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嘉宾

    “正宗的内蒙奶片,一包十六两包三十!来,尝尝,尝一个。”

    热情的乘务员停靠在车厢一侧,一边对奶片的营养价值滔滔不绝,一边利落地撕开包装袋掏出几颗,分发到几个人早早预备好的掌心。

    他用腿抵着那个小推车,里头被货品塞得满满当当,颜色各异的包装棱角左突右穿地溢出来,随着移动发出碎响,扑棱棱的,倒有点儿像蝴蝶。

    乘务员分发完一轮奶片,选择性忽略了嘴馋的小孩再度投来的期盼目光,转而去看沉默着细细品味的学生模样的人。

    然而他们并没有要买的意思,嘴上不动了就是嚼干净了,也就揣着手继续各干各的。

    有的看窗外飞速倒退的路,有的闭上眼开始冥想,还有一个,大概一堆人里总要有个代表,由他来回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以此表示:很好吃,下次一定。

    乘务员感到意料之中的失望,但不管经过多少失败,他还是得推着推车继续往前走,继续说着车轱辘话:“……不添加任何防腐剂,绝对健康,咱出门一趟,回家的时候给孩子带两包,多高兴!”

    不说回应,单是乐意分个眼神给他的人都寥寥无几,外放的音乐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注意。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工作么,不磕碜。

    他在心里默默算着还得把这套话说几遍,才能把这节车厢走完,结束这一轮漫长巡游。

    得出的结论是,保持沉默就好,因为最后五十个号空座居多,他也不必多费口舌,甚至可以快步走过。

    就在这时,左侧突然伸出一只手,连带着一句轻飘飘的女声:“还有吗,给我尝尝。”

    乘务员翻了翻刚才的包装袋,真在里头摸到两颗,全都放在她掌心,然后习惯性地倚在座位旁。

    虽然尝了也未必买,不过这已经是最后几步,卖不出去就算了,他本就没报什么希望。

    下一秒,他听到眼前这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看上去就很冷酷的女人,把奶片嘎嘣两下嚼碎,然后拿出手机晃了晃,礼貌询问:“来一包,我扫你?”

    乘务员没想到还能在这节车厢开一单,当即惊喜得很,将收款码拎到她眼前,忍不住追了一句:“两包三十,便宜两块呢。”

    却见眼前的乘客已经用指纹付了款,一面温声婉拒:“哎,这不是今天赶上余额刚好剩十六么。”

    她听到到账提示音响起,又安安静静地缩回去,拆了包装,将零散的奶片都归拢到随身的包里。

    乘务员猜想,这大概是强迫症犯了,余额不是整数就难受。

    他回了句谢谢光顾,便自顾自推着小车归位了。

    ——

    一身黑衣的冷酷女人,正了正她最钟爱的那款黑色口罩,以忧郁冷漠的人设,独占着一侧座位,拄着下巴看窗外。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进,熟悉的建筑也越来越多了。

    她仿佛已经闻到了独属于这里的,秋天的气味。

    柳也棠掩住的半张脸上,勾起美滋滋的笑:她最喜欢在这种周围闹哄哄,而我独安静的场景里发散思维,装文艺女青年了。

    多高端,多唬人!

    开着响铃的手机适时响起,打破了才要营造好的氛围感。

    柳也棠点开备注为宝贝儿的消息,看着叮叮当当甩过来的三条长语音,一一转文本,先发了个惊慌猫猫头过去。

    “没睡觉吧?再有半个小时就到站了,我跟你说,这儿是你家不是我家,我可不认路。”

    “要不然我现在去你那儿找你?我这儿的人都站起来了,一会儿过道可没地儿了。”

    “看到速回,速回。”

    柳也棠在九键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试图隔着屏幕安抚炸毛朋友:“别动,站台汇合就行,你别学他们起来得那么早,那火车拖还得拖一会儿呢,落不下你。”

    对面看来也是闲得冒泡,消息刚发出去就秒回了:“oooook,早知道就不分头买票了,我自己坐在这边好没意思。”

    和这条紧接着,对面又发来一句缀了很多个感叹号的,足见其崩溃程度:“后座的小孩儿莫名其妙开始尖叫!!!”

    十几个可云轰炸,柳也棠回了满屏的哈哈。

    她摁灭手机,幸灾乐祸得眉梢都染上笑意。

    伴随着无限拉长的刹车声,火车终于停靠到站,柳也棠顺着人群挤出去,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鱼罐头。

    被顺势推出来,从狭小的过道来到宽阔地带,那感觉真是无比舒畅痛快。

    柳也棠找了个不碍事儿的位置,扬着脑袋,用目光在人群里扒拉着,看看朋友什么时候出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身影边捋着衣摆边走过来,嘴上就没停过:“我真的生气了,如果你不立刻去请我吃饭的话!”

    柳也棠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往出站口走:“走,仄仄大王!我们先去视察一下宾馆,再去夜市逛逛!”

    仄仄大王高冷地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

    “……你根本不知道临到站的这几分钟,大王过得有多难捱。”

    两人互相念叨着一路上遇见的奇葩,腻歪着走远。

    ——

    在她们身后,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装的青年,正和人通着电话,小心翼翼地提着行李箱走上站台。

    他发丝微长,眉目低垂,显得好看得很减龄,声音却是清亮到疏离的那一种:“没问题……不麻烦不麻烦,我也很久没回去了,正好看看他们彩排。”

    电话那边的人又补了几句,青年一一应了,脸上笑着,情绪却没什么起伏。

    “这次吗?不急着回去,应该能多待一阵子。”

    他握着行李箱拉杆,轮子轧过砖石,格棱棱地响,搅得声音都含糊了许多:“……那好,等我收拾完了再联系您。”

    通话随即断掉,晏今然将手机塞进衣兜。

    这次倒也赶巧,今年艺术节和母校校庆是同一天,班主任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他现在是个摄影师,一通电话把他招了回来。

    班级群都散了八百年了,竟然也联系得上。

    说是学校大翻新,就当回来参观参观,也请他帮忙拍几张照片,好放到校报上。

    据说还请了一位嘉宾,这都是新上任的年轻校长的主意,也捂着消息,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听起来咖位还不小。

    晏今然不怎么关心这些,他只当自己是来重新感受青春活力,外加凑凑热闹,毕竟曾经玩儿情侣追击战的地方,现在随进随出,还算挺有意思的。

    只是故地重游,真是难免心绪杂乱。

    时隔多年,再次踏上这里的土地时,他才有所体会。

    说起这个,他反而有一点在意,班主任是不是还有叫其他同学回来了。

    会有谁呢,他想见的?

    晏今然摇了摇脑袋,抬手截停一辆空车:算了,想这个干什么,既然他有得忙,人在,也未必见得上。

    “师傅,到明华中学。”

    出租车司机撂下空车的牌子,踩下一脚油门。

    晏今然摇下一半车窗,吹着风,闭着眼假寐。

    ——

    柳也棠和叶仄打车到了宾馆,开灯关门一气呵成,毫无形象地就近一躺,全然推翻了自己原定的计划。

    柳也棠歪了一点脑袋,慢吞吞地翻着手机上的外卖平台:“你有没有,一种,突然的疲惫?”

    叶仄紧紧闭着眼,手搭在眼前挡光:“有……我现在都不想开口说话,晚上还出门吗。”

    柳也棠取消筛选,发现还是除了烧烤就是炸鸡,失望至极:“外卖没什么好东西,我们睡一觉,去我学校吃小摊吧。”

    “那阵子走读生放学,还挺热闹的。”

    她回想起前不久同学发的朋友圈,身临其境般兴奋起来,一骨碌爬到叶仄身旁。

    叶仄回以一声比一声低的嗯嗯大法。

    柳也棠起身调了光照档位,却是困意全无,转头打开同城,开始翻看母校的最新动态。

    一千多粉丝的官号,首页挂着的视频都是航拍校园风景,偶尔夹着几条大会开展和迎接新学期之类的。

    播放量和赞评都少得可怜,几年来冷冷清清地经营着。

    柳也棠点开最新一条视频,内容是被风吹动的长廊花枝,背景音乐是一段女声独唱。

    那是她的声音。

    学校早在一周前就以这样的方式发布了神秘嘉宾,但她还没有在个人社交平台认领过。

    评论区倒是有零星的几个人,提出这声音听着很耳熟,不过没有收到官方回复,所以也就没了后文。

    思及此,柳也棠分别打开微博和微信,删删改改下,码了两条口吻不一的文案,选择了定时发送。

    她看着被堆得满满的转赞评,选择了一键清理,然后开始考虑表演的曲目。

    虽然是作为校友回来友情出演,但尚且不知这群学弟学妹们喜不喜欢听她的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柳也棠打开主页的热播列表,从各种角度开始挑选歌曲,碎碎念着:“这个不行,有早恋倾向……这个调子太悲观了……”

    唉,好难。

    要不然干脆临场发挥好了,青春阳光小少年?

    主打苦情歌的柳也棠彻底犯了难,趴在床上变成颓废大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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