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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城(一)

    “站住!!!”街市上蠕动的人群像一条水流般被劈成了两列,两尾彩鱼从中交错着跃出水面。

    被殃及的池鱼挤挤挨挨的,把路两边的小摊位都撞翻不少。

    前方银色的流光从喧嚣的人群中一闪而过。

    虞小花还在人群中奋力的前进着,脑袋上的头发都因为愤怒翘起来几绺,想她流云城小霸王的狗腿子纵横这么多年,也有被雁啄了眼睛的一天。

    不过是见街边的小乞丐实在可怜,长得又可爱,虞小花今天善心大发,哪成想刚把荷包掏出来就被眼前的小乞丐顺走了。

    “别追了,我的大小姐别追了,少爷我赔给你,赔给你就是了。”从身后追来的东临雪声音像拉断的破风箱,呼哧呼哧的喘着。

    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袍子,左边的袍角丝毫不讲风度的卡在了腰带上,少年站定后手忙脚乱的把袍角捋平放下。再往上是稍显青涩英俊的眉眼,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张扬的脑袋上顶着的高马尾此时已经被挤成了鸡窝,辫子里装饰用的金链也和头发缠做了一团。

    东临雪没有听到回答,他看向垂着头的阴森少女。

    荷包里的瓶子装着凝玉露,药用可补血益神,是一味极佳的补品,但是时下的世人更加亲睐它的另一种象征意义,在生辰那天放飞用凝玉露点燃的天灯,接下来的一整年都会万事胜意,而这种凝玉露又以亲手制作的为佳。

    虞小花阴森森的在东临雪的耳朵旁一字一句道:“少爷,那里面装了人家收集了几天几夜凝玉露,人家可是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过好觉了,你说那是给谁的?”

    虞小花本来不打算在生辰之前告诉东临雪的,毕竟人家照顾她那么多年,偶尔一时兴起想搞个惊喜报答报答,没想到就被人给嫖了个稀烂。

    阴森森的语调在东临雪耳边响起,被喊少爷的时候肯定就没好事,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张嘴说话。

    “还赔吗?”

    东临雪捂住自己的嘴巴疯狂摇头。

    “那还不给我赶紧追!”虞小花的手一指,抬脚就要追,这时前方却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街上因为之前的事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爆炸声听的很清楚,战场蔓延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突然,一只灵力幻化的金色流矢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起了一小段血丝。流矢钉在了她身后的菜摊上,遗留的惯性将菜摊掀翻在地,五花八门的瓜果蔬菜散落到了各处。

    虞小花僵立在一片狼籍里,人还有点懵,金色箭矢划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她感觉脸上有点湿漉漉的,用手抹了一把,红红的艳丽的血。

    开什么玩笑!她,虞小花,流云城说一不二的小霸王,今天不仅被一个小贼占了便宜,还被人在她如花似玉的脸蛋子上开了个口子!

    此刻一个女人的胜负心被激发到了极致,今天就算爬,也要爬过去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胆子这么大。

    飞的快的贼抓不到,两条腿的人见一个打一个!

    虞小花的面前有一颗郁郁葱葱的榕树,方才的罪魁祸首双双在树上对峙着。

    早春的阳光从斜飞的树影上稀稀疏疏的落下来,荼白色行装的持弓少年站在细细的枝叉上跟眼前的一物僵持。

    少年突然扭头看向了她,虞小花只一眼就怔住了,撞进了树上少年深褐色的眼瞳中,那双眼瞳里携着久远的时光倾覆而来,就像和多年不见的挚友对视,眼底有滚烫滚烫的东西蔓延上来,渐渐的覆盖上整个眼眶,揉花了从树叶间散下来的阳光。

    应该是阳光太刺眼了,虞小花心想,可是鼻子也酸酸的,心底也酸酸的。她现在整个人都刚从酸缸里捞出来,牙齿根被酸到发苦,酸到僵持不住自己的动作。

    一股莫名其妙的悲伤蔓延上头顶,眼泪争先恐后的挤出来,爬满了整个脸庞。

    这一眼的对视横跨了久远的时空。

    时间仿佛停滞了很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

    东临雪用力将她的头转向了自己,却被吓了一跳:“不是吧,大小姐,就这一会儿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你是城东头戏园里的小鹦鹉吗,这么能变脸。”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虞小花脸上的泪水流到了还未凝结的伤口处,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

    东临雪用袖口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边擦一边笑。他不想憋着了,憋笑实在是很幸苦的一件事。

    少女哭的太狼狈了,鼻涕泡悬悬的挂在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丢不丢人哈哈哈哈哈哈。”东临雪笑的肚子痛,一边笑一边大力的拍着虞小花的肩膀,拍的嘎嘎响。

    卧龙跟凤雏同时扎在一起,周围的气氛明显被缓和,胆大的看客逐渐围拢过来。

    人群焦点的少女登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红到了脖子根。看到笑的直不起腰的东临雪,虞小花顿时恶向胆边生,一头冲向了他怀里,把人撞的一个趔趄,她胡乱抓起东临雪的衣服一通乱抹,把鼻涕泡抹干净了。

    虞小花恨恨的直起腰理正自己的衣服,甩了两下凌乱的发髻。

    树下的闹剧并没有吸引树上的看客,紧张的气流依然凝聚在树上的一人一猫妖之间。

    荼白色行装的少年一直都很安静,除了最开始施舍给虞小花的那一眼,周围的喧嚣都不能分走他半分注意力,他很专注的观察着他对面的东西。

    虞小花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那东西似猫非猫,通体炸起的银白色毛发流光溢彩,四肢上的尖尖利爪牢牢的扒住枝干,弓起的脊背显示出它紧张的情绪,嘴里发出示警的呵气声。

    银白色里有一抹扎眼的红,红色的荷包缀在银猫的脖子上,荷包上被人用黄色的线绣的“囍”字,这拙劣的绣工一看就出自虞小花之手。

    好家伙,新仇旧恨这下都聚到了一起。

    她好好地打量起站在树上的人,跟一般人印象里的仙家少年不同,他浑身上下有一股苍白的易碎感。

    虞小花深觉自己一拳下去可能要他半条命,她自己向来没有自知之明。

    “喂!”虞小花直接冲着树上喊了一声。这一声打破了双方对峙的局面,暴起的银白色猫妖一跃而起向着少年的脸上飞扑,距离过短来不及搭弓射箭,他迅速从身后掏出了一把灵符扔向猫妖。

    “封灵笼,起。”手中金黄色的符纸向四面八方飞去,符纸上流出的金线编织成一张逐渐锁紧的网,将在树上乱窜的猫妖锁在了牢笼里,金色的织网逐渐缩紧,幻化出牢笼的形状,飞向少年的手中。

    他反手将长弓搭在了背上,一手拎起封灵笼。

    除去漫长的对峙,降伏过程出乎意料的轻松,看着凶悍的猫妖就是个纸老虎,老老实实的在封灵笼里蜷着,唯一的变数就是虞小花这个讨债鬼。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细细的讨论声。

    “这是流云宗的弟子吧,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长老座下的。”

    “这位像是流云宗的那位大弟子顾渊顾小真君。”

    “各位,”少年说话了,声音像清溪过石,有着沥沥淅淅的脆响,“近来各地妖魔动乱,我等奉命前去各地镇压,流云宗内人手不足,最近城内也不太平,大家最近晚上不要外出,出门结伴而行,有异常状况就去流云宗求助,我们会尽量派人解决的。”

    声音被灵力加持过,传到了很远。

    “人家不理你。”东临雪在旁边嘲笑虞小花,自己还一边说一边笑,“我们虞大小姐吃瘪可真是件新鲜事。”

    身穿宗服的少年仍旧在向城中百姓交代注意事项。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虞小花拦在顾渊面前,将前方的路堵了个严实。

    “这位姑娘,”顾渊指了指红色的荷包,“这是证物,在下不能私自将它还给你,姑娘要取回的话有空来流云宗一趟吧。”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停留。

    傲慢又无礼,讨厌又惹人嫌,这是虞小花对顾渊的第一印象,“我是怎么对这种人有亲切感的。”虞小花无比唾弃一盏茶前的自己。她捏了捏拳头,放弃了,均衡一下双方的战力,应该是打不过的。

    众所周知,拿剑的最强,单身的剑修更强,看他小小年纪不能死了老婆,姑且第二强吧。虞小花憋憋屈屈的准备哪天上山找他们门派长老讨个说法。

    处理完猫妖的顾渊和他的师弟们汇合,宛若老母鸡归巢,师弟们围在顾渊身旁叽叽喳喳。

    “大师兄今天怎么这么……冷漠?”云霖斟酌了一小下,用了一个比较礼貌的词语,小声和旁边的小师弟耳语。

    “凝玉露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直接还给人家不就好了。”云逸也跟着嘀嘀咕咕。

    光风霁月的的大师兄形态举止绝对没得挑,待人更是随和,这么几次三番的无视一个姑娘还是头一次。

    顾渊稍稍偏了一下头,视线瞄准了正在窃窃私语的二人,云霖和云逸登时闭上嘴。

    “刚刚那位姑娘并非凡人。”顾渊稍稍解释了一下。

    虞小花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并非凡人却也并非寻常精怪。他此次下山随身带着窥天镜,方才偶然在窥天镜中闪过的少女,在镜中映照出的却只有一团迷蒙的白雾,就连窥天镜都照不出这姑娘原身为何物,更何况此人还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不是凡人,可刚刚那姑娘身上却并无其他气息啊。”其他人疑惑。

    “你们有谁看出来么,有么?有么?”

    “没有啊没有啊。”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底下的小鸡崽子师弟们应和着。

    顾渊抬手制止了师弟们乱哄哄的讨论,无情的下达了裁决:“每个人回去把《浑元经》抄五十遍,明日午时送到主殿来挨个检查。”弟子们顿时哀嚎声一片。

    虞小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口鼻里好像充斥着草木燃烧的硝烟味,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定睛一看,黑乎乎短粗的小手,迟钝的大脑略一思索,这不是她的身体,她不是在流云城的床上睡觉吗,她这是在哪儿?

    她艰难的翻了个身,四肢触摸到身下的大地,炽热的温度骤然袭上手掌,烫的她头皮一阵阵发麻,这还真是梦,是个梦魇。

    虞小花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这个梦了,最初只是在刚到流云城的时候会做梦,梦中的她只能直直的躺在地上,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感觉周身仿佛置身于火原。嘴巴会干渴开裂,饥饿感也如影随形,可是她连动一下都做不到,最后身体会像火一样燃烧起来,等到她梦中的身体彻底失去生机之后,这场梦魇就结束了。

    刚到流云城的几个月会频繁的做梦,隔几天晚上都会经历一遍死亡,虞小花每次晚上醒来都会捧起桌子上的冷茶壶疯狂喝水,喝吐了也不停下。虞小花被那种恐惧吓破了胆子,连着好几天晚上不敢睡觉,直到在房间里晕过去才被东临雪发现。

    整个梦境的重复过程就像读条,缓慢又无趣,在梦境里的虞小花刚开始什么都做不了,渐渐的发现手指可以动了,也就仅限几根手指,她也没办法在梦里提起巴掌把自己扇醒。发现她晕过去之后,东临雪从流云宗带来了清心香,让她在夜里睡觉的时候点上,之后就再也没做过这个梦了。

    今晚还是她第一次在梦里睁开了眼睛,熟悉的灼烧感让她意识到置身于梦境之中,隐藏的读条突然前进了一大截,她在梦里能做一些大幅度的动作了。虞小花歪头看向身侧,天和地在她视线的尽头连成了一条线,赤红泛黑的大地和灰蒙蒙的天分裂两边。她隐隐窥视着那轮藏在云雾后无比巨大的太阳,它仍旧不知疲倦的工作着,炙烤着,丝毫不顾及这片大地上的人类生息已经渐渐消弭。

    这次,虞小花终于看到了新的东西,在她不远处的地方,躺着另一个孩子,从地上升起的热度扭曲了她的视线,让本就脆弱的眼神更加朦胧,以至于只知道那里躺着的是一个人物体而已。

    虞小花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起的有点猛了眼前阵阵发黑,这次在梦境里并没有经历死亡,在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时候醒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再来一遍我可受不了。”不会有人喜欢死亡,即便是经历多次也不会习惯。

    虞小花下床抱起茶壶吨吨吨灌了好几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差点睡到了日上三竿。在这流云城的城主府里,她名义上是东临雪的小丫鬟,除了东临雪没人敢差遣她,跟别的下人又玩不到一处去,整天除了和东临雪胡闹就是一个人乐的逍遥自在。

    今天仍旧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啊,虞小花自我感叹,前世那种忙碌的社畜生活已经离她远去了,上辈子的记忆十不存一,只依稀记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她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跑去厨房叼了俩炊饼沿着抄手游廊向外走。

    “小鱼,小鱼。”远远的就在走廊的另一端听到东临雪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

    虞小花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口饼,东临雪就跑到了她面前,拽上她的胳膊就往外去:“走走走,咱们去看热闹,城东的刘家又丢了好东西。”

    “又丢了啥,不会又是千年灵芝万年人参之类的吧。”虞小花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眼泪溢出来沾在了睫毛上。

    流云城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有富户频繁丢东西,那贼人不偷金子不偷银子,专挑十全大补丸之类的药材偷,极品药材都是各家压箱底的东西,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大部分都有价无市,一夕之间被人抄了个底朝天。各家失主就聚在城主府前边闹事,要求尽快抓到贼人赔偿他们损失,追回灵药。

    城主府就派人在城里日夜蹲守,蹲了一个月连根毛都没抓到,东西仍是一家一家的丢,失主们上报的失物越来越夸张,千年灵芝万年人参这种稀有的东西都成了地摊上的大白菜随处可见。

    “哼,就指望城主府那帮废物能有什么结果,再报多少都没用。”

    “你这小城主说这话不合适吧。”虞小花拍了拍手上的碎饼渣子,从东临雪的身上掏过帕子擦干净手又还给他。

    东临雪顺手接过:“什么狗屁小城主,谁稀罕。”

    “是是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少爷快带路了。”

    虞小花跟东临雪走到了东市,城东是著名的富人区,城中稍有资产的人们都住在这边,刘家门口围了很多人,大多数是看来热闹的,刘家的门房手忙脚乱。

    虞小花她们不光是为了凑热闹,也是为了寻人,东临雪的小手下有个叫小豆子的失踪了一天一夜,收养他的闵阿婆在城门口卖豆腐脑,闵阿婆生病了躺在家里没法出来,找人这事落到了东临雪头上,小豆子失踪前是去给闵阿婆寻药去了。

    “这一看就是之前的小贼干的啊,小豆子怎么可能进来这种地方。”

    “城里都找遍了,昨天城门口的守卫我也问了,小豆子根本就没出城,恰好这边就丢东西了,不看看万一落了怎么办。”

    东临雪在城里的小弟们都是些命苦的孩子,大多都无父无母流离失所,小豆子有闵阿婆收养,称得上是他们之中的幸运儿了。他理智上认为小豆子不会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但是又怕他做了被人家抓到关在哪里受苦。

    城主府的人刚到,人已经进去了,虞小花他们来晚了一步,只能想别的办法。

    “我有办法了!”东临雪颠颠地把虞小花拽到了门口,从钱袋子掏出一把碎铜板就撒出去,“捡钱啊,捡钱啊,再不捡就没有了啊。”一边吆喝一边又撒了两把。

    虞小花看的目瞪口呆,东临雪的败家还是一如既往。

    刘家的门房都在捡钱,没人注意他们,两个人从偏门溜了进去。

    “哇,”虞小花一进门就发出了感叹,“这可比你那个破烂城主府好看多了。”刘家偏门进去绕过影壁就是一处大湖,湖中心有一栋建筑孤单伫立,时值盛夏,湖上莲叶亭亭,看得人心旷神怡。

    “跟城主府比什么,我巴不得那地方变成一堆废墟。”东临雪一边看着手中的地图一边回答道。地图是从他的手下那里买来的,他们并不识字,只有歪歪扭扭的鬼画符在白纸上蜿蜒,除了大致的地形轮廓其实并没什么用。

    “这东西你也能看的懂?”虞小花把脑袋凑过来。

    “这是偏门,看到这个圆了吗,这就是湖。”虞小花晕晕乎乎只觉得哪里都是曲线。

    “往这边走。”东临雪带她拐进了一片小竹林,人踩在积年的腐叶上发出沙沙声,虞小花小心的跟在东临雪后面,压低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

    快要到竹林出口的时候,前方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两个城主府的侍卫倚在一旁的假山上闲聊。

    “要我说,这还有什么好查的,肯定都是同一个贼干的呗,偷完东西什么痕迹都没有,凭空消失了一样,这就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查的,说不定就是那些修士妖精干的。”其中一个人说。

    “这回听说不太一样,这刘家库房依湖而建,四面环水,最近城内各家丢东西搞得人心惶惶,他们就请人在湖水上布下阵法,虽然还是没能拦住那小贼,但是听说那贼人在阵里受了伤,流了可多血嘞!”说完二人勾肩搭腰的远去了。

    藏在竹林后的二人目光一紧,对视一眼从竹林中走出,尾随侍卫离去。

    两人跟着侍卫绕到了刘家库房的后面,原来湖心的那栋建筑就是他们刘家的库房,库房四面环水,唯一的通道上现在挤满了人,这回撒钱肯定是行不通了。

    我们晚上再来吧,两人见好就收。

    此时在刘家另一端的荒废庭院中,从外看这里人迹罕至,盛夏的烈阳都照不进庭院深深,参天的树冠密密的遮盖住院内景色,院内积累的落叶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房间内则是全然不同的景象,入目一片红色,朱红纱帐,红木躺椅,通体鎏金的鸟兽熏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对面软榻半倚着的红衣美人睁开了眼睛。

    “来了啊。”红衣美人的朱唇轻启。

    角落里原来还藏着一个人,身材滚圆的刘天元老爷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肥胖的肉脸止不住的哆嗦,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到脚下名贵的地毯中泅出深色的印记。

    “红,红姑娘,今天上午城主府那边已经来人了,他,他们转了一圈,连您设置的阵法都没有启动,就又离开了。”刘老爷悄悄取出手帕擦额头上的冷汗。

    “别的人呢?”红衣美人又吹了吹手上的丹寇指甲,掸了掸不存在的灰。

    “诶,别,别的人,就只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孩闯了进来,”刘老爷的背上仿佛背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力让他的腰背愈发弯曲。“是城主府东临雪那个废物和他身边那个丫鬟。”

    红衣美人听闻终于动了动身子:“东临雪,就是林川东临家那个最小的孙子?”

    “是他。”

    “那就正好,放他们进来,反正都是乱,岂不是人越多越热闹,你说对不对?”

    “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哈!”红芍并没有等另一人的回答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越笑越癫狂,刘天元就在这样癫狂的笑声中躬身悄悄退了出去。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夏日的蝉鸣总是令人心生烦躁,在刘府一街之隔的小巷里,虞小花热的原地转圈,转完就盯着眼前的砖块不停啃手指,砖块都快被她盯出窟窿的时候,东临雪终于背着大包袱从转角处走来。

    虞小花伸手接过他的包袱还踢了他一脚:“你知不知道很热啊,明明说好了时间你又跑去准备东西。”

    “我更热啊虞大小姐,”东临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你没听到他们说周围有阵法的吗,就凭你跟我怎么进得去。”

    虞小花打开了包袱上的绳结,满袋子的法器在夜里发出的微光吓了她一跳,马上又合上,深吸一口气再打开,没有眼花。

    “你是去打劫城主府了?咱们是来查贼的,不是来当贼的。”

    “这不是偷,四舍五入都是我家的东西,这叫借,用不上还回去就行了。”流云城这种城池都是由世家掌管负责,而流云城就是东临雪家里的。

    到了刘家门口她又犯了难,夜晚大门已经关上了,带着一大包东西不好进去,东临雪对虞小花招了招手:“跟我过来。”

    他们两个又绕刘府走了半圈,走到它隔壁一片荒芜的草地上,东临雪在墙角的草丛扒拉扒拉刨出来一个洞。

    虞小花瞪眼指着这个狗洞:“你要钻这个?”

    东临雪理所应当的答道:“对啊,这里是最快的,我白天在刘府观察了好久,不然你让我们两个都飞进去。”

    虞小花看看刘府的高墙哑火了,她那点鸡毛蒜皮的法力只够自己飘起来几息,离地几尺高,孱弱的身体素质还不如健壮的凡人,只能乖乖的选择爬狗洞。

    两人连人带包袱从洞里挤出来,又把洞口藏起来,顺着记忆里的路走到了湖中心的库房附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刘府就像死了一样寂静。

    躲在假山后的二人仔细观察着周围,东临雪鬼鬼祟祟的说:“咱们从哪儿进去,正门还是后窗。”后窗就紧挨着湖面,需要从湖面上穿过。

    “你看他们这个请君入瓮的架势,门口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你想从正门送饭吗?”根据虞小花多年的话本经验,怎么可能只有湖上有阵法,大门口的布置肯定更厉害,二人经过一番“友好协商”之后,决定从后窗进去。

    东临雪丢出了一个八卦阵盘,阵盘慢慢变大,载着二人从湖上靠近中心。

    “你刚刚怎么不拿出来!”虞小花小小声的对东临雪道。

    “这东西就只能用一次,先用了你游过来啊。”东临雪仔细看着前方的路,高出湖面的荷叶有些遮挡视线。

    脚下的八卦阵盘并未和湖面接触,在穿越过一片荷叶的时候,荷叶下方的叶梗极快的闪现了血红色的光芒,随着他们进入逐渐加深,诡异的红色光芒闪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终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原本扎根于泥潭深处的荷叶开始快速的移动位置,阵线飞快起势,从上空看去,血红色的大阵已经完全成型。

    他们两个发现的太迟了,密密麻麻的荷叶隐藏了阵法的存在,红光亮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退出,彻彻底底被困住了。

    阵法以他们为中心清出了一片干净的湖面,微微泛着金光的八卦盘分外显眼,红色的光芒映衬着两人像地狱索命的恶鬼。

    只听到空气中响起一阵轻微的气泡声,阵法开始运转起来,柔软的荷叶边缘变得坚硬泛起寒光,咔嚓咔嚓的兵戈相交之声响起,荷叶向湖中心的二人袭来。

    “我我我我。”虞小花激动的晃着东临雪的包袱,“你东西赶紧掏出来,要死了要死了啊!”她闪身躲过袭来的一片荷叶,接下来密集的攻击已经让她连说话的间隙都没有了,伤口和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偶尔闪过的青色灵力就像打火石的火星一下就灭了,微弱的攻击只能削退一点点荷叶的攻势,总是聊胜于无。

    “有了有了。”东临雪赶紧甩出了一个宝塔样的法器,撑开的保护结界暂时替他们抵挡了攻击。

    “总算能喘口气了。”虞小花刚泄了劲儿,耳边又传来清晰的碎裂声,龟裂纹遍布在眼前的刚撑起的结界上,法器迅速化成了渣渣。

    东临雪赶紧补上一件,第二件仍旧不负众望地很快碎成了渣。

    “你这堆废物是你粪坑淘金挖来的吗!”虞小花的精神被迫高度集中,想跟着荷叶运动的规律尝试避开。

    还没等她找出规律,原本安静的荷花也加入了战局,合拢的花苞绽放开,向着他们爆射过来,增强的力量瞬间击碎防御,花瓣还撕裂了东临雪的包袱,他的一堆法器跟着噗通噗通跌进湖水中瞬间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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