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义士

    忽然一个长枪从门中穿进,直冲朱徽,一个身影飞跃,挡住了长枪。

    那人也消失无踪。

    由于这次甩出,朱徽加成了内力,只见屋外侍卫大多被直接砸倒在地。

    只剩下零星几个,没有及时凑在跟前的。

    门已被砸开,朱徽大喝一声,“大家快跑!”

    瑟瑟不敢出声的书生们,见到大门处豁然开朗,争先恐后地直往外跑。

    屋内的太监们,见此场景不由得惊了,场面完全失控。

    王德胜直接叫到,“给我追出去!”

    这边朱徽见书生都跑出了大厅,少了许多顾忌,

    直接轻功飞掠,脚尖点过室内雕栏,

    来去如燕,甩剑自侍卫脖颈间一一点过,

    侍卫“啊”地一声,应声瞬时倒地。

    连血都没溅出几分,便已丧命。

    那边刘洪和王有才也在收拾残局了。

    此时早已躲在一旁的众书生都呆了。

    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打斗的场面,说到,“这个叫朱策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来众书生早就惊诧不已了。“真是世所罕见!”

    “这朱策看着挺弱,没想到武功竟然这么强……”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朱徽何止身量娇小,根本就是女子。

    这边朱徽听到了些言语,只微微一笑,难道世间只有男子才能武功卓越么?

    千百年后的世间,如果有那真正公平的机会,或许倒是女子的体力和敏捷更胜一筹。

    “人不可貌相啊,他定是师从名门。”

    “此人真是智计过人!”

    “看来各州招贤纳士并不像话本里那样,只毛遂自荐就能行的。”

    “是啊,谁家没有个亲眷,亲眷中也有些个有才学的,早就把各州要职安排妥当了。”

    “没错,即便是有人才,好像也是亲朋口口相传,推举的。”

    “要不然,就是这个人早就声明远扬,譬如管仲、诸葛。”说着,那人朝天作手一揖。

    “历朝历代乱世皆如此啊!”一人叹道。

    “要说毛遂自荐,除非有惊天旷世之才学。”

    “那也要看主公,是不是会真的相信你不是探子。”

    另一人继续说道,“那一旦被怀疑,或者遭人妒害,杀伐也是毫不留情的。”

    “这个朱公子真是救了我们一次。”

    “是啊!”众人望向正在惊鸿掠影,打斗中的朱徽。

    “朱公子不仅才学盖世,没想到武艺也是如此超群!”

    “不错,我听闻那大内的太监,自本朝刚设立的时候,就被培养成一顶一的高手,保护皇上。”

    “此话不假,听闻那大内太监的功夫放到江湖上,也是能叫得上名号的高手了!”

    “那当然,不然怎么能保护得了皇上,这世间想谋取篡位的人数不过来。”说着,那人便身处了手指,作势要数,又摆了摆手。

    “只可叹这皇帝已经被太监把持了。”

    一人又望向打斗处,“想不到这位朱公子,对付大内的高手竟然这样轻松,简直以一当十。”

    “莫不是……他才是那盖世的英雄?”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盖世英雄就在眼前了,武功智计都是了不得!”

    “不投奔他,我们还去投奔谁?”说着那人朝前方努了努嘴。

    “可是我们方才没少刁难他,他会接受我们么?”一人担忧道。

    “依我看,这位朱公子侠义心肠,必不会推辞。”一老者捋着胡须说道。

    “嗯,方才我们明明刁难在前,他却先分析利弊,后以诗文规劝我等‘明哲保身’。”

    “真是心宽似海啊,以德报怨,不惜孤身犯险。”

    “没错,其实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不必为我等犯险。”

    “大丈夫志在四方,他想必对自己的功夫很有数。”

    “若是跟了他,我心服口服。”

    “我也一样,我信他能建功立业!”

    这厢剩下零星几个太监,本就吓破了胆,

    这把力大无比的刘洪,如抓鸡崽子一样,

    拎起要跑的太监,提着杀猪刀,一砍一个,煞是畅快。

    不多时,屋内只余下王德胜一人。

    毕竟大内二总管,此时的他浑身一抖擞,

    知道自己的招式,已经被拆解殆尽,可也绝不放弃。

    只见他怒极,学着方才朱徽的样子,

    抡起一张桌子,“哇”地一声叫喊,向朱徽甩去。

    朱徽看他那动作,便早料到有此招。

    只见他腾空而起,横身一踹,桌子便震碎在王德胜身上。

    王德胜被桌子震得有些发懵,身上几处被碎裂的桌子残片扎住了。

    如同平白中了几箭。

    朱徽见他摇摇晃晃,忽然横身双脚夹住他的头,空中几圈旋转,

    甩着王德胜直砸向雕栏,雕栏应声而碎。

    电光火石之际,朱徽抽出剑来,直接刺入王德胜胸膛。

    大内二总管此刻便倒在了自己设的“局”中。

    眼见都收拾利索了,朱徽忽见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从大门走出,暗中有人接应。

    坐进马车,便走了。

    二层的琉璃屋顶,那如青竹流泉的瘦削男子。

    他负手看着下面这一幕。

    身后小厮小声道,“孟少主,这个朱策,武功智谋都是卓绝,不如把他收入我们麾下?”

    只听一把清冷却带有磁性的声音,“只怕此人不会甘心屈居于我之下。”

    说着他紧握青色袍摆,把伤痕又隐了隐。

    “少主,那我们不如现在就把他杀了?”

    只见孟逊瞪了那侍从一眼,“世间有英雄如此,怎能被毒杀于阴谋之中?天下今后局势尚未可知,”说罢嘴角挂了丝笑,“我倒是很想看看她在战场上的样子。”

    说罢,孟逊掏出了一张人面皮,贴于清俊瘦削的脸上,做回了江风岸,转身离去。

    忽然,那个粗布书生带领着所有的书生,齐齐拜在朱徽面前。

    朱徽有些发懵。

    只见为首的书生道,“今日朱公子为了救我们,不惜杀了这大内的王德胜。此恩此情,无以为报,以后愿追随朱公子!望朱公子不要推辞!”

    另一书生说到,“没错,朱公子神勇过人,今日才令我们大开眼界,那王德胜是什么人?大内向来从小便请了江湖绝顶高手教他们武功,路子很杂,朱公子却能以一当十,把他们全部打倒!”

    朱徽心里暗想,那当然了,本姑娘打的就是精锐。

    一番窃喜,面上却未露出。

    朱徽说道,“在下朱策,不敢承诸位如此啊。”

    另外一个书生说道,“朱公子救了我们的命,若不是我们拖累,只怕不需要杀了那大内王德胜,自此之后朱公子只怕,要为我们戴上钦犯的罪名了!”

    “我们都在此处,就算出去也说不清,更何况,良心岂容我等辩白,那王德胜的死与我们无关?”

    “是啊,更何况,朱公子智计无双,才华惊人,以后我们便追随着朱公子,朱公子去哪,我们就去哪!”说罢,全体跪下。

    朱徽见他们,一个个眼神坚定,对于未知的未来不露半分惧色。

    其实并无人统计今日有谁来了此处,这番主动,看来他们也是忠义之人。

    于是朱徽便答应了他们。

    “好,”朱徽扶他们起身,“既是跟了我,那便要跟着我学武,这乱世中,没有个保命的本事,可不行啊!”

    “谢朱公子!”众人喜笑颜开。

    --

    朱徽漫步回到家中,心中有喜也有忧,这今日收纳了百十来人是好事,又有忠义王有才、刘洪二人。

    他们虽然大多只是书生,却不怕他们不学武功。

    这乱世之中,谁不想学点自保的本事?

    只是,自己既然收了这么多人,就必须要有财力支撑。

    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

    --

    天色已晚,飞檐上的瓦色浸着冷意,并着天地垂暮,已然萧索万分。

    明明是春日,然深浓寥廓的暗色,已经自天际压下来。

    堂中的人很是焦急。

    “夫人莫急,或许大姑娘只是在回来的路上。”绮雨小心翼翼地对姜氏说道。

    只见她安慰姜氏,自己心里却比姜氏还急。

    “这外面是越来越乱了,姐姐这一出门肯定是为我们一家寻找出路。”朱清禾说道。

    “可徽儿只是十六岁的女子,一个人在外面,能做些什么?”母亲姜氏面上俱是担忧。

    只听她又道,“如今你们父亲已经不在,一个姑娘要怎么闯荡,万一被人骗了去岂不是要送命的?”

    忽然一个清朗又熟悉的声音自院门穿入厅堂。

    “母亲无需担忧,今日我已收复义士百余人,又得两名忠勇之人跟随,”说着,朱徽已经健步生风步入厅堂,“且手刃了大内高手王德胜。”

    姜氏、朱清禾、绮雨以及在堂内侍奉打扫的众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看向朱徽。

    怕是自己听错了?

    姜氏想到,那王德胜乃是绝顶高手,竟然被眼前的女儿手刃?!

    这个庶出的女儿勤勉,她是知道的,只是这武功竟然已经高到这个地步!

    而且还收复义士百余人?只在这一天之内?

    原来眼前的小姑娘,已非池中物。

    若是男子,只怕千里扬名也是迟早的事。

    作为母亲,她仍是担忧,“徽儿,你既然已经杀了王德胜,那大内王福海哪里是好惹的?”

    “是啊姐姐,哪天那王福海找你寻仇可怎么办?”朱清禾也无不忧心。

    “母亲,妹妹放心,他既想得到消息,也要那眼线有命去回秉。”

    说着,朱徽清丽的眼中冷光一闪,又转而微笑,“今日他派出去的所有的人,已全部被我杀了。”

    屋内所有的人已经瞪大双眼。

    嫡母姜氏彻底愣住,然而奴仆们,却有些惧怕了。

    自己伺候的姑娘,竟何止巾帼不让须眉?

    这天下男儿,真正能做到如此的,又能有几人?

    而后一颗心又放下,姑娘宅心仁厚,最重情义,或许是乱世中真正能保护他们的人了。

    --

    夜晚,凉风习习,朱徽独自一人立于湖边。

    清冽的水声伴着月色,

    她手里端着酒壶,自斟自饮。

    忽然后面一个人为她披了薄斗篷。

    朱徽回首一看,是江风岸。

    “你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子身份吗?”江风岸望着黑夜中的水天一色。

    朱徽一愣,他竟然说到自己心坎上,黯然道,“是,我现在只能以男子身份行动,才能保全家平安,以后……”

    “以后,你若成为一方霸主,大可以亮出你的女子身份。”江风岸转身直视朱徽。

    朱徽看着江风岸,二人临江而立,夜风吹袭二人衣衫,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滞。

    江风岸拿过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彼时若你已经是一方霸主,谁不唯你马首是瞻?莫说是女子,你看看那现今宫里的太监,谁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说着,江风岸与朱徽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朱徽微笑,“好,那我此生便试试。”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

    二人心照不宣地开怀大笑,如久未谋面的豪情壮士。

    翌日,朱徽走在街上。

    路上行人纷纷。

    而当下的自己,还只是芸芸市井中的一员,

    哪怕心中有千般自认为宏伟的构想,若不努力实现,怕也只能是构想。

    看这混乱的政权并立,看这肚子都填不饱的百姓,

    还有骨瘦嶙峋却捧着本书,在沙地上写写画画的人。

    这世上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甘心的人,数得过来吗?

    幸好自己还有双手,还有心中的信念和远方的路。

    尽管看不分明,却可以坚定地向前走,就像曾经的自己那样。

    她进到一间商铺,这商铺是卖字画的。

    这生意似乎有些惨淡,这年头都在囤积粮食,哪里有什么人买字画?

    进来的伙计直接招呼,“公子,可是对我们的字画感兴趣?”

    朱徽道,“我想找你们老板,有大买卖。”

    那伙计一听是大买卖,不敢迟疑,连忙把老板请出来。

    老板得知是大买卖,也不敢怠慢,遂拱手道,“敝姓张,名里,公子气宇不凡,必是出自名门吧!难道是县太爷的公子?”

    朱徽笑笑并没有作声,自己父亲乃是吏部侍郎,

    只怕那“县太爷”也要经自己父亲的拔擢。

    只听得张里又说道,“不知道公子想买些什么?我们这的宝物可不少!”

    “老板,我想买下您这个字画店铺。”

    老板像是听错了一般,“您要买下这个店?”

    “是,您出个价吧,只是买下来以后,您仍在店里负责照看店铺,只是我有更好的办法,令这店铺起死回生。”

    老板正犹豫,又想到自己仍然能负责店铺,只是接纳了他的好方法,还能让店铺恢复繁荣。

    老板衡量了一下,遂答应了朱徽,“好,那就卖与公子了。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朱策。”

    交接完手续,张里问道,“不知公子有什么妙计能让店铺起死回生啊?”

    朱徽笑笑,“你得先知道这字画究竟要卖给谁?”

    “自然是欣赏字画的人。”张里凭着多年的卖字画经验答道。

    “想必欣赏字画的人,自己也有些功底。”

    “不假。”张里捋捋胡须。

    “只是那有些功底的人,谁又天生下来就只甘心欣赏别人的东西?”

    张里抬眸。

    朱徽又道,“欣赏别人才华的人,也大都想表现自己的才华,不妨让来观画的人自己先作一幅书画,如果好,便可以挂在这,供人欣赏挑选。只不过……”

    朱徽顿了顿又道,“想留画的人,必须买走一副,而这价钱自然是我们定了。”

    张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不解,“这留画作已经是让买家花功夫了,还让他必须买走一副,他们会同意么?”

    “你说,来买画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家?”

    “自然是朝廷官员,世家大族,或者沾亲带故,不缺钱的。”

    “既是不缺钱了,你说他们研究字画又是为的什么?”

    “为了自己的书画名声?”张里问。

    “不错,既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欣赏倒好,自己买传世珍品,方能显示自己修养。但终究不敌自己的作品,能让世人一睹风采。”

    张里似有所悟,“那我们留下他们的画作,就是给他们这个表现的机会。”

    “正是,既能供不懂画作的人瞻仰,也存着一股比拼的劲,看看究竟谁比谁的好。”

    张里点头,“自古以来,多少人求的不过是个名。”

    “那我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留下名,你想想,文人之间一般都是拿着传世名作传阅,以示雅兴,谁会拿着自己的字画到处送人?”

    张里点点头,“那便有些‘恬不知耻’的意思了,纵有再高的心气,也难把自己的画作到处送人。”

    “那既是这样,有了这样一个公开的机会,展示他们的才华,使不至于困于书房中,何乐不为?”

    朱徽又道,“其实买画都是幌子,况且还能把看着‘碍眼’的画作,以‘欣赏’之名替换下来,让自己的笔迹上榜。”

    张里忽然大笑起来,“公子真乃经商奇才!之前我还担心自己不成器,只能将此店委于世俗,买些田地,供一家老小。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朱徽拱手笑道,“是张先生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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