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今日天气甚好，凝画从屋子里搬了个凳子出来边晒太阳边喝白粥，春日里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心里都柔软了一大片。

    除了偶尔经过的人都悄悄朝她看两眼，眼神里均是见鬼的惊恐，凝画觉得这田园生活还是不错的。

    再次接受到一个妇人的视线后，凝画狠狠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美女吗！”

    妇人被吓得趔趄了一下，提着菜篮子忙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凝画满意地起身拍拍屁股，端着空碗溜达回屋里。

    昨下午二郎已经下葬，等运送棺材的人都走了，凝画独自在墓前站了一会。她同情江月与二郎的遭遇，如今她虽然也是出于完成任务的目的保住他们家产，但好歹没让那些恶人平白瓜分了去。

    只希望江月与二郎下辈子能投胎好人家，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

    回家之后，凝画就开始清点家中存余。

    因为置办酒席和安排葬礼，家中积蓄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一百文的现钱，各半袋子的米面，和仅剩两只用来生蛋的鸡。

    接着她又去实地考察了一番自家的田地，虽说田有五十亩，可有近半数靠近山地，基本是沙土。不过幸好剩下的田地靠近村庄，水源较为丰富。

    菜地里现今空空如也。

    凝画心里有了数后，便带着20文上乡镇上去了。

    她所在的村庄属南方，如今已到三月中旬，快要开始种植早稻了。

    已经有不少人家过来买水稻种子了，凝画买了15文的水稻种子后，剩下的钱买了两个肉包子。

    她拿着肉包子不吃，只在街头转悠着。

    每路过一个巷子，凝画都要往里张望张望，时不时“汪汪”两声，路人都怪异地看着她，凝画不以为意，终于在最后一个巷口，凝画等来了回应。

    一只毛色灰黄的狗站在巷子中央警觉地看着她，它身上脏兮兮的，有些地方的毛打了结，有些地方又斑秃一片。

    凝画在巷口处蹲下，没再向前，她将手里还温热着的肉包子从纸袋里拿出来，然后掰开露出里面的肉馅。

    顿时浓郁的肉香味弥漫整个巷子，凝画看见狗狗的眼睛定格在她手中的包子上，便抿嘴一笑，轻轻地将包子扔在小狗面前。

    小狗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那个包子，它来到包子面前，没有立马去吃，而是用鼻子嗅了嗅，接着直起身又看着凝画，竟是一口都不肯吃那包子。

    “……嘿，你这小家伙还怪机灵！”

    凝画嗔怪着，无奈只能从怀里把另一个肉包拿出来，自己咬了一口，咀嚼，咽下去。然后她看向小狗歪了歪头，意思是：看，我都吃了，这包子没问题。

    这狗也仿佛领悟了凝画的意思，终于低下头大口大口吃起了地上的肉包。

    看着小狗狼吞虎咽，凝画满足地弯起了眉眼。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着她呢，让她想什么来什么。

    没错，凝画想要一条狗。

    她需要一条狗帮她看家，并且能够保护她。

    虽然她现在是唬住了那群人，但能维持多长时间她不知道，还是要未雨绸缪才好。

    眼前的小狗已经把包子吃的一干二净，现在正在舔舐地上的汁水。

    凝画见状将剩下的包子又掰了一块，放在了自己前面的地上，小狗看了她两眼，犹豫两秒后还是靠近了她。

    在小狗吃东西的时候，凝画趁机摸了它一把，在它抬头的时候又赶忙缩回来。

    掰下来的一块很快被吃完，凝画却没有将剩下的再给小狗，而是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小狗连忙跟着她走了两步。

    凝画微微一笑，像钓鱼一样又掰了块小的给它，就这样，凝画一路走，一路喂，直到最后喂完，小狗也依然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没有离开。

    凝画轻笑一声：“不枉我花巨款给你买肉包子！既然你决定跟着我了，那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大黄吧！”

    “汪！”

    带着大黄，凝画又回去仔仔细细地逛了一番集市，因为来得早，早餐摊铺还没撤走。她默默观察了一遍，发现这里早餐种类单一，除了胡饼便是包子。

    这对于缺钱的凝画无疑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种田需要时间和金钱投入，在粮食结出来之前，半袋米面和剩下的八十文钱是万万不够她维持温饱的。

    为今之计便是靠着手头上有限的资源去赚点钱，早点这样的小本生意刚刚好！

    至于卖什么早点，凝画第一个想到的是油条。不仅因为它是油炸的，这里没有，而且这是大众早点，应当不会踩雷。

    定下目标，凝画回家之后说干就干。

    她的外婆摆了半辈子的早点摊，小时候的凝画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

    但脑子会与手会做是两码事，她还需要试菜。

    凝画按照年少时的记忆，将调过味的面团揉出来放在一旁醒面。

    油条须现炸现卖才好吃，因此她还必须要做一个移动锅灶。

    凝画环顾厨房，思量许久，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半人高的碗橱和碳炉子上。

    她先将橱柜里面的横隔板拆掉，最上面的挡板开个稍大的圆形孔子，接着把碳炉子搬进完全空出来的橱柜里，炉口对准孔子中央。

    之后将家里的锅放在孔上面嵌着刚刚好。

    凝画抱胸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但看了一会又总觉得还少些什么。

    这时大黄从院子外头蹿进来，从她身边毫不犹豫地经过，直奔向灶台上的面团。凝画见状急忙呵斥一声，大黄呜咽一声乖乖蹲了下来，眼睛小心翼翼地提溜着。

    经大黄这么一闹，凝画才想起自己的小摊还缺四个轱辘，她新人摆摊，还不敢将摊位直接搁置于集市上，那便每日都须带着这摊子来往。

    凝画无奈又将碳炉子搬下来，把橱柜卧倒，用柴房里里稍粗的木柴削成轮子模样，接着中间掏空穿过一木棍，将木棍两头安上板条固定于橱柜底部。

    忙完这些，凝画已然起了一身薄汗。看外面日头位置，应当过了中午。

    她起锅烧油，把醒好的面团拿出来，切成长条，两条两条分别叠在一起，中间用筷子按压出一道凹陷，最后拉长放下锅里。

    第一次亲手做，凝画也不清楚最佳火候。只看着油条膨胀飘了上来，颜色金黄就立马捞出。

    绵长的油香和面香惹得大黄激动地叫了两声，凝画揪了一块放进嘴里，油条松软度，咸度到位了，但还不够酥脆。

    凝画立刻抓住这一点不足，又下了两个进锅里，这次她故意将等待的时间延长，油条颜色金黄，她没动，却也只十几秒功夫，油条颜色骤然变深。她连忙捞出来吹了吹，尝了一口，果然炸过头了。

    台子上的面饼子所剩无几，已然是不给凝画再试错的机会了。

    也不给她气馁的机会。

    凝画重新调整好状态将最后两个放了进去，这次她根据前两次教训，终于掐准时间，捞出来的油条酥脆适中！

    凝画终于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炸出来的五根油条，凝画吃了三根，那两根最老的她给了大黄。

    像所有资本家给员工画大饼一样，凝画拍拍大黄的脑袋，道：

    “大黄啊，你就先将就着吧，等以后我有钱了就给你买大鱼大肉吃！”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凝画就推着她改造的摊车出摊了。担心第一天会被人为难，凝画想了想又把大黄拉着陪她一起出了门。

    春日早晨的集市总是要热闹些。凝画推着她的车穿了大半个街道才找到一处空位。安顿下来后，她开始起炉烧油。

    昨晚她将家里最后剩下的面粉全部揉成了面团醒了一夜，若今日能有个可观的收入，她就可以去买更多更多的面粉了。

    众人起先并没注意到集市里来了一个新早餐摊，直到油条出锅时的浓郁香气钻入每个过路人的鼻腔中，大家终于在凝画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多少钱一个？”

    “客官，这叫做油条，吃起来可香可脆了！三文钱一个！”见客人落在油条上探究的目光，凝画果断揪了一小块下来，用纸包包着递过去，热情笑道：“来，客官您先尝一下味道，若是觉得好吃再买也行！”

    客人接过油条，放进嘴中。新出锅的油条，外表油香酥脆，一口咬下，却是咸香绵软。客人眼睛一亮，道：“给我包两个来！”

    “好嘞！”

    接过客人递来的六个铜板，凝画心里成就感满满，仅露出的眉眼一直湾成如月牙般的弧度。

    “江月”容貌昳丽，与凝画现实的长相相差无异，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凝画用粗布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围住。

    闻着味来到她摊前的人越来越多，凝画特地留了一根分成小块专门给客人试吃。大家尝鲜后都觉得味道不错，油香味十足，价格也不贵，便都赶趟着买。

    甚至于凝画炸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客人来的速度了，可准备的面团子最终只够做二十五根油条。

    仅半个钟头，油条已经售空，后来的客人嗅着残留的香气，一脸遗憾：“老板娘，你明儿还来吗？”

    “当然来的，抱歉哈客官，我明天一定准备多些！”

    凝画收拾着台面，趁客人都走后，她悄悄清点着钱袋子里的钱，除去试吃的一根，共赚了72文钱！

    要知道昨日她还就只剩下80文的积蓄。

    油条的成功让凝画干劲十足，但如今家里面粉已经不剩，她必须花些钱再去买些。

    凝画推着自己的小摊子来到面粉铺子，一问价格，一斤面粉竟要15文钱！这让凝画着实心疼了一把，但是只有投资才有回报，她咬咬牙一口气买下了5斤，和老板还了半天价才以70文钱拿下。

    凝画紧握着瞬间变瘪的钱袋子，无奈只能用剩下的两文钱买了两根地瓜回去和大黄就着稀饭分着吃了。

    晚上凝画将买来的五斤面粉全部揉成面团，昨日剩下的两斤面粉做了25根油条，那么五斤大概就会有60根！

    这下总不至于一会就卖完了吧！

    第二日更早些时候，凝画就推着摊子来到了集市。

    这时候只有商贩们陆续开门摆摊，赶集的人们还没来，凝画支着自己的大锅开始热油。

    昨日凝画摊前的热闹场景，旁的商贩有目共睹，其中也包括卖胡饼的那家人。

    原先集市里只有她和包子铺两家早点，分流倒也平衡，可昨日凝画一来，她的客源明显砍半。同样都是只用面粉做的东西，凭什么凝画换种方式就把她客人拉走一半。

    于是胡饼老板娘今日也支了口大锅，东施效颦，一边卖胡饼，一边炸油条。

    而且她的定价还比凝画低，一根油条只要两文钱！

    一些曾经买胡饼的顾客便又被吸引回了去。

    凝画起初不知情，只是有些诧异今日的客流量不像昨日那般源源不断。她心中还纳闷：只一日他们就腻了？

    直到一个顾客听闻她的油条卖三文钱时，下意识回道：“老板娘，旁人家只卖2文钱一根，你这怎么还贵些呢！”

    “嗯？？”旁人家？

    这里除了她还有谁卖油条吗？

    凝画疑惑便也问了出来，客人向她指了胡饼摊的方向后，凝画留下大黄看着摊子，自己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在胡饼摊不远处停下脚步，却见那原先只卖胡饼的地方竟然也架起锅开始炸油条！凝画不死心，她又拦下一个路人，给他塞了三文钱，让他帮忙买一根给她。

    那人很快回来，凝画道谢后，拿着油条便尝了一口，入口表皮也是酥脆，可能是常年做胡饼的经验，他们家的火候掌握得也很好，可再尝下去，便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家的缺了一些鲜味，而且咸度把控得也不够好。凝画调面粉的时候可是放了鸡蛋，而他们家的明显少了这个原材料。

    因为凝画的面团都是事先醒好的，他们并不清楚油条具体的原材料和配比！

    尽管摆摊第二天就遇到对家恶意竞争很让人恼火，但凝画毕竟在味道上更胜一筹，60根油条最终也成功全部卖完。

    180文钱到账，除去昨日的70文面粉成本，倒也是赚了110文钱！

    摩挲着鼓囊囊的钱袋子，凝画憋了一早上的闷气终于消了些。

    胡饼摊子这件事她不想善罢甘休，但她现在孤身一人，也不能把人家纯纯正正当地居民的老板娘怎么样。

    这才是最让凝画生气的点。

    上辈子做了几年的气象主播，凝画见证着气象台的更迭改变，也经历了时代的发展多变，这便是她之于胡饼摊老板娘的优势。

    同质化已经出现，对家既然想模仿，若是自己做出了难以模仿的创新，她又该如何继续东施效颦呢？

    回家路上，凝画便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突然，身旁一直安静的大黄朝着田间一处吠了起来。