与上层不同,墓壁两侧都挖有通往别处的洞道。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洞道,进入下一间墓室——这间同样空荡荡的,同样方方正正,同样两侧有洞道。

    和上间一模一样?

    他们进入对面洞道走了下去,前方一定会有什么线索。但两人越走面色越沉重,因为已经走过七八间墓室了,但居然每间情形都一模一样。

    上一层的墓室,里面放着骨骸也好,神龛也好,黑无常、棺材也好……至少有东西,哪怕是吓人的东西。这里倒好,别说吓人的东西,半点东西也没有。但这反而更诡异了,毕竟有招你才能拆招,现在却是进一间空墓,出来又进一间空墓,反反复复,跟陷进了无底泥潭一样。

    又进入一条洞道,徐灵宾脚下绊了一下。这洞道是直接从土里挖出的,不仅“门槛”高低不一,而且疙疙瘩瘩坑坑洼洼,和平整的墓墙相比十分粗糙。

    陈弃在前面执着火把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催促,“跟紧我。”

    徐灵宾连忙跟了上去。

    又经过几间墓室,这前前后后都有十几间,居然还是一模一样的空墓。

    徐灵宾沉不住气了,“怎么回事,每间都一样,应该是陪葬墓?但怎么都是空的,陪葬的人,陪葬的东西呢?”

    都去哪里了?空成这样,难道是刚修到一半,墓主人就放弃了这里,选择了其他风水宝地?不对啊,这样的话主墓室也该是空的,那他们还找什么。

    “搬走了呗。”陈弃在前头步子不停。

    “搬?盗墓贼?”徐灵宾指向空墓室,很是惊讶。

    陈弃点点头。

    “搬能搬成这样?”徐灵宾望了望四周,很是不解,“这都只有四面墙了,总得剩点什么吧,棺材呢?骸骨呢?”

    “不是一拨人,”陈弃的声音在不大墓室里回荡,“来来回回好几拨呢。墓刚开的时候,自然拣最值钱要紧的金玉器物拿。后头的,还可以捡一些什器殓袍。再后头的,壁画切走了,骨骸盗走了,这样一拨拨的来,最后的只能拿些墓砖、棺材板子……可不搬成这样了。”

    徐灵宾目瞪口呆,“棺材板子拆了是要?”

    “卖回棺材铺。”

    徐灵宾再开口甚至有点颤颤巍巍,“那墓砖?”

    “搬回家垒房子。”

    徐灵宾难以置信,“死人住过的砖,给自己来盖房子?这也有人敢住?也不怕鬼?”

    “穷都不怕,怕什么鬼。”陈弃淡淡地说。

    徐灵宾闻言,只得苦笑一声。

    说话间,两人又穿过洞道,进入了新的空墓。

    徐灵宾和他并排走在墓室里,她四顾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四周,忽然以手作挡神神秘秘地对他说,“其实,这里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些东西,用眼睛现在还看不到……”

    “还来?”陈弃眉峰一挑,以为她又要整点什么气氛。

    “没有。”徐灵宾哈哈一乐,“我是说,这里的墓土,要是都拿来过筛,说不定能找到点花粉骨头渣子之类的。”

    “花粉?骨头渣子?”这下轮到陈弃听不懂了,“这有什么用,又不值钱。再说,这么多墓,得有多少墓土,得筛到什么时候,有这功夫做点什么不好……”

    陈弃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徐灵宾,她的目光早就等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

    两人在墓室间不断穿行,空墓室,洞道,空墓室,洞道,空墓室,洞道,空墓室……每次出来,情形都一成不变,只有火光在摇曳闪动。

    这一间间走下去,让人心里越来越发毛。空墓室连在一起,一间又一间,数量从十几间已经上升到了几十间,陪葬墓真的能有这么多吗?他们顾不上想这个,因为行在这阴暗潮湿的环境中,简直如同身处一座地下巢穴,尽头会有什么噬人的怪物在等着他们。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黑暗中只有走动的脚步声。这声音听起来像被放大了,夸张地交叠在一起,沙沙沙,听久了越来越异样,仿佛出现了他们两人之外的第三人。

    第三人赫然出现!

    陈弃一惊,过道尽头有个白影杵着。

    这人一身白衣,一双黑漆漆的眼仁盯着他们。

    陈弃转过头示意徐灵宾前面有情况,她应该也看到了,却没有半点理会,只冷着一张脸,直直地往前走。

    是要自己过去看看?

    陈弃看她态度坚决,侧身让出位置。徐灵宾似乎早就料定他会如此,表情一点没变,步伐毫不迟疑,径直越过他。

    陈弃看着她走路的背影,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丝异样。

    总觉得哪里不自然。到底是哪里呢……直接往前走?她看到吓人的东西是这样没错。没说话,表情冷了一点?这非要说也没什么。这么看没什么不对啊,是他的错觉吗?

    陈弃再细看她走路的样子,看着看着,忽然如坠冰窖。

    徐灵宾的每一步都走得一板一眼,机械十足,毫无变化,看上去十分不自然,就像……就像不是人能走出来的。

    陈弃再一回想,她刚刚脸上表情也不对,不是单纯冷着脸,而是透着麻木和诡异。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好好跟在自己身后吗?发生可什么?他在前面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陈弃一颗心直直往下坠,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中炸开——难道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徐灵宾已经遇害了?

    “喂!”陈弃喉头收紧,挤出一声想让她停下。

    徐灵宾仍不回话,只顾往前走。陈弃又想要跟上去,双腿却像被焊在了地上,迈不开步。

    怎么回事。

    陈弃低头一看,自己腿上空空如也,地下也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东西困住自己的双腿,怎么就走不了呢。

    徐灵宾走着更远了,甚至已经直接和白影挨着,但她就像看不见一样,没有半点停留,直接越过白影,如同一个被上了发条的人偶,只设定了前进这一个动作。

    陈弃急得不行,不知何处猛地生出一股力量,突然脚下一轻,一切障碍都荡然无存。他也不管白影了,三步并两步追上她,一巴掌拍在她肩上。

    徐灵宾停下,脸缓缓往后转,眉目一点点显现……陈弃的呼吸都屏住了。

    “嗯?”徐灵宾却是一脸莫名其妙,就像自己好好走着却被无缘无叫住一样。

    陈弃露出如蒙大赦一般的表情。

    她很快觉出不对。“这是,我刚刚……”

    他们不是在墓里一间间走着。对了,她能感受到陈弃的动作,能感受到眼前的白影,但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自己往前走。

    “不是中邪了吧。”陈弃惊魂未定。

    “中邪?”听到这两个字,徐灵宾嘴角和往常一样扯了扯。

    他们现在站在白影旁,说来也奇怪,这白影从刚刚开始就一动不动。两人定眼一看,他一人高,细黑眼,血红唇,白衣白冠,这打扮怎么看怎么眼熟。不就是他们之前碰到过的纸人吗?还是和上层黑无常对应的白无常,不知道放这干嘛的。

    陈弃看着白无常,“是不是它有问题……”他们似乎是看到这个白无常才不对劲的。

    徐灵宾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是,这就是个普通纸人,我刚刚应该是被催眠了。”

    “催眠?被谁?”陈弃困惑。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又没有第三个人,甚至没有第三件东西,除了眼前这白无常。

    “这里的环境。”徐灵宾的回答令人意外,“这里黑暗、安静,一间间墓室就和怀表一样,左一间,右一间,反反复复在我们眼前重复,已经具备催眠的条件。”

    “这么简单?”陈弃问。

    “轻度嘛,轻度催眠。”徐灵宾继续解释,“人坐车的时候,断片恍惚一下,也是一样。”

    进入轻度催眠状态后,可能像她这样重复催眠前走路的动作,也可能像陈弃这样,因为过于着急反而自我暗示动不了。

    “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陈弃对她说。

    “家里做生意的,从小就得学着点。”徐灵宾回答。

    “学这?”陈弃疑惑,做生意和催眠有什么关系。

    徐灵宾小声对他说,“做生意不得和人打交道吗,催眠又是暗示的艺术,说直接点就是学着怎么忽悠人。”

    陈弃听完,表情突然露出一丝古怪。

    徐灵宾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划清界限,“我不是啊,我特别真诚。”

    陈弃挠挠后脑勺,“没有。”

    “你刚刚表情明明很奇怪。”徐灵宾一副你很可疑的表情凑近他。

    “真没有。”陈弃拿着火把赶紧走了。

    “明明有。”徐灵宾追了上去。

    *

    这白无常的出现,本以为标志着空墓的结束。但没想到的,他们这走下去,又重新扎回了泥潭中。空墓不光没有半点到头的迹象,反而越走越多,越走越多,已经远远超出陪葬墓应有的数量。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着眼神。他们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这里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徐灵宾越走越没底,按说这么走下去不是个事,但现在掉头回去?通往上一层的竖井也封闭了,他们也根本也无处可去。

    徐灵宾越走越急,比陈弃先到了洞道前。

    她心里乱成一团,一抬头,突然看到洞道另一头有点白光,好像是下一间墓室点了什么蜡烛。

    太好了,他们走到头了。

    徐灵宾连忙跑了过去。

    陈弃在后面还没来得及出声劝阻,已然听到她惊叫一声。

    陈弃吃了一惊,徐灵宾这个人胆子极大,女尸眼珠子说抠就抠,也没见出过声,到底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他举着着火把上前,待看清这团白光,也是一声惊叫。

    这细黑眼,这血红唇,这白衣白冠,分明是他们之前碰到的白无常!但是,他们明明是一直在往前走,怎么又饶了回去?

    陈弃的声音微微颤抖。

    “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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