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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见周留时,他脸色苍白,躺在一张又大又漂亮的床上,睫毛弯弯闭着。师父把脉后,对辛柏乏道:“这病说重不重,只是太过操劳,又感风寒,侵袭入肺,得好好养着。只要吃上一月的药就行了,但此之间切不能再受累了。”。

    辛柏乏道:“那就有劳宋大夫了。”。

    “辛大人严重了,救死扶伤是份内之事。”,师父提起笔,写下药方,交给了辛柏乏:“大人先吩咐人去买药,煎药之事让我这小徒弟去,这药不好煎。”。

    辛柏乏这才注意到我,我正盯着周留看,看他并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只是师父每次带我出诊都要求我也看上一看,事后他必会提问。我忙收回目光,乖巧地底下头。

    辛柏乏道:“这就是叶太医的女儿?”。

    师父轻轻嗯了一声。

    他又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啦?”。

    我低眉顺耳道:“叶惜惜,今年十二岁。”。

    “真乖,没想到这女娃娃性子倒和她完全不同。”,他声音有些悲凉,眼睛盯着那褐色金丝牡丹床幔片刻后,拿着药方出去了。

    屋子里没其他人了,我才敢靠近师父,问道:“师父,他也认识我母亲吗?”。

    师父抱着我,笑道:“对呀,宫内宫外的,差不多都认识你母亲。”。

    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剧烈地咳嗽,像要把肺嗑出来似的,师父忙上去扶着他拍打背部,又叫我倒水。

    周留喝完水睁眼看了看我们,有气无力道:“你们是谁?”。

    “参加贺王殿下,我是辛大人请来的大夫祝勤,这小姑娘是我的徒弟。”。

    周留的眼睛轻轻地扫了一眼我,又沉沉睡了过去。

    我问师父:“贺王殿下好像病得不轻,怎么不请宫里的太医呢。”。

    师父疑惑反问我:“怎么?惜惜是觉得师父的医术比不上宫里的太医吗?”。

    “嗯……”,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我娘是太医,她医术是一等一的好,师父的医术虽好,却也比不上我娘。但我想说真话未免会伤了他的心,便道:“师父医术自然很好,只是贺王殿下是宫里人,我娘说宫里人病了都是请太医。”。

    师父安静地看了周留片刻,道:“殿下病了,怕皇上知道了担心,所以才没让太医来看。”。

    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想着他和皇上的关系真好。

    我们在贺王府住了下来,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煎药,从早煎到晚,药好了还要送进去。为了让他静养,院子里的下人只有一个,是个小厮,这人不大爱说话,我闷时有时自言自语,或者对着昏迷的周留讲。大门紧锁着,不让旁人进出,一连几天,周留终于好转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盯着我,却不看我手中看那碗药,肯定是厌倦那苦味了。

    “回殿下,我叫叶惜惜。”。

    “惜惜,这药太苦了,你看你师父和辛老师都不在,这也没什么人,你偷偷把它倒了吧,只有你知我知如何?” 。

    “不行,师父说了药是不能随便调量的,这会影响病情的。”,我一口否决。

    他放下手中的书,打算对我进行深入劝说:“我的病好了大半了,老师都给我布置了作业,老师平日里与你师父交流最多,肯定是清楚我病情的,所以这药其实也什么喝的必要。”。

    师父常夸我乖巧懂事,最重要一点就是听话,自然不会听了他这三言两语,何况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这病定要好好养着,否则会落下病根。我摇摇头,温言道:“殿下,这药得喝。”。

    他见我油盐不进,头往上一仰,吹鼻子瞪眼,道:“本殿下说不喝就不喝。”。

    他的表情有点夸张,一看就是演的,但我也不敢和他对着来,只好道:“殿下若是真的不想喝,那我就去告诉师父去了。”。

    他听了忙收起那张脸,笑道:“哎,那就不用了,多大点事,我喝。”。

    我忙把药给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全喝了,还把碗倒过来:“我可全喝了,你别和你师父乱说哦。“。

    “你喝了我说什么。”。

    他突然沉默了,过了片刻,道:“你知道目贤村吗?”。

    我摇摇头。他翻了一个身子,背对着我:“出了城门,往右边的小路走十公里,再向左走五公里,看见一座小山,翻过去就到了。”。

    我不知道公里有多长,但他讲的地方七绕八绕的,不禁唏嘘:“好远,殿下要去那吗?”。

    但他没说话,我听见抽泣声,顿时手足无措,该不该大叫一声:“殿下哭了!”,还是假装是个大人一样安慰他,我想了很久,想到他都不哭了,才说了一句:“殿下别哭了,把药喝了吧,不然冷了。”,这话刚说出口我就立刻后悔了。果然,他又哭了。

    我忙道:“殿下去目贤村路途遥远,师父有一匹千里马,名叫墨迟,到时候我可以跟师父说借你用用,如何?”。

    他吸吸鼻子,道:“你把药放下出去吧。”。

    我小心翼翼问:“那殿下还去目贤村吗?”。

    他道:“一定会去的,马就不用了。”。

    约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园子里的桂花飘香四溢,师父替他把脉后,道:“殿下病情已经好了大半,再吃两日药就可以。”。

    辛柏乏听了大喜:“终于好了,我还怕赶不上宫里的中秋宴会呢。殿下,三日后便是中秋节,皇上前日已经吩咐下来要您赴宴。”。

    他听了没有欢喜,反而有些不情愿:“老师,我能不去吗?这本《左传》还有好多没弄懂。”。

    辛柏乏瞪着他,道:“殿下有好学之心是好事,但也要懂得社交,这次宴会五品以上大臣都在,您不能不去。殿下不必害怕,老臣那日也在,就坐在您旁边。”。

    他沉默了,盯着手心。辛柏乏道:“殿下好好想想,老臣先退下了。”。

    师父也拉着我行礼,欲一块出去。

    “惜惜,你留下来好吗?”,他突然抬头看着我。

    我看看师父,师父又看看辛柏乏,见点头后他们便走了,只留下我和他。

    “我病好了,你是不是要走了?”他问。

    我想着这些天我们之间交流并不多,有时端药过去他还会叹息,想来自己并不受他待见,怎么我要走了还不舍?

    “是,殿下病好了,我和师父自然要回去。”。

    他从床上起来,在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精美的金项圈,给我,道:“这个送你,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我有时脾气不好,你别介意。”。

    我不敢接,师父说无功不受禄,照顾他是工作,辛柏乏已经给过钱了。

    他道:“你拿吧,这是皇……母后给我的,你应该听说过,我是这几个月才成为一个皇子的,之前连你的身份都不如。”。

    我很吃惊,没想到他能这么自然说出自己不是在宫里长大的事,进府前,师父就再三叮嘱我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这事,这是忌讳。

    他笑着看我的表情,道:“没想到吧,其实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不过,如果真是一场梦该多好。”。

    这些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忍不住问:“殿下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他摇摇头:“还是种田好。你没去过乡下吧,我以前的生活就是每天早上吃完养母做的面条,然后牵着牛出门,在去田里、菜园里除草施肥。活很累,但是心里不觉得累。”,他说起过去眼睛里是有光的,语调也轻快了不少。

    我是到过乡下的,只是在印象里的乡下是个脏乱的存在,并不对它有美感,所以并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其实现在也很好呀,殿下有两位好老师,可以学到很多学问,可以为国为民创造更好的生活,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好像不太懂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想起他前几个月还是大字不识,心里大慌:他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吧!该不该解释一下呢?

    “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宫里府中暗地里瞧不起我的人多了去了,一开始很自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你把它收下吧,我不喜欢母后,甚至想恨她,她给我的应该在出生那日就给……”,他说话时眼里没有丝毫波澜,谈起自己的母亲就像谈起一个毫无相关的人一样。

    他见我还是不肯接,道:“你若愿意收下,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了。这东西我留着实在别扭。”。

    我只好接过来:“那我先替殿下保管了,哪日殿下需要随时奉还。”。

    他轻轻“嗯”了一声,拿起不远处的《左传》看起来,我也不再打扰,悄悄退下……

    我看了看外头,衣袖部分已经绣完,一朵石榴花绣成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拿起扫把把园子里刚落下的雪扫了。一个宫娥过来找我看病,她这几日守夜受了凉,我便开了些药给她,叮嘱一番。

    朱院判从田阳公主府上回来,见我便道:“惜惜,这么冷的天你扫什么地呀,不是有太监吗,当心冷着。”。

    我道:“没事,坐了一天了,活动活动。田阳长公主怎么了?”。

    他道:“就是受了凉,没什么大事。”。

    毕昇走了进来,倒没想到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他向朱院判行了礼,道:“摄政王吩咐我来接叶太医。”。

    朱院判笑着点点头,对我道:“那你回去吧,也没什么事。”。

    “那我回屋拿下东西。”。

    我把婚服带了出来,朱院判见了调侃道:“惜惜,这东西你放这又没人偷,来时带去时带,不累吗?”。

    我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不累呀。”。

    “哎呦呦,你瞧她嘚瑟的。”。

    我笑着道:“可别取笑我了。毕昇我们走吧。”。

    朱院判无可奈何耸耸肩,看我们走了也回屋去了。

    刚上马车,毕昇就给我个手炉:“姑娘暖暖手。”。

    我接过来问他:“是回我的住处吗?”。

    “不是,回府上。这几日朝堂上有些紧张,王爷怕有人对姑娘不利。”。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毕昇这个人话不多,周留让他说什么他才会说什么。

    我心里也有个大概,南边的克异族时常骚扰边境一带,八年前周留跟着邹将军第一次上战场对峙的就是他们。当时师父刚刚去世,师娘想把我嫁给西街上一个买肉的屠夫,那个屠夫人很好,只是我一想到自己和他成亲就起鸡皮疙瘩,正好朝廷招募随军的大夫,我毫不犹豫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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