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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城(二)

    两个人都呆住了,虞小花反应快些,把东临雪拎到身后,阵法的攻击没有停下,攻击的频率却稍稍降下来。东临雪半蹲在虞小花身后想要使脚下的八卦阵盘移动位置,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结印的手微微颤抖。

    “动一下,动一下,动一下,求你了,动一动。”喃喃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得不到回应,脚下的八卦阵盘纹丝不动,并没有因为他的乞求改变丝毫。

    “瞧瞧真是两只可爱的小老鼠呢。”荒僻院落的高楼上,红衣美人举着夜光杯对月畅饮,观赏另一头的生死大戏。

    刘天元的脑袋要埋进身子里:“红姑娘,东临雪虽然在东临家不受宠,但,但他毕竟是东临家的嫡子,他要是死在这里,我这刘府要被城主府夷为平地,全家都要陪葬啊。”

    “平地?挖个坑才好,把你跟这些人全都埋了,世界不就清净了?”红衣女人丝毫不在意旁人的性命,仿佛她手中的那杯酒才是世上最为珍贵之物

    刘天元听闻不敢回话,周围安静下来。

    阵法中的人已是强弩之末了,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湖水中墨水一样散开。虞小花的视野里一片赤红,她缓慢的眨眨眼睛,眼前的红色朝霞中升起一点金色的落日,这点金色越来越大,由远及近,带着坚不可摧的气浪奔赴而来。

    叮——

    金色的箭矢撞击在红色的阵法上,尖锐的声音折磨人的耳朵,虞小花和东临雪痛苦的捂起脑袋蜷缩在原地。金色箭矢的攻势不减,直直插进阵心将阵法击溃了。

    虞小花的脑袋嗡鸣不止,她用力的晃了下脑袋,擦了擦眼前的血,眼前先出现了一柄细剑,剑上踩着一双黑色短靴,在往上是被黑色夜行衣包裹的修长双腿和挺阔肩臂,背上还有那把熟悉的金色弯弓。

    她被震晕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在在仔细想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

    顾渊好整以暇地在虞小花面前蹲下,微微弯起的唇角显示他现在的心情很好:“虞姑娘,你人还好吗?”

    顾渊跟着妖物的踪迹来到刘府,就看见这两个倒霉蛋被困在阵法里快死了,顺手帮了他们一把,人怎么样他可不管,活着就行。

    虞小花看着这张笑脸心生恼怒,心中那点刚升起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你好你好你全家都好,顾渊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就有更温和的方式解开阵法,偏偏要一箭暴力破局,然后欣赏这副狼狈场面他开心的很。

    “我欠你钱?”欠钱不还已经是虞小花觉本人干过最缺德的事情了,她现在全无被解救的欣喜并且想给他两拳,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碰到顾渊这人就准没好事。

    “那倒没有,就是你们实在有点惨。”

    莫生气啊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虞小花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她去检查自己队友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身上挂满彩,还被余波震晕过去了,虞小花想把东临雪扶起扛在自己肩上,但是她抬不动。

    虞小花毫不客气地对顾渊发号施令:“过来帮忙。”

    顾渊倒是没有抗拒,收起银剑,踏上八卦阵盘乖乖地扶起东临雪的另一边肩膀。

    一行三人向着藏宝阁而去。

    “你们两个真是会给人添麻烦,不会用灵力就敢乱闯阵法,若不是碰巧被我发现,明天这湖里就得飘起两具泡的发胀的尸体。”顾渊观察了一下二人的伤势,用略带些寒意的语气说道。

    虞小花无法反驳,她们这次行事太莽撞了,以为是在流云城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仗着东临雪的身份在流云城无法无天这么些年,其实也只是一些小打小闹,去东家烤个鸡腿,西家偷个枣子,一般人都不会跟他们计较,城里的大部分人对他们也恭恭敬敬的,难听的话明面也听不到一两句,自负过头了,以为凭着些法器两个小趴菜也能闯闯阵法。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虞小花老老实实的道歉,“但也不是乱闯,我们是有备而来的。”她还小小声的补了一句。

    顾渊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个还没收起来的八卦阵盘说:“你们带的可能都是好东西,但是用的人不行你指望它们能救命吗。”

    虞小花想到丢一件爆一件的惨烈场景,深以为然,又低着头说了一遍:“真的不敢了。”

    顾渊见她还算诚心也不再说什么,当务之急是先止血看伤。东临雪身上都是些看着狰狞的皮外伤,只要止住血就没什么问题了,他施法为他治疗伤势,又喂了颗丹药。

    “他一会就会醒过来了。”他转头见虞小花还在那站着,就对她说到。

    虞小花终于松了一口气,顾渊招手让她也过去,在顾渊身边坐定。一道符印就笼罩在她身上,符光渐渐消散,虞小花动动胳膊扭扭脖子,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

    “你这术法真的管用……”最后一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她就发现顾渊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联想到上辈子中医把完脉欲言又止的那个眼神。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虞小花顿时悲从中来。

    “没有,你没事,伤已经快好了。”顾渊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差不多的伤势,虞小花的伤口已经止血甚至开始愈合了,东临雪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很快他又想出一个很合理的解释,虞小花她不是人的嘛。

    “没事你用那种眼神看人,很让人误解的。”虞小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喘一口气,这是她的习惯,紧张的时候喜欢用深呼吸来缓解情绪。

    “抱歉。”他递给虞小花一颗丹药让她服下。

    伤患暂时稳定,顾渊开始打探周围的情况,库房的构造四四方方,一排排的架子有规律的排列着,虽一眼望不到头,却能大概估算出范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抬头向上看几根梁柱交错,层层逐渐向内收拢,雕花山水纹饰遍布其上,很精美的建筑构造,彰显着刘府这一家不俗的财力。

    顾渊先挨个查看排列整齐的多宝阁,看到了失窃的药材区确实空空如也。

    “这贼偷这么多药自己吃?这些药够他自己吃几辈子了,要是说拿来卖也太牵强了,这里的东西比药材值钱的多的是,都好端端的在这里放着。”虞小花跟在顾渊身后一边查看一边道。

    “不一定是给自己用,别人用也可以。”

    虞小花听闻陷入了沉思。

    “你们来此作何。”顾渊刚看到他们的时候就以为就是最近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贼人主角,现在看是他误会了。

    “我们俩来找人,找他小弟。”虞小花还在思考,顺手指了指躺着的东临雪。

    “昨日关押的猫妖蛊惑我派弟子出逃,我奉命下山抓妖。”昨日看守妖怪的是新进山门的小师弟。

    “妖怪抓的挺快,结果才一天你们就把它放跑了,还能这么刷业绩?”虞小花有些惊讶,“那我的凝玉露呢。”

    顾渊也感到了些许尴尬:“不知这猫妖习得魅惑之术,蛊惑了看押它的小弟子,开锁让它逃了,凝玉露自然还在猫妖身上。”

    “你们这些正派弟子也不全是看上去那么清心寡欲的嘛。”虞小花小小声说。

    顾渊假装没听到,从腰间掏出窥天镜准备继续寻找猫妖。

    “八方本位,出离在中。”咒语声响起,安静的镜子中心亮起盈盈辉光,顾渊将镜子调转方向,引路的光辉指向他们的脚下。

    在这库房的下面。

    “这东西什么意思?”虞小花好奇的想把脑袋伸到镜子里看看,顾渊反应极快的把镜子挪开了。

    虞小花有些微恼了:“看看都不行,小气鬼,喝凉水。”

    “虞姑娘不知道有些法器的厉害,随便摸两下可能就会出事的。”顾渊当然在骗人,虞小花的身份还没有眉目,不能那么早让她发现端倪。

    “这屋中可能存在向下的入口。”顾渊紧接着道。

    恰好此时东临雪也醒了,三人一同寻找起来,虞小花被分配到的是墙角的几排柜子,这里是存放古董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刘家老爷什么品味,古董罐子不是黑的就是灰的 ,白色都少有,这不就是家里腌咸菜的缸子。”虞小花在心里吐槽刘天元的审美。

    上层的检查完之后,她蹲下检查最下层,一朵红芍簪花闯入视线,孤零零的一朵插在黑色的陶罐中,鲜亮的红色在黑白灰三色中分外显眼,虞小花鬼使神差的把那朵花拿在手里,红芍易位,阵法亮起,三人齐齐朝黑暗摔落而去。

    “邦”的一声,然后接着两声沉重的闷响。

    三个人都是突然被丢下来的,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向下的通道很短也很窄,现在空间里还有回声。

    虞小花动了动身子,摸摸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的手,都好好的,她明明是后脑勺着地,这是直接摔到见阎王爷了,死了还能做个体面鬼留个全尸,这阎王爷人还怪好嘞。

    “大小姐,能不能把你的屁股挪一挪。”沉闷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东临雪艰难的挪出小半个脸。

    虞小花蹭的蹦起来,左脚又踩到了一截软乎乎的物体,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我还没死啊。”

    “要死也轮不到你先。”东临雪痛苦地摸着自己的鼻子,感觉真的快要断了,吸气都在隐隐作痛。

    “你也给我起来。”虞小花刚刚踩到的可疑物体有气无力地拍了拍东临雪。

    顾渊脸着地被压在最下面,他尝试用胳膊先把自己撑起来,结果失败。他从衣襟里掏出火折子递给东临雪,地洞里亮堂起来了,三个人都能看到黑色的夜行衣上还沾着半个可疑的灰脚印子。

    “咳,咳。”虞小花大声的咳嗽了两声转移注意力,将她拿到红芍药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那朵红芍现在还在她手里,只不过失去了那种潋滟的光泽感,花朵在下落的过程中遭到挤压扭曲变形,虞小花把红芍递给了顾渊。

    顾渊恢复了一会儿,已经能够站起来了,他伸手接过红芍仔细打量,没见过就只好作罢,将它还给了虞小花。

    摆在三人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地道中隐隐有水汽,墙壁摸起来也是湿湿的。顾渊打头阵,虞小花在中间,东临雪殿后,互相紧抓着衣摆渐渐摸索着,火折子就是黑暗里唯一的亮光。

    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通道走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扇黑乎乎的石门,三人合力把石门推开,火光照耀的范围更大了,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桌上和墙上的蜡烛被点燃了。

    整间屋子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它像是一间牢狱,铁栏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虞小花她们在的这边很简陋,一张桌子一张床一张凳子就是全部,房间的另一边隐隐倒映着烛光。

    “是水牢,”顾渊给出了结论,“很像锁妖塔最下层关押恶徒的水牢。”

    牢房的门没有锁,墙壁两边各有锁链垂下来,用来关押这里的犯人。虞小花和东临雪身上都还有伤,不能沾水,顾渊打开门沿着阶梯走下,水体很浑浊,散发出一阵阵可疑的腥臭味,水深到了他的腰际,但是当审讯犯人的时候,水会渐渐没过头顶,让犯人尝到窒息的滋味。他拿起锁链仔细检查,镣铐太小了,比成人的手腕要小一圈,上面还有刀砍的缺口,锁链没有沾水的部分还有可疑的暗红色血迹,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一定受过惨无人道的刑罚。他放下锁链,锁链沉入水中时泛起阵阵涟漪,反射的光芒引起了顾渊的注意,水面上飘着毛发一样的东西,他捻起一根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动物的毛发,毛发尖端的在烛光的照耀下泛起银辉。

    虞小花看见顾渊站着不动了出声询问:“你找到啥了?”

    顾渊拿着手上的毛给她看,虞小花看不清往前倾了倾身子。

    “眼熟吗?”顾渊提醒她。

    “啊?我见过这东西?”虞小花抠了抠脑壳,她又没养小动物,每天见的最多的就是东临雪那只只会说傻瓜的蠢鹦鹉。

    “凝玉露。”顾渊又提醒她。

    “那只猫妖!”虞小花一激动跳起来脑袋磕到身后东临雪的下巴,落下来踩到了人家的脚。东临雪一只手捂嘴抬脚满地乱跳,屋子的大部分空间都被水牢占据,这边的空间本来就小又摆了床和桌椅。东临雪蹦着蹦着就磕到了床角,整个人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破破烂烂的木床哪儿经得住他这样折腾,伴随着一声重响,破烂床当场退役碎成了稀巴烂,扬起的尘土呛得人不停的咳嗽。

    虞小花本来也痛的蹲下捂住了头,听见身后的巨响条件反射下就扭过了头,结果吃了满嘴的土。

    “咳咳咳。”她赶紧拍着身上的土站起身。

    “东临雪,东临雪。”她叫着东临雪的名字却没有回应,赶紧去察看他的情况,走进一看,东临雪眼泪汪汪的蜷在一堆烂木头里,捂着嘴巴说不出话。

    虞小花头也不捂着了,连忙把东临雪拉起来,迎着他控诉的眼神一句话也不敢说。

    做错了事得负责,虞小花跪坐在东临雪身边,用她最温柔的语气说:“让我看一下好不好,就一下。”虞小花比了个一的手势。她掰开东临雪捂着嘴巴的手,看到他舌头被自己咬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正在往外滋滋的冒血。

    舌头上的伤口怎么办啊,虞小花有点手忙脚乱。

    东临雪看见虞小花的慌乱,深深的吸了口气,试图让凉风缓解舌头上的痛苦,等自己表情不那么狰狞了,大着舌头说:“退!退!退!”

    虞小花听到他让自己退下有点委屈,还以为东临雪生气了,东临雪赶紧又指着自己的腿示意虞小花,他的腿刚刚也磕在了床角上。

    虞小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东临雪是想让她帮忙揉揉腿啊。

    这场闹剧终于消停了一点,顾渊从水牢里上来,他又用窥天镜寻找了一遍线索,窥天镜里的光像打不着的火星,啪的闪了一下就消失了,难道这里还隐藏着什么消除气息的阵法不成?

    他又环视了一遍整个小屋,目光落在了东临雪刚刚震塌的床上,抽出身后的金色长弓,弓拉满弦,金色的灵力逐渐汇聚为箭矢的形状,一箭就命中到那堆破烂木板上。

    红色光芒亮起,瞬间又崩散,露出了隐藏在阵法下的另一个通道。

    虞小花和东临雪看的目瞪口呆:“这刘家怎么跟打地洞的老鼠一样,一个套一个的。”

    “还有这阵法,”东临雪插嘴,“同一个人干的?”

    顾渊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此人在阵法上的造诣相当高,”顾渊看看阵法布置的环境,“之前攻击你们的阵法以荷花为阵,不易发觉,这个隐匿阵法能阻隔消去气息,若不是床板被你们砸烂了我也不会发现。”

    这次的洞口又是垂直向下看不到底,他们这次有了准备。

    “你先下。”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那还是按照来的顺序,你先,”东临雪指了指顾渊。

    顾渊是流云宗的大师兄,打头阵这种事情他也习惯了,但是看了看左右两个菜鸡,心里突然有了些微妙的逆反心理:“为什么又是我打头阵?”

    “你能飞!”两个菜鸡又异口同声道。

    顾渊噎了噎,他就是嘴欠。

    顾渊御剑缓缓下降,很快就触底了,他打了个响指,指尖一抹亮光极速上升,在洞口的两个脑袋上炸开成一小朵烟花。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我跳了啊。”虞小花给自己加油打气。

    “跳吧,他没接住你的话我会为你去流云宗要赔偿的!”东临雪并起三指举天做发誓状。

    虞小花翻了个白眼心一横就往下跳,风声在耳边极速掠过,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个微凉的长条把她托了起来,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瞅瞅,是顾渊那把银白色的细剑。

    虞小花从剑上跳下,那把剑却并没有回到顾渊身边,它幽幽的飘起来绕着虞小花飘了好几圈,宛如一个好奇的稚童在打量喜欢的玩具,还主动朝虞小花的方向靠了靠,虞小花伸手摸摸剑柄,它又激动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虞小花也很好奇,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有灵气的剑。

    “它有名字吗?”虞小花指了指那把剑。

    “银练。”顾渊脸色有点黑,很嫌弃自家剑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银色的如水长绢,这名字倒是很贴脸。”虞小花心想。

    他又放了朵烟花,东临雪也跳了下来。

    这次的的洞道比上次更深了,水汽也更重,不一会儿衣服就被打湿,披在身上感觉重了好几斤。虞小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点凌乱,她突然停下,身后的东临雪就扑倒在她肩上。

    “东临雪,大少爷,秃子!喂!”她扶住东临雪的身子晃了晃。

    “别晃了,脑仁儿都晃匀了。”东临雪有气无力的回道。

    虞小花摸了摸东临雪的脑袋,微微有些烫:“发热都能一句话不说,你很能抗啊。”

    东临雪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脑子现在好痛,只能看到虞小花的嘴巴在一开一合,耳朵边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身上每处未愈合的伤口都在拉扯他的思维,脸颊不自觉地靠在虞小花的肩上。

    “我好痛。”

    热热的气息在耳边炸开,虞小花一时间愣住了,东临雪让她想起了热乎乎毛茸茸的受伤小狗,她顿时母爱之心泛滥,语气轻柔无比:“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想想你软软的被窝,城东闵婆婆的豆腐脑……”

    听着虞小花啰啰嗦嗦,东临雪终于撑不住闭上眼睛。

    “顾渊,过来搭把手。”虞小花第一次叫他名字,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顾渊把他的剑从背后抽出,银练悬浮在半空,虞小花会意,她把东临雪半倚在银练上,正准备把另一半也放上去,银练就抖了抖剑身把东临雪甩了下来,多亏虞小花反应快当了人肉垫子,不然东临雪破破烂烂的身子又得脸着地趴一回。

    顾渊使劲弹了一下剑身,银练微微震颤着,发出细细的嗡鸣,仿佛诉说着它的不满。

    嘿,这小剑还看碟下菜。

    虞小花也弹了它一下,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不帮人的剑不是好剑,不招人喜欢哦。”

    银练不满的晃了晃,乖乖的停好不动了,东临雪被放在剑上放稳。

    “我们快点,我喂的丹药只能稳定他身上的伤势,高热还得吃药。”顾渊加快了脚步,两人也无心仔细检查通道里的痕迹了,只是在途中又发现了那种银色的毛发和斑斑点点的血迹,时间隔得也有点久了。

    这次的通道走了很久,逐渐开始向上爬升,东临雪改为由顾渊背着,等到他们从洞口处看见亮光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天都亮了,他们在刘府折腾了一夜。

    顾渊先把东临雪背了上去,虞小花紧随其后,这出口很隐蔽,隐藏在一处假山石之中,晨光熹微,光从假山上的小孔中透进来。

    这里又是哪里,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了,难道还在刘府?

    他们从假山中走出,虞小花的脸色更微妙了,这地方怎么越看越眼熟。

    等看到熟悉的缺口之后,虞小花彻底反应过来了,真巧啊,兜兜转转折腾了一宿绕回自家后院了。面前的假山上有一块泛白的断裂痕迹,与周围黄色的假山石有明显区别,这是她三年前爬假山从上面摔下来时弄断的。

    虞小花牙齿被咬的咯咯响,顾渊看了她一眼:“这地方你认识?”

    “认识,还熟的很呢。”

    虞小花暂时不去想城主府和刘府的联系,先把顾渊从假山环绕的道路中带出去,这刚一到出口,又碰到了熟人。

    熟人是城主府的陈管家,陈管家年纪很大了,现在两鬓斑白,陈管家年轻时就在城主府做活,一辈子都呆在这里,也没有娶妻生子,是要在城主府养老了。

    “公子,公子这是怎么了。”陈管家一见面就激动地去扶晕过去的东临雪,他的情形看起来确实有点惨烈,头发乱糟糟,被刮成条的染血袍子挂在身上,嘴巴干裂起皮,白皙的面皮上有两坨不正常的红晕。

    “管家快去请大夫,我把他扶到房间去。”虞小花赶紧对陈管家说。

    陈管家也没顾上突然冒出来的大活人顾渊,踉踉跄跄的跑去请人。

    虞小花把东临雪扶回房间,找小童替他换了身衣裳,又赶紧去打水替他擦脸降温。

    等这些都做完之后发现顾渊还在身边站着,一拍脑门想起忘了这个人。

    “你还不走吗?”虞小花指了指门口,“我看你也不像做正经事的,被人发现不好吧。”虞小花的目光扫向他身上的衣服。

    “我还有事想问你们,可否先借个地方打理一下。”三人的衣衫都算不上好看,虞小花给他找了身东临雪的衣服,自己也回房换衣裳。

    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

    “伤口没有多大问题,魄荡魂摇郁结于心,这是受了伤又被刺激到了才会引发高热,我开个退热的方子喝下就行了,只是,”大夫捋捋胡子顿了顿,“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虞小花没接话茬:“大夫赶紧开方子吧,小春你拿着方子去抓药。”

    大夫刚走到门口,一个浑厚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阿雪。”

    来人魁梧奇伟,身上穿着剪裁贴身的锦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扎进发冠,方脸上表情肃穆,眼角有一道斜飞入鬓的疤痕,平添几分凶煞之气。

    流云城实际掌权人东临宇。

    “你又带着阿雪乱跑让他受伤了。”东临宇语气平淡的下了结论,他在虞小花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那眼神充满了轻蔑不屑,就像在看一堆狗都不会吃的烂骨头。

    虞小花不敢抬头,无形的压迫感在她周身凝聚,逼得她都不能正常呼吸,恍惚中觉得有带倒刺的鞭子打在身上,血腥又冰凉。

    那股纯粹的恶意从她的骨缝里渗出来,让她既畏惧眼前人又想不顾一切毁了他,两股意识和理智在拉锯,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空气莫名的胶着,正当虞小花想要抬起头时,顾渊从侧方斜跨一步挡在她身前,挡住了东临宇眼中的轻视与傲慢,把虞小花从溺亡的深潭中拉出,她努力的大口呼吸缓解自己的情绪。

    东临宇终于注意到了挡在前方的少年人,顾渊刚换上东临雪的衣服,如同雪山上点缀的彩幡,清冷与华丽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出奇的和谐,张嘴说出的话也是彬彬有礼,就是语气带了几分刻意的疏离:“阁下可是东临宇大人。”

    流云城地处大陆最北边,虽是东临世家的属地,但有流云宗这样的名门在此,东临本家的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姓东临的来到这里实则如同流放。东临雪早年父母双亡,身为东临家嫡系却无丝毫灵力,彻头彻尾的废物一个,成了东临家几百年来的笑话,小小年纪被丢到流云城自生自灭。就在东临雪到流云城一年之后,却又派来一位代城主偶尔视察,就是这位东临宇大人。

    面前的男人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之前那让人浑身作呕的恶意收的滴水不漏,浑厚的笑声从胸腔中嗡嗡的传出:“想必你就是流云宗年轻一辈最有天赋的顾渊顾小真君?”虽是疑问的语气,实际上如同顾渊一眼认出他一样,他也认出了顾渊。

    顾渊拱手作揖:“家师曾嘱咐我出山之后拜访东临大人,只是一直未曾得空,拖到今日突然叨扰,实乃小生之过。”

    东临宇受了他这一礼,弯腰扶起顾渊:“鄙某受之有愧,顾小真君整日为苍生奔波,有时间来这城主府一叙已是难得,我未以扫塌之礼相迎,怎还敢挑顾小真君的错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不敢不敢,大人称我顾渊即可。”

    “顾小郎君此次来府上作何,可是我这侄子给你添了麻烦?”东临雪仍在床上昏迷不醒。

    “并未,在下在捉妖时偶遇府上二位遇险,伤势不轻,顺道就将二位送于府上。”顾渊只字未提刘府下的通往城主府的密道和阵法。

    “宇某先谢过顾小郎君出手相助,定是我这侄儿又遭人教唆跑去哪里胡闹了。”东临宇的眼神隐隐盯视着顾渊身后的虞小花。

    顾渊转移了话题:“府上公子受伤不轻,需要尽快诊治。”

    东临宇走到东临雪的床前,看了看浑身受伤的人:“我这侄儿自小生性顽劣,家里把他派到这里磨练心性,放心不下就又让我来照看,哪知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毫无长进。”说罢还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

    “小春,”他唤道,“快去给公子抓药。”

    要不是你来我早就把药给公子抓回来了,小春抓了抓头,赶紧跟上郎中的脚步。

    “宇某还有事要忙,就不做陪了。”东临宇离开了此处。

    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彻底远去了,房间里还清醒着的就顾渊和虞小花两个人,顾渊转过身子看着她:“你好点了没。”

    “谢谢。”虞小花真诚地道了谢,虽然他们有仇,但是一码归一码,要不是顾渊拦在她身前,今天就可能因为冲动做错事了,她虞小花是个拎得清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东临宇正面对上过,东临宇是东临雪的大伯,也是东临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每年都有那么一个月从本家来流云城常驻,东临宇来的时候她都会刻意避开,今年来的明显比往年要早。

    东临宇对虞小花的恶意不加掩饰,顾渊并不好奇也没有问下去的意思,这明显是城主府的事,他不打算掺和。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虞小花走到东临雪床前观察他的情况,伸手摸了摸额头,高热还没退下去,她又重新打湿了帕子敷上。

    顾渊先抬手在周围施了个结界:“你们说是去找人的,可是有什么线索?”

    虞小花仔细想了想,她和东临雪做事一向随心所欲,除了每年东临宇来的那一个月,其他时候都是一副天王老子你奈我何的气势,全城的墙想翻就翻,这次小豆子在城里没了人影又碰巧赶上刘家丢了东西,就下意识想翻墙一探究竟,根本就没仔细思考过别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答:“没有,是城东老槐树底下做豆腐脑的闵婆婆生了重病,闵婆婆早年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后来收养了个孤儿叫小豆子。小豆子没有被收养前和另外一些孤儿白天在城里乞讨,晚上去城外的破庙里睡觉,偶尔替东临雪跑跑腿挣点钱果腹。闵婆婆刚收养小豆子没多久后就生了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小豆子每天都在想办法挣钱买药,他上次出门找药之后就不见了人影,刘府又丢了东西,我们就去了。”

    虞小花和东临雪不愿意去想小豆子是小偷这个可能性,只是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可能会犯错。

    “闵婆婆是小豆子最重要的亲人了,我们怕他犯傻被刘府的人抓住,就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小豆子。”

    虽然什么都没找到,还踢到铁板横着出来了,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这就证明她之前脑补的乱七八糟的结果都是假的。

    “密室和通道里发现的毛发是那只猫妖的吧,还有凝固干涸的血迹,它连我的凝玉露都要偷,它受伤了?难道妖受伤了吃人用的药也能好?”

    顾渊略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被顾渊视线盯上的虞小花:“……”

    “看我干嘛?”随后她恍然大悟:“我不是人。”

    她不是人,从被东临雪捡到的那一天就知道,但是又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顾渊对于她如此坦率的承认异族身份感到惊讶。

    “你们流云宗什么妖都铲?”

    “不是,流云宗不会如此是非不分,只是我自己不喜欢妖怪而已。”顾渊也大方承认了他不喜欢虞小花。

    “我虽是妖,但跟你们一样食五谷,最多就是身子骨强点,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对妖有好处。”虞小花龇了龇牙,她总算知道为啥顾渊对她态度那么差了。

    “天材地宝皆有灵性,妖吃了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如果受了伤,吃这些总比没有好。况且我抓住那只猫妖的时候它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带回去也没有用刑,应该已经受伤很久了。”

    “你们的人还没找到,等东临雪醒了之后去闵婆婆那里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你的妖不抓了?”这回换到虞小花迷惑了,顾渊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窥天镜里已经失了踪迹,线索又追查到城主府了,跟着你们我行事总要方便些。”顾渊的话还有一半没说完,他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着隐约的联系,暂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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